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序章（超长一章）
墙壁外凸出的部分实在是太过狭窄，赵政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形，轻吸了一口气。
好险。
“父亲没事吧？”
赵政微微摇头，旋即，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房间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虚幻的大门打开后，赵政直觉自己仿佛和那片空间建立了某种直接的联系！
似乎，自己可以掌控那片空间？！
赵政微微皱眉，他有些不确定地将更多的意识聚焦于房间中那片打开的神秘空间，想要看的更清楚，然而，就在赵政将越来越多的意识投注于房间内神秘空间之时，那片寂静的空间内顷刻间仿佛水波一样起了变化。
那尊俯视整座广场，俯视整片空白棋局的石椅上，一道扭曲的黑影一点点浮现！
房间的黛奥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死死盯住那石椅上浮现的身影，然而在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她的声音颤抖着：
“是您吗？”
与此同时，墙壁外的赵政瞳孔微微收缩——
他坐在高耸的石椅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他看到自己的手掌笼罩在一层黑色的迷雾中，他的手边，正摆放着那摊开的笔记，以及那栩栩如生的红色骑士雕像。
他正下方的位置，正是那片仿佛巨人建造般的广场！
这一次，呓语声几乎是铺天盖地地袭来：
【黄昏宫殿！梅林之主！】
【黄昏宫殿！梅林之主！】
【黄昏宫殿！梅林之主！】
……
赵政怔了一下，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自己发出一个略显疑惑的音节：
“哈？”
然而，就是这么一声懵逼的、迷茫的【哈】，在黑雾的笼罩下，透过渺远的空间，穿过漫长的历史，在黛奥拉的耳边回响。
黛奥拉胸脯起伏了一下，以更虔诚的姿态跪了下去：
“您虔诚的信徒黛奥拉·佐德，向君主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
在赵政的身影出现在石椅的瞬间，【魔法圣都·潘德拉贡】城内，【星辉之殿】观星台内，一双眼睛猛地睁开，与此同时，封锁的观星台内正中央巨大的被两条符文轨道束缚的瞳孔猛地转动，看向了正西的方向！
与此同时，珀斯城军法部三楼特殊检测室内的【伊瑞莫拉之眼】也忽然从地面升到了半空。
【伊瑞莫拉之眼】的前方正站着一支小队。
小队的队长正是那位曾经和赵政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人科威尔。
此时，科威尔原本就严肃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整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在队员们或同情或者担忧的目光下向前走了一步，微微鞠躬道：
“尊敬的【眼先生】，在不打扰您的前提下，我想咨询一下关于黑森林魔物异动的原因。当然，我知道您严格遵循着公平交易的原则，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我愿意尽力完成您的要求。”
说完，科威尔的拳头紧紧攥起，生怕听到诸如：
【请回答你今天为什么穿着深红色作战服前往黑森林呢？是因为这和您深红色的内裤更加相配吗？】
【请从一楼进门左转的观赏鱼缸中钓上来一只黑色小猫。】
以及【在今晚，请牵一头驴在城市的夜色中穿行。】
等等问题或者要求。
……
由于太过紧张，科威尔甚至都没注意到，此刻本该注视着自己的【眼】先生实际上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似乎在看向一处虚无。
在房间内安静到连一根针落下都可以听清的时候，科威尔听到了【眼】先生的回答。
【请吟诵一首【黄昏】吧。】
话音落下，科威尔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先生。
科威尔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吟诵一首诗歌？竟然只是吟诵一首诗歌？
虽然【眼】先生提出某些令人尴尬或者极难做到的要求的频率并不算高，但也从没提出过像吟诵一首诗歌这样简单的事情。
而且这诗歌本身也并不特别，既非艰深晦涩，也非佶屈聱牙，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家喻户晓，三岁小孩都知道。
