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杨毅的弟子
那个晦暗之夜。
江南天赋卓绝的学士王成伦正挥毫泼墨，信纸上跃然他的豪言壮语，他坚信无人能敌其锋芒。
信中，他还附上了今日的文斗契约，由信使夜以继日送达扬州。
他负手立于月光之下，仰望那轮皎洁的明月，嘴角勾起满足的痴笑：“此番功绩足矣令我傲立于巅峰之上！”
几乎在同一刻，另一位霸主欧阳林也书写了类似书信，交付信差，送往永州。
他急不可耐地要将这一切的荣耀归功于王伟和李泰。
想象着自己即将成为江南第一文豪王成伦，他不禁笑意盎然！而想到令人生厌的西门学只能屈膝在他面前，任由他责罚而不敢反抗，他更是心旷神怡！
“三日后，一切揭晓！”
“再等三日，我必将登上文坛之巅，无人可阻我！
次日清晨。
方凌轩与新任衙署部长岑文本一同匆匆赶往衙门，检视诸位考生的卷宗。
按理说，送卷进衙本应是吏部之事，只因吏部无人主持大局，李世民心中挂念，故委派方凌轩全权处理此事。
尽管岑文本已成为新任组织部部长，自当跟从方凌轩，处理后续事宜。
抵达衙门时，已有官员列队等候。
瞧见方凌轩与岑文本，众人急忙起身行礼。
“见过丞相大人！”
“见过尚大人！”
方凌轩和岑文本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落座。
“此次评卷，我们采用双评制度，每份卷宗由两人交叉评审。如若二人评分相差无几，便以此为最终成绩。如若评分悬殊，则由官员或岑大人最终裁决，各位明白了吗？”方凌轩对众人说道。
“下官明白。”官员们纷纷点头。
方凌轩点点头，看向岑文本：“岑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岑文本连忙回应：“大人所言，下官铭记在心。”
“哈哈，甚好。”
方凌轩环视众人，直接挥手道：“开始吧！”
随着他话语落下，这次考试的评卷工作正式拉开序幕。
方凌轩和岑文本主要负责最终裁定与监督，此刻他们也颇为轻松。
岑文本道：“方大人，下官此次阅卷，真是颇费一番周折。下官估摸着，此次多数考生只怕答错不少。”
岑文本看透这次考试的意图，也在思考如何立意，如何写出一篇才华横溢的文章。然而思虑许久，终究摇头。短暂的时间内，他同样承受巨大的压力，试图写出佳作，实话说，难度不小。
连他都觉得艰难，更何况是考生们。
方凌轩听到岑文本的话，只是笑道：“确实有些难度，但这也是对他们真正才情的检验。”
岑文本点头称是：“方大人，您觉得此次能有几人写出让您满意的文篇？”
“嗯……”
方凌轩沉吟片刻，随后道：“能来参加这场考试的人，皆是各地真正的才子。除去可能出现的一两个奇才，江南的第一才子王成伦与欧阳林必在其中。除他们之外，恐怕少有人能有这样的水准。”
“确乎如此！”
岑文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说：“所以，大唐的许多文士这次怕是要失望了。当然，失望之后，或许还有希望。毕竟，答题不佳之人亦有机会。”
“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们将来都是要填补空缺，担任官职之人。这也是一个好的警醒，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定位与能力，懂得谦逊谨慎，磨砺心性。”
“呵呵，识人之道，任某深以为然！”方凌轩哈哈一笑，对岑文本的想法表示赞赏。
尽管岑文本年纪比他小很多，但方凌轩对这位年轻一辈十分满意。
他虽年少，却沉稳冷静，在朝堂上并不拉帮结派，而是有着自己的见解。
当然，岑文本也有他扶持之人。如今朝中无人公开支持……或者说，无人敢公开支持。
“嗯？”
这时，一名官员忽然发出一声惊异的低呼。
岑文本望去，问道：“有何问题？”
官员忙道：“并无问题，只是……太好了。”
“太好了？”
方凌轩说：“拿来我看。”
他连忙接过试卷，阅读之后，不禁面露一丝惊讶。
“此卷莫非是王成伦或是欧阳琳之作？实乃才子，声名在外，文笔之高，超出官员们的预料。”
由于所有试卷名字都被遮盖，方凌轩不知是何人所写。
不过他猜测，这两位天才学士都有这般水准。
“方大人，或许您也该看看这份试卷。”
另一位官员忽然开口。
“拿来。”
方凌轩接过试卷，看过之后，不由挑眉道：“这卷更为出色。看来这两卷应是出自那两位天才之手。”
岑文本也仔细看过，然后说道：“的确才华出众，令人惊叹，下官也佩服不已！所以，或许他们就是第一、第二！”
方凌轩也点头赞同：“基本如此。未曾料到问鼎魁首如此之快。”
“大人，我这里有一份极佳的复制品！”
“我也有！”
“下官这卷亦写得很好！”
“下官之卷，堪称绝佳！”
岂料，方凌轩话音刚落，那四位评判官员几乎同时张大了嘴……
方凌轩闻言，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还有优秀之作？快拿来！”
所有官员连忙递上试卷，方凌轩毫不犹豫地审视起来。
然后，他脸上满是震撼。
“这……这怎么可能？为何会有这么多优秀试卷！不应该如此啊！”
方凌轩的脸色惊疑不定：“此试题非同寻常，两位杰出的才俊能答得如此出彩，已超出微臣预料。可为何众多士子能答得更为出色呢？”
“方大人！”
