第109章 姐姐别赶我走
清晨，清风微凉。
气候湿润，一切都像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之中，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泥土腥气，格外清新。
早上七点，竞赛场馆外便已经排满了人。
参赛者纷纷拿着身份证准考证安检，要经过重重安检确保身上没有金属物品和作弊产品才能入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严阵以待。
这场考试需要持续六个小时，从早上八点考到下午两点，期间无休息，所有人都会在前夜保证充足的睡眠来确保状态。
谭卓然和齐娜早早就进了场，谢妍也坐着车及时赶到。
谭青开的车。
谢妍还是信不过谢擎宇的开车技术，怕自己被他一脚油门送走。
还是这个看起来无比踏实靠谱的精英助理比较令人安心。
把谢妍送到后，谢擎宇坐在豪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
高大的英俊男人此时扒着车窗，眼巴巴的望着，脸上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
“谭青啊，你说，如果一个人她突然有钱了，也没什么压力，为什么她还要学习和工作呢？”
谭青双手还扶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小顾总有些迷茫的表情，陷入沉思。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那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为了赚钱才活着，他有更精彩丰富的内心世界，他本身热爱学习吧，学习在一些人眼中是快乐的。”
“…………”
谢擎宇汗颜。
这些人里一定不包括他。
但是现在看来，很可能包括谢妍。
他们姐弟二人确实将近一个月没见了，要不是昨天他气血上头临时决定跑来抓现行，还不一定啥时候才能见。
结果昨天一来就看到谢妍那个样子，谢擎宇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儿。
他本以为，自己身为这个世界的男主，累一点也是应该的，而谢妍在没任务的时候应该去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毕竟在这里她并没有什么生活压力，也不用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了。
结果昨天一看，谢妍生病了，人也瘦了，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谢擎宇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心情复杂。
他撑着下巴，惆怅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探究的目光转移到了前方的多功能助理身上。
大高个，五官端正，情绪稳定。
海龟名校博士毕业，知识分子，智商高脑子好。
年龄二十八，和谢妍一样，有共同话题。
有亲妹妹，目测三观正常，且尊重女性。
“谭青，你觉得谢妍这个人怎么样？”
谢擎宇表情兴冲冲的，像是被自己绝妙的念头惊呆了，惊叹于自己的聪明。
谭青有些不明所以，“谢小姐挺好的啊，虽然接触不多，但经过刚刚在车上的短暂相处，我觉得谢小姐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她很优秀。”
而且很巧的是，他的妹妹谭卓然和谢妍是同学，昨晚也稍微提到了一些谢妍的事情，让谭青对谢妍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一个突然奋发图强且认真努力又聪明的女生，谭青确实挺欣赏的。
闻言，谢擎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算你小子有眼光。
他想好了，改天给他姐和谭青约一波，让他俩认识认识。
如果谢妍真的想交男朋友了，起码也该是和她年龄相仿的成熟可靠的人，谭青比沈晏适合。
而且就算谭青以后叛变了，谢妍还能从中回旋一下，给他通风报信一下，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谢擎宇被自己聪明的想法惊呆了，他怎么这么聪明！他简直是个大聪明！
谭青不知道谢擎宇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只是看着他眼里露出诡异的光，莫名有点后背发凉。
谢擎宇则表情柔和，仿佛已经幻想到了谭青和谢妍的结婚现场，看向谭青的眼神都无比激动。
加油！姐夫！
我相信你！
——————
竞赛采用电脑答题，考场里一片键盘鼠标敲击的声音。
已经考了大半天的考生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疲惫。
