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正不关林知音的事,她也懒得多问,默许董心柔去了。
到了拜帖约定的日子。
董心柔借了公主的人,带着礼,上门拜访宸州董家。
一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在门口迎她,应该就是伯父了。
下了马车,董心柔想唤人。
视线一瞥,看到他的一双手上。
虽然有茧子,却不像是练剑练枪留下的。
她自四岁起,同公主一块跟着贤妃习武,她们几个手上长的茧子是什么形状位置,还是很明了的。
那这个人,不是她的伯父。
董心柔端着笑意问道:“您是?”
那人神情惊了一瞬,似乎没意识到,她会问他的身份。
他答:“回柔娘子,奴是这府里的大管家。”
大管家?
再大的管家,也不敢穿金戴玉得满手满头都是,招摇过市。
难道,这府里,还能被一个管家把持了不成?
按下心中的猜测,董心柔只当眼前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并没有表露出来。
管家热情地迎她下马,如果是个不通事务的小姑娘,在这种热情的接待下,或许真能被糊弄过去。
可再热情,来的也不是主人。
董心柔给迎她的仆人们散了些银子,被带着去见这府里的主事人。
进了屋内,四下皆是站着的仆从,只有一妇人端坐在主位上,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她淡淡地端起茶盏,没有朝她问好,也没有让她坐。
董心柔心里犹疑,这人......不会还让她行礼吧?
虽然,晚辈给长辈执礼也没错。
但,对方先无礼,董心柔也就不管这些了。
她自己找了处远远的座椅坐下。
于是妇人终于开了她的尊口:“我道是谁这么没规矩。”
“哦,原来是辅国将军家的娘子啊。”
“难怪眼睛生到了头顶上。”
“您家在京城里可富贵了,竟还能想起咱们这穷乡僻壤里的穷亲戚。”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董心柔便知道,她这伯母不欢迎她。
所以……外面管家做主人家打扮,是为了引她喊一个下人作伯父吗?
好恶心又险恶的心思。
但她们才见过一面,怎么就讨厌她呢?
那必定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就不知道,这伯母,是因为娘迁怒她,还是因为父亲迁怒她的。
既然不被待见,董心柔也不准备多留了。
但被嘴了一句,这个气不能白受。
殿下说得好,忍一时心脏搭桥,退一步血压升高。
虽然她没听到什么意思,但能理解,就是不要忍着气。
太医说了,忍着气,也是很伤身体的。
所以董心柔像是没听懂的样子,做出一副她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懵懂。
努力睁着大眼睛,傻兮兮地点头:“是呀是呀,我们富贵人家,想起伯母们这门穷亲戚,你们应该感谢我们哟~”
说完,还甜甜地笑了一下,显得格外无辜。
见伯母捂着胸口气得不行,董心柔长出一口气。
啊,真爽。
“礼也送到了,人也拜访了,那侄女就走了。”
说完,董心柔赶紧溜。
怕把妇人气急了,打起来就闹大了。
她走后没多久,一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娘,堂妹呢?”妇人一扭脖子,“你说董琦那孽障生的女儿?”
“当然是被我打发走了。”
见少年皱眉,妇人不满道:“怎么?你还想留下她、招待她?”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们家和董琦他们,永远也做不成亲戚了。”
“你给我拿出点骨气,别忘了你还缠绵病榻的父亲!”
少年坐到她身边去,苦口婆心地劝说:“娘,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叔父家的堂妹,都长到可以独自来宸州了。”
“咱们有什么放不下呢。”
“现在到底是叔父得势,把他们家得罪死了,咱们也吃不了好呀。”
“儿子未来的仕途,若是有叔父提携......”
妇人一巴掌朝他扇过去,一声清脆了耳光。
少年捂着脸,闭了嘴。
妇人忍着理智,挥退房中的下人们。
等人都走后,她眼中的满满怨恨终于溢了出来:“你那时还小,你懂什么?”
“如果不是他倒戈,现在的大将军,应该是你的父亲!”
“咱们家,才该是董家最风光的一支。”
“都是因为信了他,信了他这个兄弟,才让他有机会进了你父亲的书房,才让现在的陛下得了城防图。”
“否则,先太子上位......”
“你父亲,也不会被用刑后,流放到宸州,这已经快接近边疆的偏远之地。”
少年知道母亲这边说不通了,只能去问父亲。
董大伯听后叹了口气,待妻子来找他时,强撑起精神劝解:“舒娘......别顾惜我了。”
“成败,早已成定局。”
“不如就服个软,原谅他。”
“我是一个废人了,但我们还要想想孩子。”
说着,他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舒娘上前去给他顺气。
咳完后,喘了许久,才继续道:“二郎他,对我有愧。”
“他让女儿来拜访我们,也是在示好。”
“现在不仅是儿子大了,咱们女儿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
“做父母的,不能为了自己的硬气,耽误孩子的一生。”
“我是走不了了,你带着孩子们上京去,给他们谋好了前程,再回来陪我,好吗?”
舒娘忍着泪,哽咽道:“好。”
“我听你的。”
那边,董心柔回到刺史府里,先去向公主报一声回来了。
但是飞雪和夜雪都守在门口,而其他下人都不在周围守着,只远远地站在院子外。
夜雪朝她致意:“董娘子,殿下乏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一看就不是乏了,估计只是说辞。
但不该她管的事,董心柔不敢好奇。
她只说:“那就麻烦夜雪,待殿下醒了以后,替我传一声话,说我回来了。”
夜雪点头答应。
屋内,林知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轻。
暗一失了骨头一般靠着墙坐下,随着他胸腔剧烈地起伏,鲜血不断地从嘴里呕出来,将衣袍染得一片深红。
林知音伸出小手去推他:“暗一,你怎么了?”
“我去找随行太医!”
暗一忍着疼痛,挤出一句:“殿下,别去。”
“求您,别去。”
面具里露出来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说完之后,他又闷哼一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