此时，岑文本目光一亮，道：“首两篇答卷，莫非是王承伦与欧阳琳所作？”
“你是说……”方凌轩不由瞪大眼睛。
岑文本点头道：“微臣不敢妄猜，然如此众多的优秀答案突然出现，且确信考题未曾泄露，那唯一可能便是，这批士子之中，真的藏龙卧虎啊！”
“或许，那些才华横溢者，比江南的才俊与先机者更为出众，不一定是如此！”
方凌轩目光变幻不定，但无论如何思索，他也无法找出其他可能性，最后只能赞同岑文本的看法。
“也许正如你所言！未曾料到，此次竟发现朝廷未曾瞩目的天才。”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继续复查。凡认为可角逐前三甲的试卷，都交由本官及岑大人复核！”
很快，所有考官继续展开复查。
这是整整两天的审阅。
直至黄昏降临前，第二天结束时，所有试卷终于悉数复查完毕。
方凌轩审视案前的十一份试卷，哭笑不得。
他本想让考生们受挫，磨砺他们的锋芒。
谁知，竟冒出如此多狂放的考生。
十一份试卷中，竟有九份回答得比他预想的更加详尽。
其余两份亦是足够出色。
望着这些远超预期的佳作，他不得不感叹。
“果然，你们都是天之骄子！”
方凌轩摇头，随即深深吸气，下令道：“按之前的选拔列出榜单，明日吉时，于前公示！”
贞观八年，十月三十日。
这一天，科举揭晓在即。
清晨，众多考生纷纷离开居住的客栈或宅邸，迎着飒飒秋风，迈向悦来客栈。
客栈外，蜀王杨毅的门徒罗鹏程早在破晓前就立于门前。
他神色平静，仰望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令他心跳加速。
七年了，罗鹏程为了科举已七度赴考，却总带着失望归来。
他还记得首次科举入榜时的兴奋，宛如一群年轻的考官行走在平阳客栈的街道上，以为自己能以状元之姿光宗耀祖。
然而，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近乎绝望。
本已准备放弃，毕竟家境困顿，再继续求学，家人都将饿肚子。
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刻，他遇见了张数毕下山，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恩师。
他不知此次的结果如何，若再未能高中，便无颜再见恩师，也无法回到盈利的状态。
“……”罗鹏程深深吸气，慢慢回过神来。
“师兄，你这么早就出来了，为何在客栈没见到你？”此刻，二十九岁的薛西满的声音响起。
罗鹏程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八位师弟身着盛装。
他笑着摇头，道：“虽有些自信，但昨晚仍难以入眠，今早早早起来，想散散心。”
西门学等人闻言皆沉默，他们理解罗鹏程的心情。
毕竟，这是罗鹏程第八次参与科举，师尊对他寄予厚望，若他无法高中，恐怕内心也无法原谅自己。
西门雪想了想，笑道：“师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在宜州书院做题时，师父和朱先生都称赞过师兄，说师兄是我们之中最有才华的，所以我们相信你，这次，你定能高中！”
“是啊，师兄，就算你不信我们，也要信师父！师父明确告诉我们，你一定能高中！”
赵南也附和道。
罗鹏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心吧，经历了七次失败，如今我真的无所畏惧了。走吧，该去悦来客栈了。”
说完，他径直朝悦来客栈走去。众人面面相觑，均重重点头，随后跟上。
一行九人，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仿佛披着赤红的披风，光彩夺目，犹如真正的仙人。
抵达悦来客栈，只见门外早已人头攒动。
大唐各地的考生此刻皆紧张不已，紧握双拳，额头上渗出细汗。
此次不同于以往，考生们聚集时总会热烈交流，然而此刻，少有人开口。
有的似乎闭目祈祷，有的持着念珠不停低诵，还有的如木桩般矗立，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蜀王殿下的弟子来了！
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考生皆在此刻转头，瞬间将目光投向罗鹏程等人。
他们的眼神各异，有嫉妒，有羡慕，有冷漠，有惋惜，各式眼神络绎不绝。
然而此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为蜀王的门徒让出正前方的位置。
罗鹏程等人扫视一圈，向众人拱手示意，随即不多言，沿路向前行去。
他们离开后，耳边才传来窃窃私语。
你觉得他们会高中吗？
“嗯，应该不会，但或许有一两人能高中？”
“宜州近十年也就一两人高中，这次试题难度太大，估计他们都上不了。”
“不过我倒是很敬佩他们，明知无法高中，还敢来此，这是勇气。”
你听说他们和王承伦、欧阳琳打赌的事了吗？
“据说输了就得成为对方的弟子，这回他们真的完了！”
“是啊，他们实在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