虽然考试中途，主办方会发放一些面包牛奶等东西，但高强度的脑力消耗还是令人疲惫不堪。
尤其是今年的题格外的变态，根本不是在校生能做出来的。
但这刚好是已经高强度工作好几年的谢妍的绝对领域，尤其是实操模块，六小时内她写了五个程序，完成了两次模拟攻击。
等到下午两点截止答题时，谢妍还有点恍惚。
所有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已经强制结束答题。
周围立马响起了嗡嗡的抱怨声。
“我靠今年出题人是不是疯了，出的什么勾八题！”
“题量又大又难！我五道大题空白！五道啊啊啊——”
“谁特么能想到还考头文件主函数啊？谁家好人平时练这个？早就忘沟里了好吗？？”
“……不说了，心梗，回家吃药去了……”
谢妍还坐在位置上，有些没反应过来。
嘶……难吗？
不难呀。
这不是有手就行？
不过也是，周围都是一群没毕业的学生，可以理解。
“谢妍谢妍！你答的怎么样？？”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赫然是谭卓然。
她表情还算轻松，“题都答完了吗？有没有没做完的？”
谢妍摇头，“答完了，没空题。”
谭卓然松了口气，“那就行，今年这题能答完都不错了，重在参与吧！走吧回酒店！一会儿还得赶大巴回去呢。”
“好。”
紧张的赛事终于告一段落，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回到酒店稍作修整，简单吃了点东西，带队老师就组织大家回程了。
谢妍正在酒店收拾东西呢，谢擎宇就在脑子里面问她，【姐，你考完了没？要不要坐我车回？放心，谭青开车。】
此时谢擎宇还在打着他的小九九，想让谢妍跟谭青先认识一下。
不过谢妍想了一下就拒绝了，【我跟学校大部队回吧，咱俩人设是已经退婚了，你稍微注意点影响。】
【……也是，那好吧。】谢擎宇惺惺答应。
昨天是他心急战胜了理智，现在谢妍这么一说也确实。
唉，这该死的人设。
下午四点，众人终于坐上了回家的大巴。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学生，刚考完试都精神得很，满车厢都是极其兴奋的对答案的声音。
能来参赛的都是有点水平的，遇上答案不一样的，还非要掰扯出个所以然来，俩人凑一起，互相不服气。
闹哄哄的，很吵。
谭卓然和齐娜到底还是更熟一些，坐在了一起，谢妍则在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准备这一路听听歌放松放松。
她没注意到的是，最后一排角落里，坐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少年，帽沿压的低低的，脸都看不见，很是低调。
谢妍刚戴上耳机，就感觉后面有人轻轻戳了自己一下。
回头一看，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
他脸很小，戴上口罩基本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露出来的眉眼弯着，正冲谢妍笑，还调皮的眨了眨。
谢妍看到这双眼睛就愣了一下，然后惊讶起来，“你——”
沈晏连忙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姿势，谢妍立马噤声，然后回过头四处看看。
见没人注意这边，谢妍才又压低了声音，“你上错车了？怎么在这辆车上？你们那边没点名吗？”
大巴车的人数都是按专业系别分的，来的时候谢妍和沈晏就不在一辆车上。
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的少年摇了摇头，声音清凉的像沁人的泉水一般。
“我故意的，我想你了。”
少年弯起好看的眉眼，眼里亮的像洒进了星辰一般。
谢妍甚至可以在他清澈漆黑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自己怔愣的表情。
都说亚洲人内敛含蓄，谢妍从没有听过这么猝不及防的想念，她愣了两秒，被这波直球冲击的莫名有点心跳加快。
“……好吧，那个，昨天下午我和你哥……”
谢妍回想起昨天分别时尴尬仓促的场景，正想着怎么解释一下，一只凉凉的大手就伸了过来，落在她的额头上。
“没关系，退烧了就好。”
沈晏好像一直体温偏低，像一块上好的凉玉一般，谢妍感受着额头上微凉的温度，又被他眼里的情绪吸引了注意力。
“对不起，害你生病了，是我不好，不该骗你。”
少年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虽然谢妍看不见他的下半张脸，但她都能猜到沈晏这会儿八成又在紧张的咬嘴唇了。
这孩子似乎一有情绪就爱咬下唇。
谢妍看了他两秒，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无人的座位。
“坐过来，我往后扭得脖子疼。”
“……哦。”
沈晏乖乖起身，换了座位，然后坐在了谢妍身旁。
昨天谢妍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喉咙又疼又哑，疼的话都说不出，下午又去看赛场，她走路都喘，所以两人基本上都没有太多深度交流。
