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交谈（一）
在按照惯例纠正队员们的动作、领跑十公里之后，赵政在一众大小伙儿热情欢送下，离开了大学区坡地，剩下的时间，赵政也没有其他的打算，依旧是前往代代木公园，训练自己的【火球术】与【基础强化术】；
无论是术法还是其他，都要勤学苦练，没有捷径可走。
好的天赋只是缩短这个过程而已，在法力枯竭的现代，是不可能出现菩提顿悟、一夜飞升的事情的。
而且，在赵政眼里，即使是这样的菩提顿悟、一夜飞升也不过是从一个平地达到一个极端，而这极端极长、极宽，让人难以看到边界，因此常人将其称之为极限；但顿悟之后呢？飞升之后呢？
就止步不前了吗？
赵政时常有这些思考，而【梦核巡回】无疑提供了赵政一个可以将自己的思考付诸于实践的机会。
下午四点，赵政从代代木公园启程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赵政依旧拐入了那个老旧的仿佛画报一样的杂货店。
这次，依然是勇辉一个人在杂货店的前台守着，只不过这次，勇辉的前方，放了一盘五子棋，小孩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赵政清楚地看到，明明是自己和自己对弈，小孩还偷偷放了水，让另外一边的“自己”赢了。
赵政轻咳一声，勇辉抬起头，看到是赵政来了，眼睛一亮。
“大哥哥！”
赵政答应了一声。
勇辉在打过招呼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耍赖的模样被大哥哥看见了，勇辉有点不好意思，将桌上的五子棋打乱，结结巴巴道：
“我刚才，随便下着玩儿得。”
“嗯哼。”
赵政也不戳穿小孩子的小把戏，而是温和道：
“勇辉妈妈呢？”
闻言，勇辉的表情顿了一下，没抬起头，只是轻扬下巴，示意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二楼的楼梯道上，依然是一双女士一子绑带高跟鞋，和一双脏兮兮的、随意摆放的男士皮鞋。
暧昧的喘息声与怒骂声从二楼模糊不清地传来。
赵政注意到，那绘有性感女星的画报上，今日的日期下，数字已经变成了：
【四千日元】
四千日元一次。
而此前司野请赵政吃的海鲜炒饭，一万两千日元。
赵政和赵智同时沉默了一下，只有来自古代的卜师伊尹对楼上的动静一无所觉，他死的太早，又没有娶妻生子，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
赵政回过头，看着低着头无意识把玩五子棋的勇辉，大概明白，也许这孩子知道母亲在做什么了。
“妈妈在忙，帮我拿一盒烟吧。”
赵政这样说道。
“……哦，好。”
男孩沉默地点点头，打开柜台的玻璃门，问道：
“大哥哥抽什么烟？”
“这个。”
赵政手指点了点白色包装的香烟，依然是那款柔和七星。
“好。”
勇辉动作麻利地取出香烟，赵政就要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日元，勇辉制止了赵政，摇了摇头道：
“妈妈说了，要是哪天大哥哥还来这里，就请大哥哥一包烟。”
闻言，赵政笑了一下，“哦？”
勇辉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妈妈说，这是回礼！因为上次大哥哥送我五子棋，还教我下棋！”
“这样嘛？”
赵政轻声说道。
勇辉用力地点了点头，将面前白色包装的柔和七星从玻璃柜台上，往赵政的方向推了推。小孩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赵政，那双小手平齐放在柜台的边缘上，似是害怕赵政不收。
在勇辉小心翼翼的眼神中，赵政神色平静地接过了香烟，笑道：
“好，那就替我谢谢勇辉妈妈。”
“嗯！”
见赵政接过香烟，勇辉脸上荡开大大的笑容，甚至原地小跳了一下，显得很是兴奋。
见状，赵政不由得笑道：
“就这么开心？”
“嗯！嘿嘿！”
勇辉再次点点头。
赵政将那包柔和七星放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香烟没有温度，却让赵政心口微微发烫。
“我再陪勇辉下一局五子棋，然后再走。勇辉有时间吗？”
“有的！”
勇辉眼睛亮晶晶的，急忙答应道。
“好。”
于是，隔着柜台，一大一小，将简陋的棋盘瘫在玻璃面上，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下着五子棋。
赵智飘在勇辉的身后，见勇辉下错了步数，比勇辉还要着急。
“哎呀，你怎么下在这里啦？笨！这下，绝对要给父亲跑了！”
