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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当第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还在平原上盘旋,第二股寒流已经越过山丘、高原和草原来到了中原大地,在人们的期盼中,两股寒流交汇后,气温骤降,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路然出门时寒风骤起,等她到了京城郊区的科技投资大会的会场,雪花已经白了一地。

曾近文的科技投资大会的会所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一些没有完工的项目被警戒线阻拦着,建筑用品在地上铺了一地。

路然来的尚早,她定了个包厢,然后在每桌上让服务员放了一瓶洋酒,这是规矩,也就是说今天有一个好项目来参会融资。随着黑夜的来临,参会的人员正在络绎不绝地伴随着严寒赶来到了现场,转瞬之间现场的人员就拥挤不动,可见这科技投资大会的兴盛,也给了现代科技发展的一个动力。

时间过了九点,随着音乐骚动,曾近文等一些人进了包厢坐下,路然等一些招商引资人陆续进入包厢和他们打了招呼,科技投资大会正式开始。

现在每张桌子上都有了IPad,这是新装修增加的工程,服务人员都已经把晚上的招商项目传达在了界面上,每位投资者都一目了然地了解所参与的项目。

路然的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亦然,在她走进招商大会现场时已经把资料递交了上去,她没有想到最后自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在上次回来京城时候,她就准备了公司的招商资料,只是后来突然接到美宁市科技博览大会组委会的电话,而后匆忙地离开了这里,后来又接到了总公司的电话,确认自己依然是淮都区项目的负责人,自己才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了,而后就渐渐地忘却了,没有想到今天还是要拿出自己的决心,走了这一步。其实,路然是及其不愿意走了这一步,一年前的海潮漫漫科技公司已经在这个科技大会上露过一次,那次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民间招商大会,自己准备得不充分,被各方投资人问得措手不及,而一败涂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地回到宾馆,打算用一包药物了结自己的时候,遇到前来收租的麦祖巫,麦祖巫也同时认出了这个舞台上出现过的路然,可以说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开始。

路然想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尽管还没有形状,但她知道这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惦念,她的眼睛在闪烁的霓虹灯下黯然地流出了眼泪,海潮漫漫,这个平凡的公司名字,为了你,我路然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而今又回到了原点,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这个大会的舞台上,然而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自己不再羞涩,而是在经过上百次的参会经验后,尽管那时自己以投资者的身份参加的,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也就有了信心。

看着舞台屏幕上闪烁着即将到了自己的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路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在以前晚上很少吃饭,即使是吃饭,也只是吃了一些蔬菜或者水果之类,然而为了今天晚会,她进了会场后,就让服务员拿来了一份汉堡套餐,用这份高热量的洋外餐把激情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当主持人喊出了自己的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的名称时,路然仰头喝了下去面前的一杯红酒,然后走上了舞台。

“各位投资界的领导和大佬们,我是淮都区海潮漫漫科技文化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路然,也许你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大会,也许你是老会员,如果你是老会员的话,在一年前的科技大会上,你也许已经见过了海潮漫漫科技公司,她曾经出现过这个舞台,只不过是那时的这个公司是挂着美宁市,而今又一次出现在这个舞台上,作为公司运营的主管领导,我很惭愧!”路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在颤抖,尽管舞台下面漆黑一片,但是她知道仍旧有几百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也许是几千双,她镇定了一下接着说,“一个企业就像是自己的儿女,我也是一样,为了海潮漫漫这四个字,我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即使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如果有一线新机,我仍旧不会放弃这四个字体,然而今天我又一次站在这里,头插稻草,要再一次贩卖自己的儿女。”路然说着,泣不成声,仿佛自己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她抚着面,停滞了一会儿,接着说,“这次售卖的内容我已经上传到了电脑上,大家可以看,但是我的唯一要求就是要保留着海潮漫漫这四个字体,还有科技公司,因为时间有限,下面有什么问题大家请直接问?”

“路然董事长,我看了贵司的资料,好像这公司的投资方并不是你个人,请问你是否有权去转让公司?”一位投资者发问道。

“我已经让律师为我的公司名称证明,我完全有资格贩卖我这个科技公司的名称,这一点请投资者放心。”路然爽快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直接卖的是这个公司的名称,而不是转让所有的公司?”