沈晏憋了一肚子话想问，但是昨天谢妍的情况根本不合适，更别提傍晚的时候谢妍直接被人带走了，便更没有机会了。
“后边没人，你把口罩摘了吧，我看着憋得慌。”
“好。”
少年又听话的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他漂亮的双眼直盯着谢妍巴巴的看，像是谢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人都是颜控的动物，谢妍也不例外。
她看着沈晏这副漂亮的样子，视线便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
谢妍突然想起了白潇，那头犟驴年纪轻轻就能当顶流还不是靠脸，但是沈晏这小子比起白潇来都不遑多让，但凡随便去当个艺人露个脸，绝对红遍亚洲。
谢妍挪开了目光，找回了理智。
“你骗我，我确实很生气。”
过了两三天了，谢妍终于能把那天在墓园的怒气撒出来了。
“你不该拿这种事情试探我的，你居然说她……说她去世了，我这段时间饭都吃不下，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闻言沈晏脸色一白，像是被戳中了伤处一般，表情自责又敏感。
他张了张口，轻声道，“……我知道的。”
那种感觉有多痛苦多绝望，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痛的时间远比谢妍要长很多很多倍。
“对不起，我只是想赶紧确认是不是你回来了，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我这些年一直有好好照顾杨阿姨的。”
少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我没有想到那天会下那么大的雨，害你淋雨生病，我本来是想只要看到你去了就告诉你……”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是这几年杨阿姨给我的分红，我一直都没有用过，想着你回来了就给你，现在你真的回来了，我都还给你。”
少年白皙的掌心静静的躺着一张银行卡，他咬着唇，眼神紧张又期盼的看着谢妍，像是生怕她不收一般。
但谢妍看到这张银行卡，却不知怎的竟笑了出来。
什么情况，这两天怎么都拿钱砸她？她看起来像是很缺钱的样子吗？
谢妍低头一看，格子衫，阔腿裤，洞洞鞋。
她的风格一贯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舒适度凌驾于风度之上。
……
好吧，她这种穿衣风格放在小说世界里确实不像有钱人的打扮。
但是……
谢妍明艳到极点的脸上突然挂上一抹凉凉的笑意。
“也就是说，你明明有钱，还故意卖惨装可怜，要住进我家里，你早有预谋，是吗？”
她又不是傻的，她深知眼前这小子就是看着乖，其实小心思多着呢，明明身上有钱不花，还跟她说卡被顾锦华冻了没处去。
那时候她还没被沈晏确定身份，他分明就是故意接近，故意试探。
偏偏谢妍当时被沈晏这张漂亮脸蛋可怜兮兮的样子给哄住了，傻乎乎的就中了圈套。
沈晏猛然抬头，眼里的惊慌失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不是的，不是的，这钱我不想动，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处去……”
少年急得都快要哭了。
他声音又不敢太大声，眉头压低，两眼瞬间就染上了水雾，又急又委屈，没来得及辩解几句就染上了哭腔，又硬生生憋着不敢哭。
“姐姐你别赶我走……”
向来矜贵得体的少年，在谢妍面前时，似乎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十八岁半大孩子，一切伪装都不复存在。
面具戴太久了也会累，他在谢妍跟前真的装不动了。
他真的很害怕。
谢妍只不过是冷着脸几秒没理他，也不说话，沈晏的泪水便真的自眼角滚落了下来。
他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是泪盈于睫，水珠从削尖精致的下巴滴落，一滴又一滴，伤心又可怜。
他怕的发抖。
谢妍喜欢的不是他，是他大哥。
谢妍发现了他的丑陋，和他的不堪。
沈晏怕的要命。
“啧。”
谢妍一个回头，就见沈晏在旁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都惊了一下。
偏偏他哭的还不出声，声音全都被他憋了回去，只有小小的吸气声，他抬起一只手无助的抹着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谢妍皱着眉，伸手用力掐住了少年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张开了嘴巴。
沈晏还处于一个哭泣的状态，被谢妍掐懵了，泪眼朦胧的，眼里还带着点茫然，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
“说了让你别咬嘴巴，你看你又咬破了。”
