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心
跟在李云枫身后刚踏出第一步，李小忠就感觉天旋地转，幸好只有一瞬，否则很可能刚吃饱就吐，那也太难看了。
脚下还是石阶，李云枫不见踪影，两侧却不再是笔直的山壁了，变成了灰白相间的迷雾，这可比前世看过的魔术厉害多了，不由玩心大起，还将手伸了进去，看能不能碰到山壁。
一丝冰凉环绕，感觉还挺舒服的，正准备再进去点时，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撕咬手指，李小忠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来，手上却什么也没有，不过也不敢再尝试了。
算了，还是直接上山吧，说不定师兄都走老远了。
从小跟着李云枫习武，台阶虽高，爬台阶并不太费力，身周有清气缭绕不散，不时透过身体，忽明忽暗，一路顺利，不久一道光门在前，李小忠刚一接触就出了石道，出现了一个玉石平台。
玉台左侧有一个很大的几案，上面摆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果实和晶莹剔透的水液，一名黑衣女子提着玉壶玉杯坐在几案外侧悬崖边，望着外面奇特不断变幻的景色自斟自饮，隐有酒香传来。
从背影看都能感受到窈窕优美，曲线动人。既然有人，肯定是要打个招呼的，何况很可能是个美女姐姐。
“那个……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姐姐，这桌上的东西我可以吃吗？”
其实李小忠并不饿，但总得找个话头，当年在学校许多女同学喜欢跟他在一起玩不是没有道理的。同时心中后悔，这些果实一看就很好吃，可惜有点吃不下。
“你能看见我？”声音十分温柔动听。
李小忠一惊：“难道不应该看见吗？”
“说笑啦！过去了不少人，来找我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呢！”女子转了过来，可惜蒙着面纱，不过单看眼睛就十分美丽，李小忠自然没有什么色情的意思，可是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这是天性。
“嗯你还小，酒就不请你喝了，桌上的东西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你刚才不是叫我姐姐吗？那就叫姐姐吧！师姐也行，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语气甜糯又带有一点伤感。
李小忠也不客气，他对吃的东西特别是好吃的是有很大欲望的，也不是以前那个潜意识里有些自卑的李小忠，直接取了个桃子粉红状的物体咬了一口，入喉即化，全身舒泰，三两口吃完后感觉有些腹胀，只得停了下来。
“对了这位师姐，可有看见我家少爷师兄过去？就是一个眼睛很大穿蓝色劲装的，比我高一点点，十分英俊。”李小忠居然未经邀请直接走到女子身边，一边看悬崖外面的景色一边问道。
女子眼中有些惊奇，看多了神情慎重或者战战兢兢的，像李小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死皮赖脸无所畏惧的十分少见，但她也不以为意，一个小小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看见了啊！早过去了。哦又过去了好几人，你也不能太不上心，还需早早完成测试为好。”李云枫是天云宗重点关注的对象，女子显然知道是谁。
“不着急，这里真好看，你看，那里有个大鸟在飞，按说书人的说法应该是叫凤凰朱雀什么的吧，身上还有光呢！居然可以停在彩虹上，太神奇了。不对，爪下好像还有个人！”李小忠在那里大呼小叫，女子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不奇怪这么久了为何就你一人一直在这里？”
“那有什么奇怪的，会走路的头都见过，那么多人，石道里却只见我一人，必是你们使了什么障眼法。”李小忠虽不了解修行法术，但人也不傻。
“好了，别耽搁了，记住，师姐叫怜清，说不定你会是我徒弟哦！”
一阵暗香袭来，李小忠眼前光晕闪烁，瞬即又到了第二阶石道之上，天云宗不可能就让他这么一直闲聊下去。
李小忠还不知道，在第一层石阶就已经刷下数百人，资质不够，根本走不到这里，而是另有出口，直接下山当杂役弟子去了。
这次石道两侧就不是迷雾了，恢复成了石壁。壁上有画，线条逼真有色彩。
有高冠华服踏云而行，追星逐月，搬山倒海，仙意盎然。有周身光华环绕御剑凌空降妖除魔，万剑乱飞，令人热血沸腾。也有乘龙遨游，云淡风轻，逍遥讲道的，头上居然还有光圈，这不就是神仙的形象吗？李小忠比较喜欢这个，有吃有喝无危险，还威风，手不由自主摸了上去。
场景急速变幻，果然是一个讲道听道学道的场所。
与李小忠想的不同，他不是云霞高台上讲道脑后有七彩光芒的那个先贤大德得道神仙，他就是个学道的，而且远远坐在最后最边缘的位置，显然地位十分的低，这且不说，坐在他前面的，居然是一条狗，虽然全身白无一根杂色很漂亮，可也太欺负人看不起人了，这让他有些丧气。
神仙已经在讲道了，传入耳中每个字李小忠知道是什么意思，连起来则完全无法理解。可是树在点头，花儿在笑，池中莲花不断绽放，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连那条狗都在摇头摆尾，显然是听到了妙处，李小忠则昏昏欲睡。
一声清响，云钟长鸣，李小忠清醒过来，他有些奇怪，这神仙老师傅距离他这么远，为何他脸上一个毛孔一根毛发都看得这么清楚？神仙白发、慈眉、善目，在看着他和蔼地笑，李小忠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修仙可能不是想象中那么好。
“李小忠，为师听有弟子说，修行妙法不应有教无类，什么精怪妖魔畜牲应驱离在外，成仙大道只为人，你的看法呢？”话语似在耳边。
李小忠哪知道这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可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安静下来，同为人但看不清面目的师兄师姐们都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树木花草都长出眼睛，虎豹蛇虫目光凛然，就连那条狗都回过头来，眼中有哀求之意，似乎在说他的话将决定它们微不足道的命运，李小忠恻隐之心大起。
