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狐假虎威

穿过黑洞，静立在地上的门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无论看了多少次，都那么诡异，令人心底生寒。

过度失血让殷弃忧脸色苍白，她的视线跟随曲允陵晃动，慢半拍的样子像个没电玩具。

“这扇。”

“那扇……”

两人一前一后的声音在安静环境里回荡，曲允陵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殷弃忧的判断，开了后面那扇门。

“轰！”

门里涌进来暴雪，差点把曲允陵掩埋，她抬起胳膊抵挡，感觉到雪里的冰刺在隔着衣服蠢蠢欲动，立马拉过门，“哐当”一声关上。

殷弃忧昏昏沉沉，动了动手指，最后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抱歉。

看来受伤让她的直觉也变得不怎么好使了。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要是一次猜中生门，这概率能载入史册。”曲允陵没当回事。

接下来她按照自己的直觉开了两回，打了两波小怪。

“弃忧，还撑得住吧！”

“嗯。”

“我有个想法，我把我觉得的生门挑出来，你再选一个最有可能的，这样我们概率会大很多。”

“好，”殷弃忧强打起精神，“我会尽力的。”

曲允陵的心口揪的紧紧的，但也明白速战速决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

她一下子选了五个出来，这五个门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有远有近，殷弃忧仔细感应着，最终选择了最远的那一个。

“咔哒。”

曲允陵也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门的后面是一片雨，哗啦啦地响个不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是除了怪兽门，危险门和死门之外的门——门中门。

穿过这个门，去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回到未来，相当于又被黑洞吞噬一次，很少有人敢连续冒两次险。

“至少说明我们运气不错。”曲允陵开了个玩笑，轻轻把门关上。

门一旦关上就无法打开，殷弃忧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吱呀声，浑身又痛又冷，嗓子痒的像要生肉。

“允陵姐，我们继续吧。”殷弃忧敛去多余情绪，语气中感受不到一点儿烦躁，这让年纪还比她大的曲允陵都自愧不如。

终于在三回之后，殷弃忧和曲允陵确认了生门，曲允陵马不停蹄背上殷弃忧就跑。

幻彩光幕消失的瞬间，殷弃忧闻到了花香。

北区的花海吗……殷弃忧迷迷糊糊地想着。

“弃忧，你还好吧！”曲允陵掂了掂背上的人儿，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动作，顿时慌了神，把人放在地上。

殷弃忧脸色惨白，眨了眨眼睛，找回一些理智：“还好，应该是毒素。”

少女一脸恍惚的说着还好，真是一点儿信服力都没有。

曲允陵：“……”

你别挂我手里啊啊啊啊啊！

从天而降的飞船唤回了曲允陵的理智，但很快，她的思路又卡壳了半秒。

飞船不是还在研究中没大面积运用吗？这到底怎么开出来的！

然而飞船的目标很显然就是她们两人，在空中盘旋两秒，“嗖”地创了下来。

没错，就是创！

那冲击波动大到在飞船落地的时候，殷弃忧屁股下的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大人——”

人未至，声先到，公孙冉冉从飞船门里跳出来，大喊的声音中包含了三分喜悦，三分激动和四分的委屈害怕。

然而比她后出来却更快冲到这边来的白色身影，一言不发地屈起腿，把殷弃忧抱了起来。

因为毒素，殷弃忧眼睛上面像是蒙了一层雾，她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却闻到很淡的皂香，被他滚烫的体温加热，萦绕着殷弃忧鼻尖。

“季瓷？”曲允陵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季瓷没说话，大步流星地往飞船里去，曲允陵赶紧跟上。

飞船门关闭，殷弃忧被轻柔地放置在软椅上，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着自己的血会不会把这里弄脏？

但她很快就被一只泛着凉的手给摁在座位上。

“不知道两位大人回来的时候是多少人，所以就只我们两个来了，”公孙冉冉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对曲允陵说，“飞船是季队长借来的，我们在空中盘旋了两天，听到你们出现立马就来了。”

公孙冉冉和季瓷呆了两天，受了两天低气压，终于看见活人，双眼那叫一个泪汪汪。

曲允陵也不得不感叹两人的所作所为：“辛苦了。”

