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楼主大人
慕长衡垂眸看向云水谣握着的剑,那光滑的剑身上折射着她普通的脸庞以及颜色奇异的长发,她此时的神色很冷漠,冷漠得仿佛认为生命不值一提,虽然她并不是这么觉得的,但在云水谣眼中或许是这样的,即便她的杀意只是一瞬,转瞬便逝了,但云水谣看上去很害怕,不是吗?
只不过,既然她先前如此自信,如今又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杀我!”
即便不是第一次接近死亡,但云水谣还是无法适应那种令人绝望的感觉,方才那一瞬间的实质杀意甚至让她回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临死一刻,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发冷,但她还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努力握紧手中的剑。
“我,我……”
锵——!
哐啷!
就在云水谣发愣的这一刻,一道自屋外而来的剑光忽地袭来,狠狠地刺向她手中的剑,并在一瞬间将她的剑击飞。
云水谣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剑被击飞,看着自己的剑在空中划过之后无力地落下,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她便支撑不住了,轰然瘫坐在地,抬头望向神色平静的慕长衡,以及随剑光而至的那名绯衣少年,她眨了眨眼,待看清绯衣少年的容貌之后,她的神色再一次出现了震惊。
是他!
他竟然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来呢!
当年一场偶然,让云水谣遇见了原本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人,一袭金纹黑袍的他耀眼得仿佛看上一眼都算是亵渎,他说他叫君临,君临天下的君临,听上去不像是真名,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张脸,即便是只见过一次,她也绝对不会忘记,即便是如今再来一次,她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哪里不对呢?明明当年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从容不迫,为何如今的脸上却挂满了担忧,更仿佛有着一种稚气未脱之感?他又在担忧谁呢?
云水谣的目光不禁转向花朝身后的慕长衡,她再一次望进那名银发女子的眼眸深处,却发现那里仿佛星空一样,浩瀚无垠,神秘、不可知。
除了那一头银发,她明明看上去那么普通,但却又哪里都不普通。
此时的花朝确定云水谣境界低微,无法造成威胁之后,便着急地扭头问慕长衡,“你没事吧?”
“我没事。”
慕长衡一直都在注视着云水谣,她注意到她所有的感情变化,还有如今她眼里的对自己的某种可以称之为恐惧与抵触的情绪,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好像还很相信自己,现在却变得如此不一样,是因为她方才想杀她吗?
她确实想过要杀了云水谣,只不过……终焉山的符阵摆在那里,若是自己轻易出手的话,或许会被人发现,那样可不行,除此之外,她想知道如果留着云水谣的命,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类似的事她当年并不是没有做过,后来的发展也如她所愿的那样,变得很有趣不是吗?
慕长衡唯一担心的点……
是的,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开始有了担忧,她担忧的是,云水谣或许与自己遇到的上一个例子有所不同,她的情况要更加复杂,因为……她好像认识花朝,啊不,应该是隐楼楼主,只是按理说,二人此前可没有一点儿碰面的可能。
她想要知道原因,所以她朝着云水谣缓缓走去,并在她身前停下,俯身朝着她的眉心缓缓伸出手去。
“不要碰我!”
云水谣以为她要杀自己,恐惧地大声尖叫。
慕长衡并非是想要杀她,自然不打算停手,但下一刻花朝的动作却让她不禁愣了一下,微微挑眉,她看着花朝紧紧扼住自己手腕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花朝知道这样或许会让她不高兴,但他还是要阻止她。
慕长衡神色平静,“你应该看到了,她刚才那剑指着我,所以应该是她想要伤害我才对,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会伤害她呢?”
“她应该也没有恶意,我没有感受到她的杀意,而且……她修为低微,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花朝轻声但语气坚定地解释,他直视她的眼睛,没有躲闪。
他说的是实话,关心则乱,方才他看到慕长衡被剑指着才一时慌了阵脚,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
慕长衡目光冷淡。
在某些事上,她理智得可怕,比如现在。
她方才并未散发杀意,为何花朝会认为她会伤害云水谣?或许只是因为花朝下意识地便认为她是恶人。
花朝的心蓦的一紧。
眼前的人与他当初认识的那个温柔的女子是那样的不同,当初他遇到她的时候,她明明是单纯无害的,如今却有了心狠手辣的影子,她明明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他不该还心存留恋。
慕长衡知道还未恢复记忆与修为的他身上少了许多千百年来养成的狠厉与寡淡,成为一无所知的少年在南陵剑阁呆了几年,此时便正是一个标准的正道中人的样子,并不让人讨厌,只是……
“如果我执意要做我想要做的,你打算如何阻止我?”
“不行!”
花朝着急了,“这里是终焉山,你不能随意杀人。”
若是提醒她终焉山戒备森严,她应该会注意自己的言行吧,毕竟试剑大会这样的盛事,剑派大能云集,对于她来说是再危险不过的了。
慕长衡微微眯眼,“若是我今日一定要杀了她呢?”
花朝一愣,很显然从未设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的脸上出现状似纠结与痛苦的神情,沉默了好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略显沉重地说道:“那我只能……尽我全力阻止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没有看她,他怕自己会因为看到她那张天然温软的脸而感到心软,也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失望,他已经想好了,等云梦仙境一过就跟她断清关系,从此永不往来,不管他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都不重要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相遇,而即便是相遇了,也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就算你很强,也很难做到在这里不动声色地杀了我们两个人。”花朝又补了一句。
慕长衡凝视着他,注意到他所有的神情变化,也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只是无言,她沉默着,思考应该要如何才能处理好现下的局面。
此时瘫坐在地的云水谣看着二人僵持不下的局面,不禁愣住了,她的目光凝聚在花朝的身上,感动得都快要哭了,他再一次救下了自己,甚至为了自己不惜与人反目成仇!
“她,她绝对不是好人!她想杀我,楼主大人!”
话音刚落,慕长衡与花朝的视线都是朝她看了过去,比起脸色微冷的慕长衡,花朝则是显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楼主大人?什么楼主?是在说我吗?
云水谣本想要继续向花朝哭诉,但却因为慕长衡静默得可怕的神色怔住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她不该说出花朝的真实身份,一念及此,她不禁捂住了自己嘴,一脸的惊恐。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花朝猜测云水谣或许知道自己苦苦寻找的问题的答案,便追问她说道。
云水谣则是观察着慕长衡的脸色,使劲儿地摇头。
花朝注意到她的异常,便也随着她的视线同样望向慕长衡,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长衡有些倦了,她淡淡地挥了衣袖,紧接着云水谣便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
花朝一惊,赶紧前去检查云水谣的呼吸,发现她性命无虞才松了口气,接着便继续着方才的询问,脸上透露着些许痛苦之色,还有浓重的无奈,他皱着眉,声音沉重,向慕长衡问道:“她刚刚说的是楼主大人,难道是我吗?”
他凝视着慕长衡的目光带着伤楚,本一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透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
慕长衡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无辜的脆弱总是能让人心软,大约是她上辈子欠他的。
“不管背后藏着什么真相,也不管最后会发生什么改变,你始终还是你,你不是任何人,所以暂时不要追究这么多,相信我好吗?”
“真的吗?”花朝微愣。
“当然是真的。”
慕长衡看向他的目光温柔而怜爱,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干净透亮。
花朝却觉得那样的温柔仿佛飘渺的云一样,软得一触就会散了,明明他应该当断则断,早些远离她,但是他却难以放手,他担心他若是再问的话,或许这片刻的温柔就会离自己而去,一去不复返,若是谎言可以维持他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即便她是骗他的,他也心甘情愿。
所以他最后也只是垂下了眸,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