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拼命三郎诈降刘彦宗 神机军师列摆鲲鹏阵
诗曰:
人心难测意难齐,汉子非为蛮子梯。
反水献城平战事,英雄受守议东西。
三郎泣泪衷声下,好汉烧城泛虹霓。
朱武重排鲲鹏阵,军师扫耻摆征蹄。
话说当时郝伸、姚蟠、吴孝民三个商议如何,郝伸道:“我意城内不好动手,可佯装夜袭宋军,挑几个头目带出城去,于荒野之中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剩余人等就软禁城中,大事可成。”众人道赞。是夜,吴孝民遣人寻十几员牙将议事,当时都到。吴孝民道:“方才我与姚将军商议,我等有意夜袭宋军,你等意下如何?”众人闻言,也不反对,都来附和。吴孝民道:“既商议已定,当点将分兵,谁去合适?”姚蟠附和道:“恩州我最熟略,我自当仁不让。”有几个牙将便来请命。吴孝民当即应允,教姚蟠引半数人马出城。
且说姚蟠领了将令,点起军马,二更时分,开了城门,放下吊桥,一拥而出。行不数里,只见前面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月光暗淡,照不清来人。那人骂道:“兀那厮金狗下马受降!”姚蟠也不慌张,问左右道:“谁去拿下首功?”左右一个牙将应声出马。就见那二人在那里争斗,十余合不见胜负。姚蟠见不能取胜,喊道:“我来助你!”批马而来。那牙将以为是来帮手,谁知姚蟠大喝一声,直把这牙将刺死。余者大惊,再看那拦路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郝伸假扮。郝伸见死了牙将,当即喊道:“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当下与姚蟠一同回身杀来。剩余将领正要奔走,早被自家兵卒围住,一个个都乱杀在阵里,逃脱不得一个。姚蟠、郝伸两个见死了牙将,又来喊道:“如今我等要归降宋军,若不愿降的,也不勒逼你等,自散去便是,若来阻拦的,格杀勿论!”众将士听得真切,半数不愿降的都望深州去了。当下姚蟠、郝伸两个统领剩余愿降兵马,算定时候,徐徐回城。
待都回城池,姚蟠谎报军情道:“宋军势大,我等损失许多将士,不能匹敌。”吴孝民亦从其计,便道:“姚将军夜袭不成,正是天意在宋。既敌不过,不妨降宋也好。”当下许多牙将闻言,皆怒起身道:“尔等既是大金将军,怎能降宋?”纷纷拔剑相向,却被两旁的侍卫拦下。姚蟠道:“各位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金军大势已去,我们若是不降,只有死路一条。”吴孝民亦起身,厉声说道:“宋军大举而来,我等守不住的,若败逃回去,完颜宗室怎能绕过我等?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等也是汉人,当知此理,如何还要与异族卖命?话已至此,还有哪个不从?”众人闻言,面面厮觑,不知如何是好。其中几个牙将只把手中宝剑掷地,忙来跪倒道:“但从将军定夺。”姚蟠见了,一面命左右把不降之人带下软禁,一面写降表望李应处送书。不在话下。
却说书信传至恩州李应处,李应看罢书信,又问朱武等人道:“你等以为如何?”李俊道:“恐是贼人诱我军深入之计,不可信也。”朱武捻须思量,乃道:“不必劳神,明日大军同往便可。”当下商议定了,写了回书,约定明日入城。次日天明,李应引大军开拔,都到冀州。就见城门大开,姚蟠、吴孝民两个引许多裨将在门外等候。李应见状,心中仍有疑虑,便遣邹渊邹润叔侄进城探听虚实。不久,二人回报:“城中并无伏兵,百姓也都安居乐业。”李应这才放心,带领大军进冀州城下,一半军马于城外安营扎寨,一半入城。城中百姓听闻宋军入城,纷纷出门欢迎,一时间城中欢声笑语。李应等人都到府邸,早有郝伸备好宴席,姚蟠和吴孝民率众将恭迎,献上降书舆图等物。李应大喜,对二人大加赞赏,并承诺既往不咎。待军马安顿得当,李应下令安民,整顿军纪。不必絮繁。
