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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好好聊聊

高玉棠扶起林修远,蹙眉道,“秦三公子慎言!”

“高小姐。”秦铖似笑非笑,“我跟林大人一见如故,也是好心好意为他身体着想。”

林修远面色铁青,低声对高玉棠道,“我们走。”

秦铖是盛京出了名的混不吝,他不想纠缠。

“林大人慢走,记得给本公子送喜帖,也别忘了秦将军府,到时我跟我大哥大嫂一起去喝你喜酒啊!”秦铖朗声道。

转头,见沈翎要下楼,连忙追上去,“大嫂等等我!”

秦铮跟他父亲秦华信和继母颜歆月水火不容。秦铖作为颜歆月的儿子,在秦铮成亲当日到将军府迎来送往,已让沈翎意外。今日一口一个大嫂,当众为难林修远,更是莫名其妙。

“大嫂,我这两日总觉得心口闷,给我号个脉呗?”

“大嫂我上火牙疼,什么药效果最好?”

“大嫂你喜欢喝竹叶青青茶啊?我再送你一盒!掌柜的!”

秦铖转头叫掌柜拿茶叶的功夫,沈翎已走出茗香阁。

愣是不理他。这一点,跟他大哥像极了。

……

沈翎上马车,嘱咐青辞回府。

“秦铖跟你主子关系如何?”

青辞闻言答道,“三公子啊?他从小就特别喜欢跟着主子,但主子很烦他,总让他滚。”

颜歆月的儿子上赶着讨好秦铮,不管真心假意,沈翎都没兴趣跟安国公府的人来往。

马车路过宝安堂,仍有病人在排队,等着那位曾经的医官为他们医治。

慈安堂今日歇业,付豪在忙着筹备明日重新开业。门外竖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明日起,沈氏后人坐诊。”过路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回到将军府,沈翎刚下车,仇嵩来了。

仍是上次的灰袍,过窄的脸几乎容纳不下五官在一个平面,眉尾陡然折过去,眉毛乍看像是被斧子砍断一截。

“小沈。”仇嵩面露微笑,狭窄的五官齐齐往上走。

沈翎请仇嵩进府,仍是去了花园亭子落座。青辞上茶后就退下了。

仇嵩问起秦铮,“秦将军不在家?”

沈翎眼眸一黯,“他外出办差,半月未归。”

仇嵩眸光微闪,“才新婚,他便留你一个人在家里。你们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吧?”

沈翎轻叹,“成亲那日,我跟阿铮说我要考医官院,当太医,他反对,说不需要我抛头露面行医,希望我能安心在家里,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我。虽然他把沈家的慈安堂买来送我,但也不想让我去慈安堂坐诊。为此我们闹得有些不愉快。成亲次日他便不打招呼外出办差,一直没回来。”

“这……秦将军定是不希望你跟别的男人接触太多。但行医救人,身体接触也是难免。他是个男人,有这种想法是在乎你。”仇嵩语重心长,“不过,他也是不懂你啊!我们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你若被困在府里,才是浪费了天赋。”

沈翎敛眸苦笑,“曾经我以为林修远是良人,结果是个白眼狼。不久之前,我以为秦铮是我此生归宿,却发现我们成亲太匆忙,对彼此都没有深入了解。我不想放弃我的梦想,但他若执意反对,甚至把我关在家里,我又能如何呢?”

仇嵩连连叹气,“我原以为你们感情甚笃,没想到他那么固执,恐怕娶你也是一时冲动!”

“怪只怪我看男人总看脸,在林修远那里得到了教训也没长记性,又看错了秦铮。”沈翎望着仇嵩认真道,“这半月我一直在想,或许我该找个志同道合的医者相伴,才能心意相通。”

仇嵩皱眉,“你……不打算跟秦铮继续过了?他恐怕也不会放手吧?”

