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烧火丫鬟

德济堂乃是昭烈王城里声名远扬、最负盛名的大药房，已经营数十载。这里的大夫们医术精湛，令人称道，药草的种类更是琳琅满目，凭借着良好的口碑，德济堂开了好几家分店。

在王城里，一些达官贵戚和有钱的富商们颇为自负地认为：但凡家中有了病人，若在家中熬药，会不吉利，难以带走病痛。故而，那些讲究的贵人们常让药房安排在门店里熬制药汤，再另派下人前来门店取用熬制好的药汁。正因如此，王城里的各大药房都特地设置了熬制汤药的小厮或者丫鬟。

为防有歹人暗中下毒，一般上门问诊的大夫开好药方后，药方会被送至药房前厅。那里有专门的人员为药方编制号码，然后依号抓药。抓好的药材和药方打包妥当后，便会送到后堂熬药的下人手中。下人们会依据药方上所写的编码，找到对应的炉火对药材进行熬制。

这一连串的环节分工明确，各主其事，互不过问来往。开具药方的大夫不会知晓每日随机的编码，前厅的伙计也不会清楚炉火的位置，而后堂熬药的下人更是不会过问这药汁究竟是给谁家谁人服用。

旭日清晨，准时赶到的向芯妤被德济堂药房大伙计带到了后堂。待后堂持事将药房的规矩交代清楚之后，向芯妤便跟随着其他熬药的丫鬟一同熟悉起炉火的位置。

“你可要看仔细了，今日给你分配的是11号到18号的炉火，药方和药材都打包放在了对应的炉火旁，你要仔细阅读药方上的医嘱，务必掌控好火候和时辰，万万不可贪玩贪睡耽误了大事。”后堂持事是一个年满五十岁的老先生，面色严肃，不苟言笑。

冰雪聪明的向芯妤极其认真的点头应道：“记下了。”

德济堂后堂一共有三十眼炉火，其中北边厢房里有二十眼炉火，安排了两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伺候，那是专门熬制权贵和富商们的药汤；南边厢房则有十眼炉火，由两名粗衣嬷嬷照应寻常百姓的药汤。

眼下正值初夏，需要熬药的生意不多，向芯妤趁着熬药的空闲时间，还揽过来药房伙计们洗衣服和缝缝补补的活计，借以增加收益，贴补家用。

就这样，憨娃子的军饷加上向芯妤熬药的月例，让周家人在王城里解决了生计问题，后来周老汉赶着驴车跟着憨厚的房东去了驿站做一些送货的活计，一家人的日子倒是越过越有滋味，比起在长留村的苦日子要松快许多。

时光飞逝，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在德济堂的大厅里来了一位身形胖墩的大嫂。瞧其周身装饰，干净整洁又显福气，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大管家。

“钱掌柜，我家老太太的药汤熬好了么？”那胖大嫂被招呼的坐在大厅右侧一张黄梨木的靠背椅子上，端足了架势，慢条斯理的询问着陪站在一旁的钱掌柜。

很明显钱掌柜不敢得罪了眼前的这位贵客，只见他笑脸盈盈的拱手，陪笑道：“今天不知道吴婶你提前来了，这不，老太太的药汤刚刚熬好，正催着伙计打包呢，请你稍等片刻。”

“嗯，今日出门是早了些，钱掌柜，你先去忙吧，我且坐在这里等会。”吴婶顺手端起了身旁桌子上的一碗温茶，送至唇下，轻抿了一口，品尝后，神色颇为满意。

这会儿正好赶上后堂持事掀开通往前厅的布帘子来寻找钱掌柜，于是钱掌柜礼貌的从吴婶身旁离开了。

“钱掌柜，你过来一下。”后堂持事轻声唤道：“有事找你。”

“什么事情？”钱掌柜靠近后堂持事，两人走到后堂开始说话。

“今日安排去陪送药汤的小厮，一个告假了，另一个已经出门送药，尚未归来，眼下吴婶又来取药，我后堂没有人可以出去送药了。”后堂持事小心的请示。

“什么？！凡是在本店熬制汤药的贵客，待药汁熬制好了之后，都得由本店安排的小厮陪送药汤到主家服下后，方可返回，现在没人陪同送药，这可是不行。”钱掌柜不高兴地踱着手道：“让前厅伙计送一趟吧。”

“不行呀，掌柜的，你忘记了，今日有好几位要出诊的大夫，都得带着伙计上门去问诊，剩下来的其他伙计都不够机灵，去不得富贵人家，怕失了礼数。”后堂持事连连摆手。

陪送药汤去往富贵人家，需要安排懂规矩和会察言观色的机灵伙计前往送药，如若期间胆敢有半点差错，势必会招惹来无端祸事。

正当钱掌柜为送药的人选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侧门闪入了眼帘，钱掌柜看清楚来人模样，顿时眼睛明显一亮。

“就她了，小娥姑娘，你过来一下。”钱掌柜朝着刚从偏屋里走出来的向芯妤招呼道。

向芯妤怀抱着一堆准备拿去后院要清洗的衣服，听到招呼，她赶忙依从的快步走到了钱掌柜跟前，恭敬行礼问道：“掌柜，唤我何事？”

钱掌柜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衣物说：“你先放下这堆东西，现在送药的人手不够，你先跟着吴婶去一趟主家，把要紧的药汤给人家送过去。”

“什么？掌柜，这不合规矩。”后堂持事不认同的反对道。

钱掌柜立刻虎着眼，不悦道：“那你说怎么办？要不然我亲自去送一趟，还是你去。”

见钱掌柜急眼了，后堂持事不敢再坚持了：“这……，行吧，这姑娘干活确实比其他人稳妥许多，还读过书，一言一行很是懂规矩，就让小娥姑娘跑一趟吧。”

钱掌柜再度转看向芯妤说：“平日里就瞧出来姑娘举手投足很是稳重，谈吐也很斯文，辛苦姑娘去跑一趟吧，去了主家，要谨记规矩，莫要乱言乱问，千万不敢出任何纰漏，懂么？”

向芯妤懂事点了点头，应道：“记下了。”

“你去小屋找嬷嬷领一身干净的行头，把外衣换了，再出门。”看得出来，钱掌柜非常重视这位主家，安排的颇为谨慎。

“是。”话罢，向芯妤放下手中衣物，快步往西边小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