再说李应等人兵不血刃收复冀州,又思进军深州。当下吴孝民道:“将军容禀,深州正是汉军都统制刘彦宗守备,我等也算相熟,在下愿用舌唇,说其来降,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李应闻言大喜,正要应允。朱武却道:“他那里高官厚禄得做,必不与你同心同德,你去说服他时,定不成功。此番做了便是打草惊蛇,我意不可。”李应道:“不知军师有何高见?”朱武道:“使个诈降之计,不知如何?”李应道:“计将安出?”朱武就把备细说来:“可派几人假意投降刘彦宗,趁其不备,里应外合,必能一举破城。”李应问道:“何人可以胜任?”石秀站前一步,拱手说道:“末将愿往。”众人都道:“他去最好。”石秀道:“恐独木难支,还需几个兄弟相随。”当下又有石勇、鲍旭、李云、焦挺四个出列愿往。李应道:“就由几位兄弟引兵诈降深州,确保万无一失。”石秀道:“依小弟之意,或可扮作金国汉军,致使敌人少虑。且看夜里举火为号,放开城门,便大功告成。”朱武赞道:“兄弟好心思。”当下应允,石秀等人领命而去。
却说石秀等人换了汉军装扮,都到深州城下。此时节,刘彦宗正在府中思考对策,忽闻下人来报,说是:“有恩、冀二州守军败逃至此。要来求见。”刘彦宗心中疑惑,当下有辽国汉人士大夫王介儒进言道:“将军不妨教这人进来,问过备细,再作商议。”刘彦宗认理,就请石秀等人入内。石秀见了刘彦宗,忙来施礼,故作悲伤之态,哭道:“都统制容禀,我等本是冀州守备的官军,无奈那李应率军来袭,姚蟠、吴孝民二人叛国投敌,我等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特来投奔。”刘彦宗见石秀声泪俱下,乃道:“可恶那二人叛国,苦了你等忠臣良将,如今归了本营,不必再哭。”石秀又道:“多谢将军,若他日与姚蟠、吴孝民二人厮杀时,我等效死向前!”刘彦宗见他如此诚恳,当即信以为真,便道:“心意已知,你等先下去歇息,待我再做定夺则个。”石秀等人谢过,退出府衙。王介儒见走了石秀,才道:“我看此人动作、言语可疑,不可全信。”刘彦宗却道:“先生差矣,我观此人言辞恳切,不必相疑。只恨姚蟠、吴孝民二人,教我连失二州,此仇必报之。”言毕,当下散了。
当晚,有鲍旭、李云两个出营,望门楼上来,见守备森严,就来与守将搭话:“兄弟们辛苦。”守军便问因何到此。鲍旭道:“我等听闻宋军最善诡计,恐他夜袭,特来防备。”李云又问些防守的事,看看无甚露处,只得回去。石秀见二人归来,问过备细。二人道:“不好动手。”石秀无奈只得再等。一连等了两日,至第三日夜。看看时候,子时刚过。石秀便道:“大军不可多待,寻不见露处只得闹将起来才行。”鲍旭道:“这个容易,我与焦挺去南城放火,石勇、李云两个去赚开城门,石秀哥哥便去城门楼上举火。如何?”石秀认理,当下四散去了。鲍旭、焦挺便在城南放起火来。李云、石勇就把军士杀散。石秀奔上城墙,举起火把。早有探马见城上火起,就来告知李应。李应一声令下一齐拥将入来。朱武急急传令,休教残害百姓,且收仓库钱粮。当时刘彦宗睡梦之中被王介儒摇醒,便问何事。王介儒答道:“城中起火,南门大开,宋军已然涌入城中。”刘彦宗大惊,慌忙起身,也不穿衣。出门来看,此时城中早已大乱,宋军如虎入羊群,杀得金兵丢盔卸甲。刘彦宗见大势已去,只得率领残兵败将望真定府去了。宋军因此占领深州,便教救灭了火。石秀等人立下大功。李应大喜,重赏石秀等人。自此,恩、冀、深三州之地皆落入宋军之手。有诗为证:
金军逃难不胜羞,忘却君恩事寇仇。
因是天罡并地煞,故为仁义破三州。
深州收拾得当,朱武便与李应道:“如今三州收复,我等自去与卢元帅会合。”李应认理。当下朱武则全部将领与卢俊义在赵州会合,如此合兵一处。早有吴用接着,都来大厅落座。朱武就把备细说了,又引荐姚蟠、吴孝民、郝伸三人。当下李应道:“许多年不曾带兵上阵,今番也未出手,真个是杀得不爽。”又有柴进道:“既然粮道以平,李应哥哥便可收拾兵马,归运粮本职。”李应叹道:“也罢,你我兄弟各司其职,但有我在,定保粮草无忧。”卢俊义道:“粮草之事,便托付二位了。”几人寒暄已了,便分兵而去。柴进、李应自收拾将领,退守粮道,往来运送粮饷。共是十五员将领,正是:
柴进、李应、蒋敬、杜兴、朱贵、李立、侯健、朱富、曹正、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杜迁、宋万。
待卢俊义送走李应等人,又来商议攻伐备细。卢俊义道:“如今金兵齐聚真定府,我等大军已然齐备,决战在即,三位军师有何妙计?”当下公孙胜拱手道:“贫道略会法术,谋略不胜吴军师,见识不比朱参赞,虚挂副军师之职,惭愧,惭愧。如若问计,问这二人便是,如若斗法,贫道当仁不让。”吴用笑道:“道长过谦了,同谋共力便是。”朱武道:“凡大军抵敌,必要用阵,待明日可与敌军在空旷处对垒斗阵,叫他不敢小觑我等。”吴用道:“朱武所言及当。”卢俊义一拍帅案,赞道:“既如此,明日便见分晓。”当夜无话。次日天明,卢俊义引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真定府栾城就近。当地守备金军见状,不敢匹敌,撇下城池,望风而逃。卢俊义接管城池,也不做停溜,又来上路。
却说栾城守将正走,恰巧遇着刘彦宗的人马,两处合兵,都回真定府去了。完颜宗望见刘彦宗仓惶到此,忙来问询:“你等却是丢了城池?” 刘彦宗拜倒磕头道:“属下守城不力,还望元帅责罚。”完颜宗望大怒,拍案道:“前番完颜阇母败退,乃是不知宋军备细,今番你又败退,看看半月不到,已然痛失六州之地。若不罚你,怎正军纪!”便叫左右拖下,杖刑五十。当下行刑已了,完颜宗望又问道:“大军当前,不知如何迎敌?”当下那书生道:“依我之意,宋军必然要来斗阵,我等便去应付则个,看看如何,再做计议。”话音未落,听得探马来报:“宋军于城外十余里空旷处摆下阵势,下了战书在此。”完颜宗望看罢了书信,大怒道:“水洼草寇,也敢叫我投降?真真岂有此理。”当即下令,点兵点将,教刘彦宗麾下汉军守城,自起大军出城望宋军处来。摆定人马,放眼望去,就见宋军摆一个阵势,看似圆滚,暗藏棱角。如何绝妙?但见:
圆圆滚滚,棱棱角角。圆圆滚滚,似鸭蛋般摇摆;棱棱角角,如屋檐状坚毅。角分两侧,左一带角内暗藏青龙偃月,右一带角内明晃绿沉银蟒;圆在中心,前一排露出许多狼牙,后一排甩动两条乌龙。远远望去似鲸鱼闹海,近近看来如雏鹰习空。
完颜宗望看了不识,问左右道:“此是何阵势?”众金人无人知晓,却又那书生道:“此乃是鲲化为鹏阵。”完颜宗望道:“何为鲲化为鹏?”那书生道:“北海有鱼,其名曰鲲,能化大鹏,一飞九万里。此阵远近看,只是个小阵;若来攻时,一发变做大阵,因此唤做鲲化为鹏。”完颜阇母闻言,惊奇道:“如你这般说,此阵玄奥,怎个破解?”那书生道:“此阵忒虚,只需横冲直撞过去,身形断做三节,便不能变阵。”完颜宗望听了,却道:“宋军就鼓捣这许多花里胡哨,也不堪一击。便依先生之命。”当下分做三军,完颜阇母为左军,吾挞为右军,自领中军,都往宋军大阵里来。正是:朱神机再展鲲鹏志,刘彦宗戴罪立功劳。不知两军斗阵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