沈翎摇头,“我想跟他好好谈谈,但他一直不回来。若他坚持不允许我行医,我只能跟他分开。我回盛京,不是为了做养尊处优的将军夫人。而且他对医术一无所知,又毫无兴趣,我跟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

说着沈翎问起几个医术问题。

仇嵩有备而来,侃侃而谈,详细地做了解答。

沈翎面露崇拜之色,“仇叔懂得太多了。做慈心院掌事太屈才,仇叔若非时运不济,太医院院首也能当。”

仇嵩连连摆手,“小沈过誉了。”但他面上得意难掩,显然沈翎的话让他很受用。

两人相谈甚欢,仇嵩走的时候春风满面。

沈翎却打水把仇嵩坐过的位置冲了一遍,又叫青辞把仇嵩用过的茶杯扔掉。

“夫人为何跟仇嵩说主子不允许夫人行医呢?”青辞不解。这根本不是事实。秦铮尊重沈翎,也支持她行医。

“哦,我在勾引仇嵩。”沈翎平静道。

青辞目瞪口呆,“这……”不好吧!

沈翎语气幽幽,“你当我瞎?”

青辞回神,一拍脑门儿,“属下傻了!”他家主子美若天仙,仇嵩丑得令人作呕,对比惨烈,“那个仇嵩看夫人的眼神,很不对劲!”

“看他何时按捺不住,露出马脚。”沈翎若有所思。

怀疑仇嵩对她图谋不轨,用美人计最直接有效。但想取得仇嵩信任并不容易,沈翎谎称秦铮反对她行医,两人之间出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但这种事,其实是发生在林修远和沈翎之间。

男人更容易理解男人对妻子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仇嵩看样子是信了。

……

六月初一。

沈氏慈安堂重新开业。

付豪点起鞭炮,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白烟升腾。

沈翎仰头看慈安堂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中默默道:爷爷,我会继承沈氏衣钵,重振慈安堂。父亲,母亲,叔叔,我会查清楚你们死亡的真相,让凶手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一时没有病人上门,都在观望。

“礼部侍郎府孟夫人携少爷,前来恭贺秦夫人。”

沈翎昨日救的孟宸宇出现,他母亲孟夫人也来了,送上丰厚的贺礼。

孟宸宇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样貌中上,皮肤白,微胖身材。

孟夫人也是微胖身材,妆容精致,贵气十足。她进慈安堂,未语先笑,向沈翎道谢后,又瞪孟宸宇一眼,叹气道,“宇儿独自出府病发,闹得人尽皆知,恐怕要娶不上媳妇儿了!”

沈翎惊讶于孟夫人的快人快语。但孟宸宇有癫痫之症,的确会影响到亲事。以孟家门第,唯一的少爷娶不上媳妇儿不至于,但想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恐怕有点悬。

“听说沈氏有不外传的独门针法,十分厉害。”孟夫人正色道,“不知秦夫人对小儿的病,可有根治的办法?”

这才是他们的来意。至于沈氏独门针法,是孟家昨日专门调查得知。

沈翎轻轻颔首,“孟少爷的病,我可以试试。”

孟夫人眸光大亮,“秦夫人真有办法?”

“没有十分的把握。”沈翎态度保守。

“那是几分?”孟夫人急切问。

孟宸宇默默拽住他娘衣袖,叫她冷静点,别这么咄咄逼人。

沈翎略略沉吟后,开口道,“约莫七八分吧。”

孟宸宇一愣,孟夫人大喜过望,“太好了!宇儿的病,也是我们全家的心病。请太医院的胡院首看过,都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沈翎又给孟宸宇号脉,叫他进内室施针。孟夫人在旁边看着,见她手法娴熟而自信,不禁暗暗点头。

沈翎开好药方,另详细写了平日生活饮食的禁忌,交给孟夫人。

“多谢秦夫人。”孟夫人再次郑重道谢。

等母子俩走出慈安堂,面对诸多看客探究的目光,孟夫人笑得大方又爽朗,“秦夫人医术了得,我儿的病不日就能根治了。”

孟宸宇全程几乎没说过话,上马车后,呆呆望着一处。

孟夫人问,“宇儿你在想什么?”