虽然勇辉一个字都听不见，但不妨碍赵智全情投入。
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更笨。
伊尹呢，则将两只手揣在前面，站姿端正，微侧过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这饶有新意的棋局，时不时发出几声感叹。
“啧，又被父亲骗了，哎呀，父亲可鸡贼得很，你不要上当啊！”
说着，赵智戳了戳勇辉头顶的发旋。
在听到鸡贼二字的时候，赵政抬头，不咸不淡地看了自家好大儿一眼。赵智轻咳了一声，嘟哝道，“我什么也没说，父亲什么也没听到。”
……
晚上五点四十五分。
小力郎驱车停在了高田马街小巷口。
小力郎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接赵政哥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小力郎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赵政下来的身影。
小力郎此刻也没急着打电话联系赵政，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
镜子里的小力郎，烫了个爆炸头。
……
“怎么感觉，不是赵政哥那个风格呢？”
小力郎揽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下。
明明是一样卷曲的弧度，明明是一样被屁崩了一般的发型，但就是没有赵政哥飒爽的风格呢？
哪里不一样了？
小力郎眉头皱得死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彼时——
【叩叩叩】
车窗被扣响。
“诶呦我去！”
小力郎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小镜子一个不稳，直接从手上滑到了座垫脚下。
小力郎下意识转头，茶色的玻璃外，是差不多发型的赵政哥。
“赵、赵政哥！”
小力郎下意识脸上露出笑容，打招呼；
但察觉到在这里说话，赵政哥应该听不见后，小力郎赶紧将车窗摇了下来。
“嘿嘿，赵政哥！”
小力郎将车窗摇了下来，嘿嘿一笑，“我来接你了。”
摇下车窗的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赵政忍不住挑了挑眉，他看着小力郎从车窗缝隙满溢出来的小卷毛，几秒后，才开口道，“你——惹迪拉不开心了？”
“迪拉？”
小力郎闻言茫然了一下。
赵政随意吐槽了一句，摆摆手，示意小力郎过来，和自己上二楼将租室内的“货物”搬出来。
小力郎哦哦两声，跟着赵政到租室，将货物抬了出来。
在抬的过程中，小力郎忍不住感叹道：
“赵政哥，你劲儿真大！”
赵政没说什么。
两人将货物放到后备箱中，后备箱特殊改造过，容纳大的箱子没问题，剩下的一个小箱子，也即是青铜器《猛虎食人卣》被赵政放在了后座的位置。
小力郎先进了驾驶座，将车锁打开，赵政走到右边，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坐上副驾驶，赵政忍住看小力郎发型的冲动，问道：
“相田呢？不是说一起来吗？”
“相田大哥被抽调到司野大哥那边去了，走不开！”
“赌场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
赵政脑海中出现司野和他几个小弟的样子，那天在拉面馆中说的和【鹤政】一起开的那家赌场。
“对，【鹤政】那群家伙，伪君子，翻脸不认人，现在还在僵持。”
赵政点点头，“发车吧。”
小力郎答应一声，动作利索地发动了车辆。
黑色小车从高田马街出来，往新西宿的方向驶去。
汽车约莫行驶了一刻钟，小力郎忽然开口道：
“咦，我怎么觉得车内凉飕飕的呢？车窗没关好吗？”
闻言，赵政看向驾驶的位置——
伊尹正蹲在小力郎的旁边，好奇地打量着方向盘、油门和脚刹。
或许是因为和灵魂体碰触的原因，小力郎感觉到一股股凉气直往自己脑门上奔。
“可能吧。”
赵政含糊其辞道。
他刚要示意伊尹回来，就看到伊尹又伸手戳了一下小力郎扶在方向盘上的手，似乎在好奇，为什么手放在这个东西上，这辆铁房子就能向前和拐弯。
被伊尹戳了一下，小力郎感觉自己的手刺挠了一下，就和抽筋了一样。
小力郎喃喃自语，“怪了，今天衣服穿少了吗……”
副驾驶的赵政见状，也不再管了——
算了，由着伊尹去吧。
哪个古人见到汽车不疯的？！
想到这，赵政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
王子画廊东京纪尾井町店。