提乌斯大陆面积辽阔，普通人或许从生到死都会停留在一个极小的地域范围内，然而，魔法师却不受这样的限制。许多的魔法师都有着游历大陆的愿望，某些爱好创作，喜爱艺术的魔法师会成为在地域间流转的吟游诗人，这些流传的诗篇被普通人传唱，汇编成诗集，传播的范围更广，逐渐被大众所熟知。
【黄昏】，如果科威尔没有记错的话，就汇编在《给孩子的诗》之中的第二十四首。
虽然心中惊讶，但为了保险起见，科威尔还是确认了一遍：
“是吟诵‘我不想听森林所传’的……开头的诗篇吗？”
【是的。】【眼】先生给了肯定的答复 ，不过，它依然没有看向科威尔，似乎在盯着某一处虚无发呆。
闻言，科威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管了，也许今天自己的运气非常好吧，竟然这么简单地就可以达成交易。
科威尔轻咳了一声，朗诵诗歌什么的，虽然也有些尴尬，但比起自己曾经被问到过的问题和要完成的要求，已经是非常简单的任务了。
科威尔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
“我不想听森林所传的
流言蜚语
在云杉中还能听到沙沙响
和树叶里的叹息声
阴影仍在忧郁与树干之间滑行
上路吧，没有人会遇见我们
玫瑰色的黄昏沿着无声的树篱入梦
道路慢慢地行进，小心翼翼地爬升
停下来回望那落日……”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科威尔的声音在回响。
或许是因为静谧的氛围，以及轻松的心情，科威尔吟诵着吟诵着，也不觉得尴尬了，反而，在吟诵诗篇的时候，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这首诗的安宁和静谧，在念完最后一句【回望那落日】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微微动容，仿佛真的看到了夕阳洒在大地之上，万物在安宁和寂静中永存的画面。
科威尔顿了顿，结束了吟诵。
“【眼】先生，请问我是否达到了您的要求。”
【眼】先生沉默着，随后巨大的眼球上下晃动了一下。
过了几秒，【眼】先生深沉磁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黑森林的异动只是表象，一场真正的、席卷大陆的战争正在奏响序章。】
赵政咽了一口唾沫。
黑色的人影颤动了一秒，然而，不敢抬头的黛奥拉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赵政看着手边的笔记和红色的骑士木雕，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能够确认的只有一件事：
他现在的意识不知为何，直接投射在了这片空间中，而且，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对这片空间似乎拥有着某种掌控权。
赵政吞咽了一口唾沫——
根据黛奥拉的说法，这片空间似乎是那位【黄昏君主】的神国，而自己现在进入了这片空间甚至享有一定的主导权，是不是也在侧面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位【黄昏君主】曾与梅林家族产生过深刻的关联，或者，再直接一点，这位君主曾经就是梅林家族的某一任家主！
而这就是令牌和自己能和这片空间产生联系的根本原因！
赵政垂下眼眸，下意识地看向手边的黄铜笔记，这本黄铜笔记的形制几乎和宝库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本笔记的上方，并没有刻画那跳动着的仿佛心脏一般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静谧流淌的黑色河水。
仿佛事物的一体两面。
赵政的心中自然写道。
然而，现在并不是翻阅笔记的时刻，此刻，在大门的外面，还有一位自称其忠实信徒的存在，在准备聆听来自君主的教诲。
——虽然，赵政认为，这位君主可能已经消亡很久了……
他的出现，或许只是某种历史的错位和巧合罢了。
赵政思忖片刻，在心中斟酌自己应该怎么先把这件事不动声色地糊弄……不对，平稳地掩盖过去。
他现在绝对不能露出马脚，毕竟若是让对面的邪教徒小姐发现神秘空间中的存在已经换了芯子，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从而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笼罩在浓重的黑雾中，赵政倒不担心黛奥拉会看到里面自己的形象，只是，他有些想不到该如何回应。
沉默了几秒，赵政终于开口道：
“梅林……还存在吗？”
脑海中诸多想法闪过，赵政最终问出了这一句。