孟宸宇突然红了脸,摇头道,“没……没什么!”

孟夫人神色一变,拧住孟宸宇的耳朵,“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位秦夫人了?”

孟宸宇连声否认,但脸红到脖子根,出卖了他的心思。

孟夫人捶了他两下,严肃道,“她先嫁状元郎,又嫁大将军,你以为她只是长得好看吗?”

孟宸宇眸光灼灼道,“她不止好看,医术也很厉害!”

孟夫人又气恼地捶儿子,“我不是叫你说她的优点!是要告诉你,她不简单!你赶紧歇了心思,她是秦夫人!可不是沈小姐!”

孟宸宇面色一僵。是的,昨日在茗香阁,他叫她沈小姐,被她纠正,说该叫秦夫人。

见儿子一下子蔫儿了,孟夫人语重心长,“儿啊,觊觎有夫之妇,会遭天打雷劈的!再说,秦夫人比你年纪大,也根本看不上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自己说,你跟秦将军,有可比性吗?”

孟宸宇捂脸闷声道,“娘快别说了。我只是对沈……秦夫人有点好感,又没做什么。”

“好感也不能有,好感也有错!”孟夫人拧住儿子耳朵,厉色道,“知道错了吗?”

孟宸宇弱弱道,“知道了。”

……

穆远舟和穆屾祖孙来捧场,送的贺礼是两株一米多高的平安树。树干笔直,树冠枝叶舒展,栽种在精致的白瓷花盆里,给慈安堂添了几分绿意和生机。

秦铖也来了,抱着一盆兰花,花盆上系了个红彤彤的蝴蝶结。

一进门看到穆屾,秦铖一喜,“小山山!”

穆屾叫了一声“三舅舅”,并不热络。

秦铖放下兰花,“大嫂,这是小弟精心挑选的贺礼,看这花开得多好哇!”话音未落,唯一的一朵兰花掉落在了地上……

穆屾噗嗤一声笑了,“三舅舅你太抠门了吧?送一盆没有花的兰花?糊弄谁呢?”

秦铖也不尴尬,俯身把兰花捡起来又插在叶脉上,嘿嘿一笑,“大嫂这么和气的人,肯定不会介意的。改日我再送个好的!”

此时有病人上门,付豪招呼着坐在沈翎对面。

穆屾坐在椅子上,秦铖蹲在他旁边,抓着他的小手揉揉捏捏,“小山山,三舅舅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穆屾皱起小眉头,“三舅舅你这人还行啦,但我实在不想理你们家的人,我爷爷也不让我跟你们来往。我舅舅跟你们不是一家的!”

秦铖脑袋一歪,靠在穆屾腿上幽幽道,“大哥不理我,大嫂不理我,小山山你也不理我,我干脆死了算了!”

“我看行。”穆屾一本正经道。

秦铖扛起穆屾,冲去了慈安堂后院,后院很快传出笑闹声。

……

病人一个接一个,在慈安堂外面排起队。

都是小问题,沈翎怀疑大多是出于好奇来看她的。

最高兴的要数付豪了。他如今在慈安堂打工,沈翎给的待遇颇为丰厚。他的东家是秦将军夫人,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原先觉得他没出息的许家小姐,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薛清泽走进慈安堂,一眼看到青衣女子端坐,正神情专注写药方。

他坐在旁边,等沈翎看完一波病人才过去,送上贺礼——一品阁的四样招牌点心。

礼不重,也算不上用心。但就他们的关系来说,刚刚好。

“多谢薛太医。”沈翎淡淡道。

“听说你能根治孟宸宇的癫痫之症?”薛清泽开门见山。

沈翎点头,“七八分把握。”

“沈氏针法,我早有所闻。下次你再给孟宸宇施针,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薛清泽正色道。

“可以,后日辰时。”沈翎说。

薛清泽惊讶于沈翎的爽快,点头道,“好。到时我会来。”话落又问,“秦铮何时回来?”