“现在要马上去中心医院，弃忧的情况不容乐观。”她又说道。

“不行，”季瓷声音坚定，“回希辰研究所。”

希辰研究所不仅仅在研究各项科技，医疗方面也是目前华国最顶尖。

之前殷弃忧受伤，就是在研究所治疗了两年。

曲允陵愣了一下，想了想也没反对，去总部确实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就是可能有点大题小做，毕竟研究所要走的程序太多。

“好，你先送弃忧去治疗，我走程序。”心思瞬间轮转，曲允陵点头道。

季瓷嗯了一声，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是连摁错了两个开启键，手指都在颤抖。

眼瞧着季瓷都慌不择路了，曲允陵无奈道：“我来开吧。”

旁边的公孙冉冉瞪圆双眸：“星辰大人你还会开这个？”

“接触过两回，不熟练，开回总部还是没问题。”曲允陵坐在驾驶座上，边说着边启动飞船，公孙冉冉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确实懂得，便没有再关注，扭头去寻找殷弃忧。

就见季瓷那个大高个蹲在椅子旁边，也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殷弃忧。

嘿呀，怎么那么像基地里教官养的那只边牧犬？公孙冉冉大不敬地想着，似乎能幻视季瓷脑袋上耷拉下来的狗耳朵。

哎哎想什么呢！公孙冉冉晃晃脑袋，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扔出去，快步走过去关心道：“大人，你还好吗？戴着围巾这么热，我帮你收起来吧!”

殷弃忧迟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抗拒，她双手捏住围巾，脑子一片混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摘下，但就是不能摘下，哪怕她的额头已经开始热的冒汗。

公孙冉冉还在等着回应，殷弃忧眼珠子微微转动，抿唇欲答。

“公孙助理，飞船仓库里面有温度计，麻烦你取一下。”季瓷抢先一步开口。

“哦哦是了，”公孙冉冉被提醒得一拍脑门，“得先量体温，瞧我这记性！”

她咋咋呼呼地往飞船尾部走，听见脚步声远离，殷弃忧捏着围巾的手微微放松。

她抬眸看向季瓷，坐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已经好许多，能够看清面前之人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又仿佛带着难过。

殷弃忧想说什么，却见季瓷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块轻薄白色丝巾：“用这个吧。”

心跳有点不受控制。殷弃忧看着仿佛不接过东西就不肯移开视线的季瓷，妥协拿过。

见殷弃忧没倔强拒绝，季瓷松了口气，于是转身过去不看，竖起耳朵听着仿佛小猫挠地的窸窣声。

“咳，可以了。”

季瓷转回身，殷弃忧有些不自然地攥着手上围巾，轻薄的丝巾触感让她十分忐忑，好像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她的过去。

她听见季瓷叹了口气，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勒的太紧了。”他说。

殷弃忧：“……啊。”

原来不是紧张，是紧啊。

少女尴尬地扒了扒丝巾，把差点不能呼吸的脖子解救出来。

她余光瞥见季瓷在笑，抬眼看去，他就扭过头，似乎在关心曲允陵的开船情况。

殷弃忧：“。”

这么久没见，她怎么感觉季瓷比小时候还幼稚呢。

“体温计来了，体温计来了！”公孙冉冉冲回来，“大人你把嘴张开。”

殷弃忧乖巧张嘴，片刻后公孙冉冉取出温度计，看见度数后用力捏紧了手上东西，惊呼道：“33度，快降到32度了！”

殷弃忧焉哒哒地晃了晃脑袋。

怎么有水声？哦，是我脑子里有水呀。

公孙冉冉急得在船舱里面跑来跑去，恨不得立马降落在希辰研究所里面，可研究所属于重大监管地，哪怕提前留下印记也无法进行灵法传送啊！

反观季瓷，他手里捏着温度计，一言不发，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成了一座石雕。

这边的小助理上蹿下跳，那边的希望之星成了木头人，哦，还有个脑子进水的。曲允陵回头看了一眼离谱场面，压力山大。

好在飞船的速度是真的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希辰总部门口。

飞船没登记，曲允陵可不敢无视那些攻击系统，只能停着大门口朝两人打手势：“你们快送弃忧过去，这里交给我！”

