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兵仗局与安民厂(一)
九月初五下午,内阁拟的征召旨意刚被批准。郭可阳便召来高起潜下令将魏忠贤手下“五虎”工部尚书吴淳夫、太常少卿田吉、太常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十孩儿”左佥都御史李鲁生、御史李蕃、御史石三畏等尽皆逮拿。
另外尤其强调了吏部尚书周应秋,这厮卖官鬻爵被人称为周日万,就是一日入账一万白银的意思。要高起潜告知陆澄原、史躬盛二人对这厮要细细抄家。
至于已致仕不在京的如东阁大学士顾秉谦、建极殿大学士魏广微、东阁大学士冯铨等皆派御史及锦衣卫前去逮拿抄家。
所有文官中逆党皆等袁可立回朝审理定罪。
下午郭可阳带着王承恩来到紫禁城外西北角的兵仗局。兵仗局掌印太监王德章拜见皇帝时手脚都有些发颤,这位皇爷一登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拿了权倾天下的魏公公,现在突然出现在兵仗局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王德章自忖,自己和魏忠贤也没什么往来啊。
“你便是兵仗局掌印太监?”
“回陛下,奴婢王德章现忝居兵仗局掌印一职。”
“去找人把兵仗局里的火铳,全都挑精良可用的每样取三件拿来,朕要看看。”
“奴婢遵旨。”
不一会兵仗局大堂里便摆了五张长桌,桌子上摆满了十余种火铳。郭可阳一一拿起查看,王德章在旁边介绍,有鸟铳、三眼铳、迅雷铳、鲁密铳、掣电铳等。
三眼铳很像郭可阳小时候见到的农村婚丧嫁娶时放的响炮。这玩意就是三根一尺长的铁管箍合在一起后面再插根木棍,底部有点火孔。因为枪管多且短,打出去的弹丸散布很大,射程也短。
最大的毛病是在战场上基本只能放一次,而后变当做棒槌用了。对于这种肯定要淘汰的火器,郭可阳碰都没碰。
掣电铳则是仿照佛朗机炮的原理,再枪管里后装提前装填好的子枪管,用引线发射。创意很好,很像后世的子弹原理。可是也是没啥卵用,这个时代的工艺根本解决不了气密性问题,射程可想而知,而且点火也不方便。
郭可阳重点查看了鸟铳和鲁密铳。
鸟铳的主要特点是枪管细长铳管长度普遍在1米左右,加上木质铳托后长度在1.5米左右。铳管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有照门,构成瞄准装置这点已和后世步枪很像,只是没有表尺。
令郭可阳不适应的是后面的弯形铳托,自扳机到铳托底端估计也就10公分多点,就是个握把而已。这样发射者在射击时就无法用枪托抵住肩膀,从而无法控制枪身的稳定性。
最大的是鲁密铳,听王德章介绍光铳管就有四尺五寸(近1.4米长),全铳长六尺(约1.9米),重约七斤五两,也是威力最大的火铳,用弹重3钱,药重4钱。
郭可阳拿起来一把鲁密铳在自己身边一竖,比自己高了大半头。心想这玩意在战场上使用肯定极不方便。自己就是步兵出身太了解步枪了。这个时代东西方对枪械都陷入一种误区,就是认为枪管越长打得越准。其根源还是对于弹道学的不了解。
鲁密铳铳身太长,首先就是据枪射击时枪容易晃动,专业的说法叫做枪身稳定性差,不利于射击精度。其次过长的枪身导致装填困难,单兵之间还必须空出较大的距离,用以斜放枪支进行装填,因此火铳兵便无法排出紧密的队列,最终造成火力密度不够。
“这些火铳都是在哪里制造的?”看完桌子上的各种火铳后郭可阳问王德章。
“回陛下,在王恭厂。”
王恭厂?那个天启年间大爆炸的王恭厂?“王恭厂不是炸毁了吗?现在还能生产火铳?”
“回陛下,王恭厂在天启六年五月意外炸毁后,已不再生产军器。朝廷另择了吉地,迁厂于西直门内路北,命名为‘安民厂’。现在已能够生产火器。”
“当时是因为什么爆炸的?朕听说外面传的很邪乎。”郭可阳好奇道。
“回陛下,就是因为五月时天气燥热,火药意外自燃,走火导致的火药库爆炸。外面一些好事之徒趁机胡编乱造,都是谣言而已。”
“哦。是这样,你这兵仗局里可有火铳工匠?”
“兵仗局因在皇城内靠近紫禁城,因此只做为办事衙门和存放部分火器,此处并无工匠,工匠和作坊皆在安民厂。”
“朕想去安民厂做火铳的地方看看,你随朕一起,对了通知工部负责安民厂的管事。”
“额,陛下,王恭厂作坊那里烟熏火燎,陛下万金之体不宜前去。”
“少废话,把这些火铳全带上,去安民厂。王承恩,安排车驾去安民厂,不要仪仗,只让骆养性带锦衣卫扈从即可。”
原本历史上崇祯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现在还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郭可阳虽对他不甚了解,但记忆里此人好像没有什么恶行。便让林正查了查他,林正奏密折说此人未有劣迹,且在锦衣卫内风评相对较好,给了个可用的评价。于是郭可阳便提拔他为锦衣卫千户,担任禁卫扈从。
虽说不要仪仗,只安排了马车,可是随行护卫还是有三百多人。
安民厂在京城的西北角城墙内侧,离西直门很近。距兵仗局约十里路。前往安民厂的路上,郭可阳掀开马车上的车帘观察北京街景。
郭可阳前世读军校的时候就在北京郊区呆过四年,利用节假日把北京逛过几十遍,对北京还是很有感情的。自穿越以来囿于身份限制,自己一直没有机会逛逛北京城。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大明时候的北京。
车驾从西安门驶出皇城。路边的人很少,行人早已被前面开道的锦衣卫赶走了。有些实在没地方躲得平民百姓便跪在路边,低头伏在地上。
走着走着郭可阳便发现了问题,出了皇城后自己经常在马车里闻到路边散发着人的屎尿骚臭,越过车帘向外张望,很快发现路边排水的阳沟里、或者就在大街边上,居然多处出现粪堆。
有些排水的阳沟居然被临街商户填平盖了房子,房子都突出到了大街上,一看就是典型的私搭乱建。阳沟被填平截断后,黑黢黢的污水堵在那里流不走,散发出阵阵恶臭。
走了一路直到安民厂,路边上的粪堆时不时的就会出现,骚臭之气伴随了一路。车驾到了安民厂门口,郭可阳召来骆养性,皱着眉头问道:“京师的街道上怎么遍地屎尿,如此污秽?没有公共厕所吗?”
“回陛下,街上有些可以公用的厕所,但那都是私人开的,需要交钱。如此一来,不少人都选择当街便溺。甚至妇女也都当街倒马桶便器,加之牛马的屎尿,才导致这污秽满地,臭气逼人。”
“骆养性,你是京师土着,这景象一直如此吗?”
“臣自小到街上玩耍,便是这般模样。”
郭可阳无语了,他以前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大明朝的京师大街上,居然屎尿遍地。他更不知道的是明朝还有个王思任的,专门写过一篇《坑厕赋》,描述北京大街上没有公厕屎尿遍地的景象。赋中对行人在京师大街上内急得抓耳挠腮,苦于找不到厕所,在屙裤子的危急关头,纷纷选择了保全裤子,在街上就地解决的窘相描写的极为精彩。
卫生条件如此之差,怪不得明末会瘟疫大流行,郭可阳心道。
对骆养性说道:“朕先去视察安民厂,你派人召顺天府尹过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