沈翎平静道,“明年吧。”

薛清泽蹙眉,“怎么会那么久?”

“那应该是明天。”沈翎又说。

薛清泽突然意识到沈翎在胡扯敷衍他,颇感无语,正要告辞,又有人来送礼。

来人捧着个木盒子,自称是慈心院仇医官派来的。

“请转告仇叔,多谢他的礼物。”沈翎客气道。

等人走了,薛清泽盯着那个盒子问,“你跟仇嵩……”

“他是我爹娘的故友。”沈翎说。

薛清泽好奇仇嵩送的盒子里是什么,但沈翎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又有病人来,他便告辞走了。

正午前,穆家祖孙和秦铖也离开了。沈翎今日太忙,顾不上招呼他们。

陆陆续续一直有病人,等到终于空闲下来,天色都暗了。

青辞问沈翎是到醉仙楼吃晚饭,还是回家再吃。午饭是从醉仙楼点了送过来的。

沈翎揉了揉额头,疲惫道,“去点几样菜,带回去吃。”

青辞离开后,付豪汇报今日接待多少病人,卖掉多少药,成本和进项都算得清楚明白。

“外面都在传东家继承沈氏衣钵,年纪轻轻医术十分了得。”付豪乐滋滋地说,“沈家的金字招牌今日又亮了!”

正说着,门口又有马车停下,付豪连忙迎出去。

片刻后,回来告诉沈翎,“说是风月楼来道贺,请东家过去一下。”

外面是雪衣的马车,她的车夫站在一旁,车帘被夜风吹着轻轻摇晃。

沈翎以为雪衣专门挑晚上来,又不露面,是避免影响慈安堂的名声。

她伸手去掀车帘,一只手隔着布帘握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拽了上去!

马车里没点灯,熟悉的鬼面具仿佛飘在半空。

“沈翎。”赤焰幽幽道,“听说你要见我,我便来了。”

半月之前沈翎是请雪衣转告赤焰,想跟他聊聊。

“我想知道是谁雇雪月楼杀秦铮。”沈翎说。

赤焰突然冷笑,“没必要了。”

沈翎凝眸,“什么意思?”

“三日前,雪月楼完成了任务。”赤焰定定望着沈翎的眼睛。

沈翎心中一沉,面上不显,“秦铮死了?你杀的?”

“最后一刀,是我砍的。”赤焰得意道,“如今他死了,你守寡,跟我走吧!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给你。”

“你给不了。”沈翎平静道,“我颜控,只爱美人,丑人碰我,我会忍不住呕吐。”

赤焰眸光一沉,“丑人?你说我丑?你当真以为,我相信你前世救过我,就不会动你吗?”

沈翎突然伸手去摘赤焰的面具,“我快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

赤焰没有阻止,任由沈翎靠近,摘掉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不丑,但跟秦铮比,又差得远。

“如何?”赤焰幽幽问。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沈翎指若削葱根,微微张开,缓缓靠近,似要抚摸赤焰的脸。

赤焰直勾勾望着那只白皙的手,真好看,还有股淡淡的甜香……

下一刻,赤焰突觉脑中刺痛,眼睛一翻倒向一旁!

……

青辞拎着食盒回来,就见沈翎肩上扛着一个男人,快步走进慈安堂。

车夫脸色变了变,想到雪衣交代他只管把人送来,发生什么都当没看见,他便默默赶着空车走了。

“关门。”沈翎一声令下,付豪和青辞连忙关上慈安堂大门,从里面插好门栓。

赤焰被扔在地上,不省人事。

沈翎把针包铺在桌上,又拿出一瓶药,银针在药瓶中蘸了蘸,淡淡道,“青辞,赤焰说他三日前杀了你家主子。”

付豪人都傻了!秦将军死了?

青辞狠狠拧眉,“不可能!”

“你们先去后院吃饭,菜凉了不好。”沈翎一边说一边把蘸过药的银针插满指缝间,仿佛双手长出寒光四射的尖刀,“我要跟这位,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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