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与公平
殷弃忧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许薇口中的规则。
“为什么不行！”
殷弃忧只想问。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所得所有，皆为代价】
【为她重铸人生之书已是破例，一命换一命，亦是能源法则】
【回去吧孩子】
那道声音似乎在逐渐远去，殷弃忧可不想失去和祂交谈的机会，大喊道：“我非要呢！”
【这是你的选择吗，那就只能抱歉了】
殷弃忧听见很浅的叹息声，片刻后，风平浪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殷弃忧却听见猛兽的喘息声在头顶。
“！”
长期以来的危险预警让殷弃忧动作比脑子快，在地上翻滚一跃，躲开了攻击。
“玄镜！”
灵器散发出耀眼光芒，照耀了这片如同深渊的地方，也一并展露出怪物的身形。
它有一座山那么高，赤目竖瞳，尖牙利齿，像极了西幻童话中掠走公主的恶龙。
“吼——”
咆哮声如雷洪钟，殷弃忧捂着耳朵，被强大气流掀飞出去了几米远。
她不可能战胜它！
殷弃忧如此笃定。
【放弃吧，哪怕你是祂的孩子，也无法对抗命运】
遥远的低喃声像一荡湖水在殷弃忧耳边回旋。
“不。”
殷弃忧否决。
她早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更何况她未必要打败它，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还有希望！
“退下！”
殷弃忧把怪物定住，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
但很快，事实就告诉她错了。
怪物显然有了加强后抗性更多，殷弃忧的作用变小，一旦她分心，怪物就会立马突破禁锢。
显然规则已经把她的技能摸透。
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殷弃忧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嘶！”
又一次躲避中殷弃忧不慎崴到了脚，不等她反应，随风而来的甩尾已经近在咫尺。
如果她能扛下来，非死即伤。
“铮——”
凛冽剑气从天而降，一招直砍断尾，怪物疼痛难忍，便后退便发出咆哮声。
“季瓷！？”殷弃忧呆呆地看着站稳落地的持剑之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
“说好不会放开你的，绝不食言。”他微微侧头，轮廓分明的下颌收紧，似乎压着情绪。
殷弃忧想他也是生气了，喃喃了两声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季瓷与怪物纠缠起来，殷弃忧连接着他为他辅助，又空出一分来寻找出口。
既然能进来，说明这里并不是一座死牢。
任何牢笼都会有门的，只要顺着能量慢慢寻找……
“唔咳咳！”
季瓷的咳嗽声唤回了殷弃忧的思绪，她瞪大眼睛，也顾不上寻找出门，急忙接住落地踉跄的人。
“没事吧，你的手！”殷弃忧的目光一下子粘在他小臂上那道血痕上，心脏都骤停了片刻。
这怪物居然这么强……
“往后退，别伤着你。”季瓷一甩剑上的恶臭液体，再次冲了上去。
他们越打越远，玄镜散发的光芒也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季瓷的剑光和偶尔的怪物动作，殷弃忧听话站在原地，内心又焦急不已。
“轰隆隆——”
巨大的能源波动如核弹般炸开，殷弃忧能闻到空气中血腥的气味。
抬眼，一团忽闪忽闪的光团在半空中下落，殷弃忧追光奔跑而去，伸手却没接住。
季瓷站在她的面前，一句话未说，屈膝跪在了地上，呕出鲜血。
“季瓷！”
殷弃忧吓坏了，她跪坐下来，扯着袖子去擦他嘴边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季瓷缓了一缓，存着万千星河的眼眸定在殷弃忧的脸上，片刻后，他把支撑着自己的君子剑递给殷弃忧，他便彻底没了力气，在摔倒的那一刻被殷弃忧拥入怀中。
殷弃忧双手颤抖，她看见季瓷胸口和腹部开始往外渗出的鲜血，如蛛娘编织的网，无限扩张。
她只有两只手，无论挡住哪里，另外一处都止不住。
“弃忧，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季瓷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消失，他的双眼也开始起雾，不知道是不甘，还是哭泣。
他伸手，触碰到殷弃忧的手臂，肩膀，脸颊。
温热的泪水似乎比他身上流的血还要多，比他的伤口更让他痛。
“把剑带上，活着离开这里。”
死神在地狱拽着他的腿，让季瓷说话困难。
他的意识已经溃散，走马观花的一生在眼前浮现，最后停在与殷弃忧的初遇。
她被殷岚牵着手，与自己擦肩而过。
那双懵懂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时，季瓷就知道，这辈子也躲不开了。
“为你而死我从不后悔，”季瓷咽下口中的鲜血，以免再吓坏这位胆小鬼，忍着浑身剧痛说道，“只是，请你勿忘我。”
他想参与殷弃忧的过去和未来，哪怕是在记忆里呢。
季瓷缓缓闭上了眼，那轻抚着殷弃忧的手，也无力垂落。
“……季瓷？”
如梦初醒的少女傻傻地唤了一声，可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
留给殷弃忧的唯有疼痛，密密麻麻的锥子戳进了心口，毫无同理心地搅动，连带着皮肉里的东西也在不断收缩，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把她的血管都给拔出来，然后扔到她的面前问她：
你满意了吗？
“不，不要……”
破碎的哽咽从少女嘴里掉了出来，她从未如此害怕。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面对任何生离死别，以至于连死都不怕。
可为什么死的人是你！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一扇泛光的大门显现在殷弃忧面前，那么温暖，却又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
【所得所有，皆为代价】
【一命换一命，亦是能源法则】
那道低喃声平和而柔缓，却又不带任何感情。
或许在祂看来，这只是一场“公平”的生命交易。
祂早早警告过殷弃忧，可殷弃忧仍然一意孤行，造成如今结果，祂没有错。
规则不能被随意打破，作为天道，祂要做到尽力的公平二字。
所偏爱者有庇护，也势必用守恒能源来交换。
这是规则。
唯有遵守规则，才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