晚上六点四十分。
这次并不是什么黑帮的团体聚会，酒店依然对外开放，小汽车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广场，随后直接开到了大厅的前方。
若在以前，赵政与小力郎肯定会被拦在广场之外，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将车停进来的——不入流的车子，不入流的人对于这里的权贵、财阀和黑帮来说是一种亵渎。
当然，以前，黑帮的存在的对于这两者来说也是一种亵渎。
天皇脚下，东京门阀大族林立，门阀为权贵；门阀大族的旁亲、侄孙和手下心腹组成了东京的财阀；至于黑帮么，在以前只能算的上卖命的狗。
但时代毕竟不同了。
卖命的狗疯了，以【长空】为首的老派黑帮不要命了，讲门阀财阀噬咬得鲜血淋漓
——没办法，在战争来临的时候，门阀和财阀们被酒肉掏空的身体是没办法立足于战场的。因此，他们只能用赏赐给狗吃点骨头的姿态，召集了一批黑帮，充入军队，前往亚洲战场。
战场，穷王败寇，是最容易得权势的地方。
等战争结束，门阀和财阀们想收回他们下放的权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黑帮的走狗们，拥兵自重了。
谁要想拿走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他们就疯了一样炸毁桥梁和码头，宁愿死在异国他乡，也不愿让出自己用鲜血换来的东西；
谁要抢走他们的土地，他们就在土地中埋下炸弹，让投诚者的肉身被炸的血肉飞溅，白布包着血肉，丢到政府和警察厅的门口，血腥地撒了满地。
这样一来，谁还敢招惹这群疯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即使权贵和财阀们早就不满黑帮们侵吞的权益，但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黑帮的合法地位。
直至现在，即使国家机器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也无法剥离黑帮的影响范围——
因为黑帮，已经渗透入了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甚至，他们的领头人就是支柱性产业会社的社长，就是外贸事业的部门负责人，是社会福利和慈善公益事业的话事人……
总而言之，现在的东京，就像盘根错节的巨树——政府，权贵，财阀，黑帮共同组成了巨树的根部；无论哪个被去除，都会让大树倾倒；而只要其中一方的发展过快，就会遭到其他几方的围剿，因其掠夺了其他几方发展的空间。
巨树看起来是这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殊不知，只要微弱的平衡被打破，人们就能看见巨树倾倒，露出地下空荡荡的被蚁虫侵蚀得稀烂的根部。
“来的还不算晚。”
夜幕之下，大厅一侧的罗马柱前，夜郎轻一穿着黑色大衣，嘴里叼着一根烟，对着刚下车的赵政和小力郎道。
小力郎顶着爆炸头，嘿嘿笑道:
“老大交待的事，我肯定会认真办！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卡的很好，早到一些，但又没有太早，以免自降身价，显得谄媚？！”
闻言，夜郎轻一翻了个白眼，猛地拍了一下小力郎的脑袋瓜，“少废话，还有，别学赵政说话。”
“……？”
赵政疑惑脸，“和我有啥关系？”
“呵，这小子走火入魔了，从昨晚开始，就说什么，赵政哥运筹帷幄，赵政哥料事如神，说自己也要和赵政哥一样！”
“早上六点，怼人家理发店门口，把人家理发师喊起来烫头发！”
“我十点开门的时候，还以为哪个乞讨的疯子站我们店门口呢！”
夜郎轻一一边说着，一边又瞪了一眼正摸着自己被开瓢的脑袋瓜的小力郎。
赵政听着，想到那个画面，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小子，烫头也就算了——”
“还学你说话！今天一天，嘴就没停过，看个天气预报，还要揣测一下人家是不是在撒谎，要分析一下主播的行为逻辑……我特么的，耳朵要被念叨出茧子了！”
说着，夜郎轻一掏了掏耳朵，一副受够了的模样。
“你不今天也夸了一天赵政哥吗？……又不是只有我在说……”被怼了的小力郎期期艾艾躲在罗马柱后面，一边用手指戳着罗马柱，一边嘟哝道。
眼看着夜郎轻一拳头要砸过来，小力郎一溜烟儿跑来，边跑边喊道:“赵政哥，我去停车！你和老大进去，结束了的话，就打电话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