这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试探。
梅林家族，无论如何，在历史中都象征着极高的位格。虽然不确定这位黄昏君主的真实身份，但只要在历史中存在过，梅林，总是绕不过去的标注。
借由这句问话，赵政在扮演一位从历史中苏醒的存在。
再者，赵政也是在引导试探黛奥拉是否知道这位君主的真实身份，若是这位君主真的就是梅林家族的某位家主，那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问题，若黛奥拉知道些什么的话，则会顺着这个话题展开。
黑雾之下，赵政抬起头，看向大门之外的黛奥拉；
后者虽然没有抬头，但依然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
黛奥拉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她的喉咙有些发紧，道：
“梅林还存在于世，只是，除了那位唯一真神之外，梅林的荣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黛奥拉顿了顿，补充道：
“距离您的沉睡，已经过了约五百年。”
闻言，黑雾之下，赵政眉头轻挑——
五百年？
唯一真神梅林·潘德拉贡确定魔法起源、统一大陆，划分几座大型聚居城市以后，提乌斯的大陆前进了约莫两千五百年，这位黄昏君主在五百年前陷入沉睡，这在时间跨度上并不算太长。
五百年，也就是前后约莫四代人的时间，不该销声匿迹到这种程度。
因此，的确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段历史痕迹。
就在赵政思考之时，黛奥拉继续说道：
“现在的梅林家族已经几近凋零，再不复当年荣光。”
“……”
喂，不要当别人面说别人家坏话啊。
什么叫几近凋零？
他不是还活着好好的吗？
赵政在心中吐槽道，然而，在黑雾之后，他还是憋出了一句符合人物位格的话：
“历史，向来如此。”
黛奥拉神情更加恭敬，她伏低身形，道：
“是，历史总是如同您的教义一般，仿佛永远流淌着的河水，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物停留。”
——教义？
竟然还有教义？
赵政心中一震，果然，对面的黛奥拉小姐不是什么做梦做到的召唤仪式，而是，其背后有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掌握着某些和【黄昏君主】相关的信息。
赵政没有在所谓的教义上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道，“我知道了。”
——当想结束一段对话的时候，我知道了，就是最合适的回答。
既不会暴露自己对某一方面的无知，也能进一步结束对话。
赵政话音落下，就在他打算尝试着从这片空间中让意识脱离的时候，黛奥拉的声音再次响起，黛奥拉声调有些紧绷，她开口道：
“君主，您的苏醒让我惊喜万分，只是，我该如何再次聆听到您的教诲呢？或许是因为幸运的缘故，我看到了您的神国和尊影，但在长久的尝试中，仪式魔法都不曾生效过……”
黛奥拉抿了抿唇，在斟酌着如何表达自己的担忧——
在她得到的教义中，君主已经沉睡了许久。
她的主教告诉她，君主的身影在不同的历史虚影中沉浮，只有仪式魔法才能联系到君主，而从仪式魔法中只能获得某些抽象的、深奥的需要进一步解读的象征信息，拥有解读能力的自然是各方主教，以及更上首的座首和冕下，像今天这样直接的接触，似乎从未发生。
教义上描绘的神国，与她看到的神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仅是能这样看上一眼，黛奥拉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黛奥拉甚至在心中想到，怪不得大陆上某些魔法师一生都在寻找古老遗迹的存在，那种历经岁月和历史沉淀的接近本源的气息，实在让人迷醉。
黛奥拉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想要建立稳定的联系？
赵政在话语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若放在某些真神或者类似存在的眼中，这或许是一种僭越，但黛奥拉的眼神实在太过诚挚，那是一种全然的信赖、信仰和敬畏！
赵政沉思片刻，看向了空荡荡的广场；
他似乎知道应该怎么做？
赵政意念一动，他抬起手，这样的动作他像做过许多次一样，意识勾勒，黑白地砖中的纯白地砖上，一枚棋子浮现，赵政落下一子。
与此同时，棋子的上方，一道虚幻的人影浮现，这道人影静静站立，和黛奥拉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