“好！”公孙冉冉拍着胸口保证，只是她还啥都没做，季瓷就跟那偷孩子似的把殷弃忧抱起来就跑了出去。

公孙冉冉：“……”

哎，不是，哥们儿，到底你是助手还是我是助手啊？

说是抱，殷弃忧其实是整个人坐在他抬起的胳膊上，这样不会压到大腿的伤口。

他力气真大。殷弃忧虚扶着季瓷的肩膀，想着。

“研究所……”季瓷在转弯处想了几秒，顺着古早记忆寻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了研究所大门。

【来者请登记】

门口的机械眼珠扫过季瓷的脸，冷冰冰地说道。

殷弃忧拍了拍季瓷的肩膀：“把我转过去。”她实在是没力气了，下半身整个失去知觉。

季瓷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殷弃忧扬起脸，机械眼珠在她身上停留两秒。

【人脸识别通过，请进】

安保系统关闭，看似平静却充满杀机的特殊材质透明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殷弃忧清醒几分。

“治疗室还在b区吗？”季瓷观望周围，问道。

“搬走了，在E区……咳咳，”冷气吹得殷弃忧嗓子痒，咳完又道，“去前台拿鉴定书，不然E区门都进不去。”

刚准备跑的季瓷眉头一皱，转头去找一楼的前台。

“你好，麻烦开个鉴定书。”季瓷对前台姐姐说道。

前台姐姐看了看他，又看看挂他身上气无力的殷弃忧：“有部长手令吗，或者其他专员的保证书。”

季瓷：“没有，请你赶紧开鉴定书，玄镜大人受了重伤！”

“可是按照程序……”

“我做担保可以吗？这是我的成员编号！”季瓷显示出自己手腕上的印记，语气已然是在压制怒气的边缘。

“抱歉，哪怕你是总队长，特遣队也并不算专员。”前台姐姐瞥了一眼后冷漠拒绝。

季瓷的嘴抿成一条线，趴在他身上的殷弃忧能感觉到他身上翻涌的灵气，以及嗡嗡响的剑意，顿觉好笑。

“人家也是按规矩办事，你生什么气，”殷弃忧贴着他耳边，揶揄道，“这么久还没学会狐假虎威呀，要不要我教你？”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季瓷所有烦躁情绪，那些惴惴不安霎时转成了无奈。

“咳咳咳！”

殷弃忧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还在等答复的前台姐姐吓了一跳，再看到这人白的像纸的脸，欲言又止。

真的挺严重哎……

“我倒是没关系，总归是受这种程度的伤多了去了，就是要让王部长失望了，”殷弃忧幽幽说着，“伤成这样做不了任务，不仅耽误正事，连研究所的报告都要延期，咳咳，到时候这份责任，姐姐可要帮我一起承担着些。”

前台姐姐：“！”头皮发麻。

殷弃忧：“王部长嘛，可能不在意这些小事，但如果风泽所长知道是姐姐把我拦在这里，造成研究所损失惨重……咳咳。”

风泽是研究所的总负责人，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前台姐姐脸色都变了，殷弃忧又打完巴掌给颗甜枣：

“左右允陵姐，哦，你们喊星辰，已经去回溯塔走程序了，我们先过去后补资料，也不是不行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前台姐姐的心开始动摇，研究所里到处都是机密文件，E区那边更甚，哪怕是殷弃忧这级别的人物也不能随便就放，她一个小小前台真不敢担责任啊！

“呜呜，好痛，我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殷弃忧抱着季瓷的脖子就开始掉假眼泪，“我要是死了，你们就去找新的守门人吧！”

“这是您的鉴定书，E区上二楼后右转进天梯过去就是！”

前台姐姐利落地双手捧出一份S级的鉴定书，语气诚恳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加入护灵队。

季瓷：“……”

他没记错的话，S级是重度伤残，浑身上下只有脑子能转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