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条件很简单
薛清泽第二次深夜被请去刑部，又跟沈翎有关。
见到仇嵩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模样，薛清泽迅速施救，全程眉头紧锁。
直到处理好伤口，确认仇嵩暂时死不了，他才问起事情原委。
孙钊复述沈翎的说法后，拧眉道，“但仇医官否认对秦夫人图谋不轨，说是秦夫人蓄意陷害他。”
不得不想起上一次，林修远告沈翎下毒，最终定案是林修远林叡父子合谋陷害她。
沈翎在盛京很多人，包括孙钊眼里，完全是血雨腥风体质。
“孙大人认为呢？”薛清泽想到秦铮曾让他辨认仇嵩的笔迹，后来得知仇嵩是沈翎已故父母的朋友。
那是慈心院。一个薛清泽一直好奇，却被师父胡慈航叮嘱不要探究否则会有麻烦的地方。
孙钊正色道，“秦夫人有证据。仇医官随时携带秦夫人母亲的贴身绢帕，还有一瓶迷幻药，药瓶是慈心院所有。”
且沈翎在信中说请仇嵩回信即可，他却大晚上打着为沈翎解惑的名义，巴巴地跑到将军府去，身上带着迷药。
要说他没别的心思，很难让人信服。
薛清泽听胡慈航提过仇嵩，说他医毒天赋都极好，但因长相丑陋，性格自卑，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才被调去慈心院任职。
“不管在哪里，长得好看都是优势，太丑都会惹人憎厌。太医院是伺候贵人的，贵人更挑剔。”
这是胡慈航的原话。
“孙大人可通知过慈心院？”薛清泽问。不管今夜真相到底如何，仇嵩肯定不无辜，沈翎也不会无故害人。
无他，秦铮选择的夫人，他不会看错人。
薛清泽开始担心，仇嵩出事，沈翎会不会招来大麻烦。
孙钊说医官院、慈心院和太医院三处都通知过了，没人来。太医院院首胡慈航回话，请刑部秉公办案。
薛清泽离开刑部时，已过了子时。
他很想去将军府问问沈翎到底怎么回事，可需要他帮忙，但到底没去。
夜深了，不方便。
……
沈翎临睡前，再次见到赤焰。
“我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你比我还疯！”赤焰吐槽道，眸中却满是兴奋，“你居然动了慈心院那个丑八怪！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总祸害风月楼的姑娘！跟他那种变态相比，老子都算正常人了！”
“你对女人没兴趣？”沈翎挑眉。
赤焰瞪了她一眼，“老子对你有兴趣，你嫌我丑啊！”
沈翎摇头，“跟仇嵩比，你是个美人。”
赤焰瞬间乐了。
就听沈翎又道，“你只是跟秦铮相比太丑了。”
赤焰：……
“你找到藏身之处了么？”沈翎提起正事。
“找到了。你家地牢。”赤焰幽幽道，“记得让那个瘦竹竿给老子送饭。”
“可以。你先躲三日，待我考完试，再商量以后如何安排。”沈翎点头道。
“考试考试，天天就惦记你那破考试！让你给我当专属大夫，跟要你命似的，偏又巴巴地要进太医院伺候达官贵人！”赤焰不满道，“真是没事找事！”
“雪月楼一会儿要杀秦铮，如今要杀我。你真觉得我应该什么都不做，安分在家待着？”沈翎反问。
赤焰眸光微眯，“你就是个大麻烦！”
“那你离我远一点。”沈翎轻哼。
赤焰冷笑，“想得美！老子今夜正式脱离雪月楼，从今往后，你要对老子负责！”
话落像是怕沈翎反悔，直接跑了。
……
沈翎躺下，闭上眼睛，又想到仇嵩的话。
“长得好看，不过是皮囊。若被人看上，只会更凄惨。”
当时的情境，仇嵩说这话，一定跟沈思明叶柔嘉和沈思清的遭遇有关。
沈家人是都长得好看，连沈钧收养的叶柔嘉也是个大美人，让仇嵩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还从风月楼找了多个他自认为的替代品，一见到成年的沈翎就控制不住自己。
沈翎怀疑过仇嵩对叶柔嘉爱而不得，嫉妒沈思明，所以下毒手害死他们。
但此刻意识到，仇嵩有参与，但并非主谋。若是他一人所为，不会说出“若被人看上”这种话，那分明是旁观者视角的表述。
因此，害沈家三人的主谋，另有其人。
沈翎又想到昨日被慈心院掳走，又因她干涉，被放了的秦蓉蓉。
秦蓉蓉也是美貌突出。
再次印证仇嵩的言论，“长得好看，被看上，更凄惨。”
那么，又是谁看上秦蓉蓉，想对她做什么？
只是有人起色心，要把人掳走当禁脔吗？
沈翎心中一动！若是如此，会不会沈思明叶柔嘉和沈思清根本没死，而是被人抓走了？当年慈心院的意外失火，是制造他们已死的假象？找三具年龄身形相仿的尸体就可以假乱真。
沈翎睁开眼，若有所思。
半晌又叹气，她直觉没那么简单。只为图色，根本不必搞得这么复杂，更不必通过慈心院。一直刻意维持低调的慈心院掩藏的秘密不至于只是抓美人供幕后之人玩乐。
这不合理。
但心中起了个苗头，沈翎越想越觉得，她父母叔叔的死有蹊跷。
她打算等考完试，去找秦蓉蓉聊聊。