平时温柔的女声此时听起来严厉又无奈，“我说要赶你走了吗？至于哭成这样？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呢？气性这么大？”
谢妍在掰开了少年的唇以后，手指又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两把，感觉凉凉的滑滑的。
最后又没忍住，做出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情。
她非常用力的捏了两把沈晏细嫩的腮肉，又捏又揉的，软软的手感巨好，把他脸都捏红了才撒手。
谢妍力气不小，沈晏被捏的有点疼，但还是乖乖的不敢动弹，任她揉捏。
“行了，我撒气儿了，就这样吧，回去再说。”
沈晏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嗯”了一声，接过了谢妍递过来的纸巾，低头擦脸。
那模样跟小猫崽睡醒了洗脸似的，萌的人想尖叫。
谢妍感觉又好气又好笑的。
半晌，沈晏才瓮声瓮气的又转过身来，“姐姐，那这张卡……”
谢妍斜睨了他一眼，“既然是分红，说明你起初有投资，那就是你的钱，给我做什么，你自己收着吧。”
“不行，我不要。”
死小孩又犯起了轴，他抿着唇，态度坚决，“我不能要杨阿姨的钱，我给她投资是我乐意，这钱我一直都是给你存的，我不会花的。”
少年的眼圈还泛着红，脸上满是坚持，非要谢妍收下才肯作罢。
好半晌，谢妍终于认输了。
也罢，沈晏本就比常人更执着更较真，自己跟他轴个什么劲儿呢？
她无奈的接过卡，又掏出钱包准备放进去。
沈晏见她收下了卡，脸上神情终于缓和了些，也不再那么紧绷了。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谢妍钱包里，有一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黑卡。
那是顾家的卡，是他大哥的卡。
再多看一眼，这才注意到，谢妍的钱包里似乎多了很多张银行卡。
他递出去的那张卡混在其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沈晏心里一沉，一种莫名难言的情绪自胸口蔓延开来，令他无法自拔。
他慢慢攥紧了手，淡淡的青筋自手背凸起，似乎是十分用力。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无力过。
金钱。
权力。
地位。
这都是顾擎宇，这个正统的顾家长子才能拥有的，与他一个私生子没有关系，顾夫人也绝不允许和他沾上关系。
但如果这就是谢妍喜欢的……
沈晏眸子暗了暗。
……那他可能真的要，争一争了。
后半程，沈晏很是乖巧。
他昨夜通宵复习了一整夜，加上前天晚上又通宵照顾生病的谢妍，算一算，竟是两天多没有合眼了。
得幸于他常年失眠不睡觉的习惯，所以今天看上去倒也还算正常。
只是现在坐在谢妍身边，又知道她不会赶自己走了，沈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谢妍身上总是暖洋洋的，还很好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原本谢妍还在脑中思考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沈晏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毕竟有关于剧情啊系统啊任务啊这些都不能说，还有点麻烦。
结果突然就感觉到肩膀一沉。
转头一看，只能看到个黑色的发顶，和这个角度看去，只露了一小截的下巴。
沈晏睡着了。
他抓着谢妍的手，靠在谢妍肩膀上，睡的很沉，很沉。
谢妍看着他，愣了一下，半晌，还是随他去了。
毕竟好不容易睡着的，还是不打扰他了。
车厢前方闹腾的一堆年轻人在起初的兴奋过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有的戴耳机打游戏，有的睡觉。
谭卓然回头想从包里翻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结果一回头就瞪大了眼睛。
数学系的沈晏怎么会在她们系车上！
而且！他！居然！和谢妍！
头靠头一起睡觉！
日暮光线柔和，车窗外的阳光被街边建筑物遮挡的明明暗暗。
单薄漂亮的少年闭着眼睛靠在女孩儿肩膀上睡的香甜，而容颜绝伦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在了少年头上。
她阖着眼睛，眉眼安宁祥和，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温柔。
这画面简直比画报还要美好。
谭卓然没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
然后她心脏砰砰跳的转了过来，兴奋的抓住了齐娜的袖子，小声尖叫。
“啊啊啊惊天大瓜！我又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