无论是李小忠还是李侠行，最一致的就是善良纯朴乐观的那个人。
“万物有灵，神仙老师傅，我觉得他们都应该有这个机会吧！”
场景立即突变，李小忠发现自己能听懂道法修炼了，座位一变再变不断靠前，能飞行，翻江倒海，无所不能。正全身舒泰之际，腿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还是那条狗，已经变得十分巨大，但一点也不乖不像宠物了，目中充满仇恨，正在恶狠狠噬咬自己。旁边一棵树，茂密参天，伸出无数根系在自己身上缠绕，越勒越紧，旁边池内愈发妖艳的花朵发出恶臭，几乎让他窒息，李小忠拼命挣扎。
你在前面挡住我们啦！听不清道法，师尊也不再关注，修行越来越慢，修行千年连人都变不了……铺天盖地的私语声灌入耳中头疼欲裂，李小忠莫名有种明悟，挡人道途利益，即便曾有恩，亦会如仇雠。
突然身上一松，场景再变，所有妖魔精怪消失不见，周围全是和自己一样的师兄师妹，继续听道继续修行，似乎还是李小忠修行最快，道行最深，虽然他不知道修行到底是什么。最得师傅宠爱，座下有神龙，吃最好的仙果，喝最好的美酒，身边围满娇妻美眷，有前世的妹妹，有花花，有破庙里的仙女，有穿紫衣的那个小姑娘，还有许多其它穿各种颜色看不清楚面貌的。李小忠很开心，可他又是李侠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个桥段有些熟悉。
果然，曾经对他爱护有加的师兄师姐们目光从平静到惊讶再到嫉妒仇视，纷纷拿出刀剑向他砍来，其中就有李云枫。身边的小仙女手持一把小剑捅向他的胸口，就是花花也用一把剪刀插在他屁股上，李小忠疼得大叫起来，最爱的父母站在旁边一脸冷漠，李侠行眼中莫名有泪水流下。
一道清光笼罩，所有人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个神仙师傅面前。
“李小忠，你知道修行是什么吗？”声音仿佛从心底响起。
“不知道。”李小忠惊魂未定。
“夺天地万物造化于己身，修行本质上其实就是掠夺，是逆天而行。你快一些，别人就慢一些，你多一些，别人就少一些。天地灵物不是无穷无尽的，长生亦有定数，你是我最喜爱欣赏的弟子，你那些师兄师姐们心术不正暗害于你，为师赐你大法力，你去将他们都杀了，只有你才是那个唯一能得道成仙的人。”
李小忠没有犹豫，他没有真正修行过，更不认为什么修行就是掠夺。脑中浮现李云枫关切的目光，妹妹偷偷看自己的眼神，花花递给自己糕点时欢喜开心的模样，父母慈爱呵护小心翼翼的眼神，这是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还有小仙子清澈的目光，白嫩小手中散发清光的药丸。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亲人，就是不能再修这个什么仙，他也干不出那种事。
“如果什么长生是非要杀死他们的话，那我不修行了。”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不知道修行改变命运的重大意义，所谓成仙长生对李小忠来说依然还是个概念，又岂会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放弃心中的亲人，李小忠觉得即便是仙也应该是人变的，如果要放弃所有为了这个，那还有什么意义？他宁可不要。
虚空中传来深深的叹息，眼前的神仙老师也消失不见，一块宝玉浮现，射出一道光华笼罩全身，这是洗涤，也是灌输。
无数过往经历浮现，有前世也有今生。
前世的李侠行从自己呱呱落地开始，到快乐的童年，游乐场、学校、动漫、各种美食以及朋友，包括学过的知识，凡是经历过的都一一闪现，没有悲伤，只有欢乐，李侠行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后世的李小忠也不是什么野外捡来的孤儿，也是有父母的，家乡很偏远，距离红叶郡超过千里，不仅穷，还有匪乱，是被父母卖掉的，只是他们眼中的无奈、痛苦与不舍是如此明显。
不是每个被卖掉的孩子人都可以进入大门大户衣食无忧，曾经痛入骨髓的殴打，衣衫褴褛在大街上乞讨，寒风刺骨，无时不在的饥饿再次经历。
神奇的问心，神奇的法宝，神奇的清灵丸，在这一刻，共同作用下让李小忠李侠行不再只是融合，而是变成了真正的一个人。趋利避害，人都是向往幸福的，现在这个世界就只有李侠行了，李小忠成了无法磨灭的记忆。
李侠行又回到了石道上，他感觉很累，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的，毕竟是两个人的，负荷太大。
幻境中情景一一浮现，明心见性，修仙者的手段是果然神奇，仿佛亲身经历一样，连自己婴儿时候的事都全部记起来了，历历在目。
前世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也早已消逝，这个可以确定，对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即便幻境神奇，还是一片空白，想不通的事就懒得想。可是今世的父母可能还在，还是有机会见到的，李侠行原本对修行是没有什么太大非得不可欲望的，可是现在看来只有修行才会有能力，才能无视困难阻碍，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
在走向石阶尽头之前，李侠行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在破庙里自己对仙子说不知道那个玉佩的来历，现在他却清楚回忆起了那是三老爷给他的，自己却说不知道，当时的确也不知道，似乎被什么蒙住了，但那不是骗了小仙女？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人家好心送了他东西的，只能以后有机会告诉她并道歉好了，李侠行首先想的是这个，暂时也只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