至于三日后仇嵩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
……
天不亮沈翎就起了，先把考试要带的东西准备好，装在一个篮子里，才去洗漱吃饭。
“姑姑！”
穆屾跑进来，举着一支绚烂的向日葵，黄灿灿的煞是好看。
“祝姑姑一举夺魁！”
沈翎笑着接过来，“谢谢小山。等考完试，姑姑带你去游湖。”
穆屾眸光大亮，“一言为定！”
他很想跟沈翎一起生活，但先前因为各种原因，两人见面都少。
邹衍只叮嘱沈翎，考试期间也要小心提防身边之人。
青辞转告沈翎，“赤焰说让夫人好好保命。”
……
沈翎在考试院门口下车，已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候检查入场。
医官院的考试不像科举各地层层选拔，而是全国的考生都到盛京来参加统一考试。
不限年龄，不限性别。
女大夫在各地都少见，盛京也缺。
沈翎甫一出现，便引来诸多关注。她不仅是为数不多来参加医官考试的女子，还是这两月来尧国的风云人物。
“秦将军尸骨未寒，她还有心情来考医官？”
这样的议论，完全在沈翎预料之中，并不在意。
男女入场检查是分开的。
女子那边只两个人在等候，沈翎交代青辞几句后，便拎着篮子走过去，站在队尾。
排在她前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高挑丰满，五官明媚艳丽，引得男人们频频侧目。
姑娘好奇直言，“你就是传闻中的秦夫人吗？”
沈翎平静点头，“是的。”
“我叫梅岚，山风岚。”姑娘笑得大方。
当今皇后姓梅。上一世，梅皇后十年后病故，高玉棠的姐姐娴妃当了继后。
“你不认识我，皇后是我姑姑。”梅岚主动介绍，但神色并无骄矜傲气，又压低声音道，“算上你我，总共五个女子。按照往年惯例，女大夫只要来，基本都能进医官院。”
沈翎知道。有些妇科病，女大夫看诊方便些，但尧国女子行医的一直都很少。
女人一旦嫁了人，哪怕再有才华，也大多被束缚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无法再抛头露面。尤其行医还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如沈思明和叶柔嘉那样，夫妻双方都热爱医术，互相尊重扶持的，只是特例。
秦铮支持沈翎，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但，就算真的在一起，秦铮应该也会支持她的……沈翎脑中冒出这个念头，无比肯定。
转念又觉得假设这种事太无聊。
“我听说过沈氏的医术，很厉害。”梅岚真诚道，“我也要好好考，考得差定要被说因为是女人才能破格录取。”
说着她扫了一眼不远处男人的队伍，好几个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
梅岚轻嗤道，“这世上的色鬼怎么那么多？我是皇后的侄女，他们有胆就来骚扰我，我保证让他们后悔当男人！哎，听说你……”
话没说完，轮到梅岚了。
她冲着沈翎摆摆手，“考完再聊，我请你喝酒！加油啊，祝你拔得头筹！”话落快步走进前面的小木屋。
约莫半刻钟，到沈翎了。
搜身的女医官很瘦，脸色苍白憔悴，一直板着脸，跟沈翎没有对视。
“你可以走了。”声音冷漠没有起伏。
沈翎拎起篮子，走出小木屋。
女医官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有水光闪烁。
……
考试院里静悄悄的，每人有个独立的小房间，接下来三日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
监考官会一直在外面巡查，一旦发现任何作弊的行为，不只是取消考试资格，还会被交给刑部处置。
尧国的科举作弊处罚极重，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医官院考试作弊视同科举。
考试开始之前，沈翎看到了薛清泽。
他是主考官。出题人是他师父胡慈航。
薛清泽带着两个监考官走过，视线掠过沈翎房间，并未停留。
……
盛京考试院大门紧闭，重兵把守。
医官院考试结束之前，里面所有的人，包括考生和监考，都不得离开，外人也不准进入。
而沈翎参加医官院考试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因为这天一早就传开，慈心院掌事医官仇嵩意图对沈翎不轨，被她刺了一刀，险些丧命，又被她报案抓进刑部的事。
虽然此事沈翎有证据，是占理的一方。
但还是引来诸多非议。
“秦将军刚走没多久，她怎么那么不安分？”
“沾上她的男人，没一个不倒霉的！看看林修远，中了状元，被她祸害得抬不起头！”
“秦将军娶了她，只做一天夫妻，命都没了！”
“好女人可不会大晚上见外男！”
“她不会真是凉国细作吧！不停地勾引男人，再把人害死！”
