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玩火自焚

一战便攻破了关隘，王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沾沾自喜，他心里很清楚，今夜的行动虽然成功，但也只是取巧而已。如今自己暴露在方令舟眼下，一旦让其得知上阳关失守，必定会全力反扑，仅凭自己这点兵力，根本就守不住。

他正想着，之前那名副将又走了过来：“将军，已经清点完毕。”

王越嗯了一声，接过簿册仔细看了起来。己方这一战折损了近三千人马，而对方，总共也就两千守军，除去逃走和战死的，被俘虏的不过三百来人。

王越眉头紧锁，沉吟良久，将簿册还给副将：“传令，加强哨探，速速派人联络贾淼将军，告知上阳关已在我军手中，请求大军支援。”

“是！”副将抱拳，应声而去。

月色朦胧，繁星逐渐黯淡，天际隐约泛起了白光。王越远眺西边的密林，眼中有一丝期望，似乎想要穿透黑夜，寻找到一个人的身影。

山坡上。

项小满猛地翻过身，仰望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是胸膛的起伏，依然有些剧烈。他是真害怕自己的推测有误，将王越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但眼下看见王越成功攻破关隘，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天亮了。”项小满轻声说道。

张峰看见他满头大汗，忍不住笑了两声：“瞧把你担心的，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你还好意思说？”项小满瞪了张峰一眼，“我不让你透露我的消息，就是想让王大哥自己做出判断，你倒好，直接给我说出来，我就纳闷了，你那嘴怎么就这么松？”

“哦？你的意思是说，但凡他知道上阳关兵力空虚是你推测出来的，他就会义无反顾的行动？”张峰眼角微挑，“你哪来的自信？”

“你懂什么？”

“得得得，我不懂。”张峰摇着头，“唉，我不懂啊，也不知你是担心你那王大哥丢命，还是担心自己判断失误，变成笑柄了。”

项小满心里一颤，没有说话。

“看你那怂样！”张峰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躺在项小满身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没有任何人能做到未卜先知，既然有了决定便放手去做，若要事事都瞻前顾后，怎成大器？”

“你少装蒜了，从没见过放自己的手，让别人去冒险的！”项小满白了张峰一眼，没好气地回击，“我这叫深谋远虑，哪像你，没心没肺。”

“深谋远虑？”张峰哈哈大笑，指着项小满道，“对对对，你要不深谋远虑，刚才也不会差点被自己的枪给戳个窟窿，那会儿怎么就不多虑虑？”

“你还想不想吃饭？”

“我能抢！”

两人你来我往，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气氛轻松而愉快。项小满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色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咱们得去曲阳郡。”

“去曲阳郡？你去那干嘛？”张峰一愣，随即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去看贾淼的笑话吧？”

“看什么笑话？”项小满不解。

“你不是说贾淼已经遭伏了？”

“我说可能，你懂不懂什么叫可能？”项小满没好气地踢了张峰一脚，“赶紧的，咱得加快脚程，尽量明晚之前赶回去。”

“臭小子，你又偷袭我！”张峰揉了揉腿肚子，提起方天画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

抬云关内。

王英等将领一直在整军备战，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关城。士兵们刚打了一场胜仗，也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

然而，此时的方令舟却不在关内，而是身处邺邱县府大牢，面对着一个让他颇为头疼的人物——荀羡。

方令舟举旗之后，便曾招揽过荀羡，哪知荀羡不仅不愿同流，还主动将自己写信告发的事情说了出来。方令舟一怒之下便想将之杀而后快，还是方好竭力劝阻，才留下了他一条命，一直将其囚禁在县府大牢之内。

而此时，荀羡正端坐在牢房的草席上，面容平静，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慌和恐惧。尽管身处囹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身上自有一股不屈的气势。

方令舟站在牢房外，眼中的情绪异常复杂，对于这位「青石清风」，他心中既有敬佩也有忌惮。荀羡的名望在百姓心中太高，他不敢杀也不能杀，但若能为自己所用，确是大有裨益。

“荀县尉，别来无恙。”方令舟的声音在幽暗的牢房中回荡，带着一丝冰冷。

荀羡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方令舟对视，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方令舟能感觉到，那眼神里隐隐有着一丝嘲讽，可他并没有因为这嘲讽而动怒。他也明白，一块硬骨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折断的：“荀羡，我知道你为人忠义，但你忠的是一个腐败的朝廷，一个昏庸的皇帝，你真的认为，这样的朝廷值得你为之牺牲吗？”

荀羡轻笑了一声：“你不过一个乱臣贼子，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谈论忠义？”

“呵呵，又是忠义。在投效刘文召之时，怎么不见你的忠义了？”方令舟摇了摇头，走进牢房，站在荀羡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我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天下，已经容不下腐朽的朝廷。我方令舟举旗，就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

“你错了。”荀羡微微摇头，“天下大乱，最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你所谓的苍生大义，不过是满足个人野心的借口。”

方令舟脸色一沉，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看穿心思，荀羡的话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荀羡，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死有何惧？”荀羡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倒是你，有没有想过，待朝廷大军挥师豫州之时，你又会是什么下场？”

“是吗？”方令舟的愤怒突然消散，转而挂上一抹笑意，“你说得不错，你的朝廷的确已经派了大军，不过……”

方令舟弯下腰，凝视着荀羡，“你想知道结果吗？”

他又站直身子，冷笑一声，“七万大军，在我面前不过蝼蚁，我只需一计，便可令其灰飞烟灭，你真应该去看看，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荀羡心头一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就算你赢了，又能如何？你真的以为你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哈哈哈，荀羡，你太天真了。”方令舟放声大笑，满眼都是疯狂，“我不需要改变世道，我只需要掌握权力。有了权力，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权力……权力迷人眼，智者不为动。”荀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知你智谋超群，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你也该明白，玩火，终将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