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屹立不倒
“千年前我还未修炼成人形，孤身踏入东离神域，在灵膳阁中挣扎求生，这些经历，你可曾知晓？”
“......”
“当其他生灵尚在父母羽翼之下承欢膝下，我却已在荒芜街头以坚韧求存，这其中的艰辛，你又何尝体会过？”
“......”
“当我初登仙警之位，凭借何种秘法与毅力，在那群魔乱舞、四面楚歌的世界中屹立不倒，你能想象吗？”
“......”
“即便此刻正值休憩期，我依然佩带神器‘星陨’于身，纵使此刻也不例外，你可知为何？你可明白我怀揣着怎样的心境，承载着何等沉重的秘密，与这杀伐之器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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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修被无尽的怒焰裹挟，面对眼前颤抖不止的少女，他尽情倾泻着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种种阴暗情感。
他知道，这般宣泄并无实际意义，但他亦深知，即便是最为理智之人，也有被情绪驾驭的那一刻。
人类的本质，本就是情感的载体，因拥有完整的意识，体验着喜怒哀乐，故无法时刻保持理智，总会有被情绪压垮理智的瞬间。
在这世间，铭修见识过诸多丑陋，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立足，他也选择了与那些丑陋同流合污。
那些污秽不堪的人性，令他自身都深感厌恶。
他的骨血深处，藏着一个只顾己身、怯懦不愿赴死、肮脏地牺牲他人以保全自己、卑劣地掩饰真相、披着伪善外衣的自己。
他始终佩戴着神器“星陨”，并非仅为防备邪祟复仇，更多的是源于内心的不安与愧疚……
然而，既然如此，为何这孩子始终不愿正视这一切呢？
内心深处的愤怒不满如同迁怒一般，尽数倾泻向眼前的无辜少女。
在一轮接一轮的质问之后，他指向了远处沐浴在月光下的小屋。
“这些年，我经历了何等风雨，做出了哪些抉择？你可曾了解？我在那屋中遭遇了何等变故？你恐怕一无所知吧？你———其实什么都不懂！”
仿佛刻意要让少女背叛对他的信任，故意揭开自己内心的创伤，他对这个一直深信他的少女揭示了一个虚假的自己，亲手摧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如此一来，若无这份期待，他或许能活得更轻松些，也能挣脱束缚，看来……比起关心这孩子，他终究还是把自己放在首位吗？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性吗？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珍视的存在，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人？
理应如此，然而……
为何他并未感到轻松？
为何在说完之后，他非但没有解脱，反而愈发沉重？
“……兄长……原来……竟是如此啊……”
在他话语落下之际，四周恢复寂静，刹那间狂风骤起，吹动少女银白色的秀发。
在这充满哀愁的夜空下，伴随着飞扬的发丝与狂风，少女那饱含痛苦的声音传入铭修耳畔。
“没错，其实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存在，不……那已经是对我的过分赞誉了。虽然无法详述具体所作所为，但是……”
她带着残酷且自虐的笑容，坦诚暴露了自己的恶劣品质。
“我……如果按照过去的行径来看，与现今世人称颂的英雄截然不同，甚至称我为卑鄙无耻的小人也毫不过分。你还真是单纯，轻易便对我产生了信任。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不曾是什么好人，收养你……也只是因为……”
思索片刻，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是出于不忍，只是觉得不能坐视不管这样一个孩子……这样的话，他现在又怎能说得出口？
他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嗯……其实，我只是闲来无事罢了，你知道吗，金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的疗伤费用之类的，只需一句话便可得到。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个恶劣至极的恶魔啊，过去是，现在也是……”
“不对！”
“你只是不了解才会这么说，关于我，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你所见的，不过是伪装后的虚假，你自己也曾说过，我最擅长的就是欺骗，那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你不准这么说自己！”
“……哈？到现在你还说什么？我自己评价自己……”
“———不准你贬低自己！”
少女咬紧牙关，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展现出压倒性的坚定意志。
铭修从未听过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女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不禁为之震慑。
目光投去，只见少女站在距他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终于抬起头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之前低头极力克制自己的少女，那双美丽的眼眸已盈满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听着铭修讲述他的过去，承受着他自虐般的言语，这位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少女自然无法避免受到伤害，心如刀绞。
哪怕只是片面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粗略的想象，她的心也在剧烈疼痛，大脑因缺氧而产生一阵眩晕。
尽管铭修并未继续贬低自己，也没对她发泄怒火，但少女仍然坚持先前的态度。
始终如一……
———坚定不移的爱慕，毫无保留的信任，无条件的全面肯定，以及……深深的……无可救药的悲伤……
“无论他人如何看待、如何评说……我不在乎，也不想了解，我只知道……你———铭修，或许并不温柔可靠，时常说谎，但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兄长，独一无二的家人———世上第一的兄长！”
原本清脆的声音因用力过度而略显嘶哑。
随着这嘶哑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地回荡，少女也开始因先前的话语喘息起来，但她的话语并未因此停止。
“他是我唯一留存的……家人，任何人不得诋毁他，任何人不得侮辱他，包括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