……
秦铖听到流言，不得不怀疑沈翎跟仇嵩之间的事，跟秦蓉蓉先前失踪有关系。
但他不认为秦蓉蓉失踪是沈翎害的。她俩虽是姑嫂，众所周知秦铮跟安国公府的人不对付，沈翎跟秦蓉蓉都没说过话。
秦铖相信沈翎那天夜里是好意提醒，真心想救秦蓉蓉，也成功了。
但仇嵩重伤入狱，会是沈翎为了秦蓉蓉的事报复他吗……秦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自作多情。
暂时不能找沈翎询问，秦铖去了一趟刑部，以沈翎小叔子的名义，提出要见仇嵩。
“我大哥不在了，有人欺辱我大嫂，我不能不管。”
此案因为沈翎拿出的铁证，没有疑点。加上慈心院没人露面，孙钊便卖秦铖一个面子，让他去见仇嵩。
仇嵩被单独关在刑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他重伤未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尸体。
“仇嵩，你这副尊容，居然敢肖想我大嫂。”秦铖冷哼。
仇嵩缓缓睁开仅剩的左眼，浑浊的眸子满是阴鸷，开口，声音低沉虚弱，“沈翎，死了吗？”
秦铖凝眸，“我大嫂在考试院，活得好好的。你倒是快死了。”
“两日……”仇嵩喃喃道，“为何？”雪月楼居然没能杀了沈翎？还是雪月楼出了叛徒？
“我家小妹是你抓的吧？”秦铖冷声问。
仇嵩却像没听见，直勾勾地望着秦铖，“你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会送你一份大礼，一份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礼物！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秦铖脸色一沉，“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先是抓我小妹，后又欺负我大嫂，让我救你？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不懂，你救了我，能得到的报酬，价值无法估量！”仇嵩神色急切，“这是你此生最好运的一天，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你说说是什么好运，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秦铖压低声音说。
仇嵩看着凑近的秦铖，突然闭上眼睛躺回去，任秦铖说什么，他都不再理会。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沈翎拎着篮子走出考试院，就见梅岚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被人接走了。
“姑姑！”
“夫人！”
青辞和穆屾出现在不远处。小家伙热情地冲沈翎挥手。
沈翎上车，穆屾依偎在她身旁，小手揉她的手腕，“姑姑肯定很累，我们快回去吧！”
“还好。”沈翎笑得有些疲惫。
考试的内容对她而言还好，但是吃不好睡不好就容易累。
马车行至半路，沈翎突然问青辞，“仇嵩死了吗？”
“没有。”青辞回答，“还在刑部。前日三公子去过一趟。”
沈翎凝眸，“去刑部。”
慈心院的幕后之人居然还没把仇嵩给杀了灭口，是笃定他不会泄密吗？
马车到刑部，沈翎让青辞和穆屾等在外面，她自己进去了。
孙钊也没拦着，只提醒沈翎，这里是刑部，仇嵩尚未定罪，说话可以，不要做别的事。
沈翎再见仇嵩，短短三日，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仅剩的一只灰白眼睛看过来，有一瞬的呆滞。
“你来了。”仇嵩撑着手臂坐起来，似乎早料到沈翎会来。
“仇叔，我爹娘真的死了吗？”沈翎开门见山-。
就见他凸出的左眼狠狠一缩！
沈翎心情复杂。倘若她父母叔叔当年没死，被人抓走了，抓他们的人意欲何为？如今他们还在人世吗？
仇嵩突然大笑道，“我的好侄女，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无处寻找答案！没人会来救我，反正要死，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沈翎冷声道，“条件呢？”
“好侄女真聪明。”仇嵩痴痴望着沈翎，“我说了，你更不会让我活。但只要你给我一点甜头，我可以说！”
沈翎眸光冰寒。
仇嵩状若癫狂，“好侄女，条件很简单！你想知道的是大秘密，我死了，更不会有人告诉你！只要你让我亲个嘴，我死而无憾，什么都愿意说！你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