“对!那公司的一切还是那投资公司的,我这次来卖的是海潮漫漫科技公司这个公司名称和我本人资源。”

“那我明白了!”第一位投资人坐了下来,他们直接翻过了这一页,人类,都是现实的动物,对虚幻的东西别人是不在乎的。

“路董事长,我对你的遭遇很是同情,我们也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名称只是一个代号,但我对你后续的资源很感兴趣,特别是以你牵头的追己系统和后面的机器系统,我看你里面写了30%的利润,却要承担50%的债务,这个事情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下。”另一位投资者站立了起来。

“大家还记得去年那次科技招商大会吗?那一次我失败得很惨,没有介绍完自己的项目就被人们轰了下去,大家也许不知道那次是我的海潮漫漫生死存亡的时候,追己系统的开发也到了瓶颈期,我被轰出了大会现场,作为公司的领航者,我无脸再回去美宁市公司见那些望眼欲穿的同事们,我卖了仅剩下的那台电脑,大家都知道,作为科技人员,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卖了电脑,就卖了我的生命,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想活着很难,想死却很容易,也许一包农药的是,然而弥留之际,我见到了我的伯乐,也许到了现在,他仍旧是我的伯乐,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这一年来的快乐。”路然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但是她仍旧没有停滞,继续说道,“我带着他的投资款回到了美宁市,发现我的海潮漫漫科技公司在前一天由于债务问题被查封了。”

“我们很同情,但这与我的问题也是无关呀?”

“请你接着听下去,当时看着公司上的封条,我心灰意冷,也痛恨这些公司的职员忘恩负义,所以我就转回了京城,在这里安心地做了一名投资人,不再去理会公司的事情,然而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的一名科员,他深深地给我上了一课,他没有忘记海潮漫漫这四个字体,他也没有放弃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公司,直到公司关闭的那一刻,他的心还留在了那个公司,而后他鼓励我重新找回了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而且把他辛苦钻研的追己系统分享给我用,并千方百计地把我原来的公司员工收拢在他的旗下,即使是新系统的安装,也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半,别人都说商场无情,同行是冤家,可是在他的身上我却享受到了人间应该有的一切,30%的收益权是我最大的奢求,50%的债务却是我给他最小的承担。”

“好,说得好,作为大会的主办人,我希望大家在商场中拼搏的同时,也应该享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曾近文在包厢里走了出来,他拿着无线话筒接着说道,“刚刚路董事长说的这个人我也曾有一面之缘,我记得他叫姜少华,我刚刚和他的领导通了电话,告诉了她这里的一切,让她传达给姜少华。”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他?”下面有人问道。

“现在这个人很忙,他在进行康复训练,更重要的一点,我不知道他的电话,但是我知道他合伙人的电话。”曾近文在众人的笑声中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接着说道,“我也邀请了他们最近来到我们这个舞台,他们现在确实遇到了资金麻烦,和路董事长刚刚说的一样,但是这套系统确实能够给我们科技界带来更大的利润和帮助,尤其是对农业科技方面的朋友,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当然大家也要对各自的股东负责,所以希望大家去一次淮都区这个小地方亲眼看一看,别以为只有我们的京城才是卧虎藏龙,只有国家各处平衡发展,才是我们国家真正的繁荣昌盛。”

“对,说得对!”下面的人议论纷纷,点头称是。

“路董事长,同样为女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刚刚观察你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这里还有隐情?”一位女投资人站了起来。

“是的,我怀孕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才这样着急地裸卖企业和自己的一切。”路然也爽快地回答道。

“那我们要思考一下,因为我们正如曾执行董事所说,我们现在买的不仅是一个公司,更是一份情怀,如果你突然间有事退出了,我们就没有了情怀的保护。”那女投资人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事情尖锐,偏要把针扎在哪里。

“请你放心,我是刚怀上,现在做掉还来的及,肯定不会在工作上掉链子。”路然居然咬着牙说出这样绝情的话语来。

“嗯,那我们更不了解了,你现在的做法是否和你亲爱的人达成一致,毕竟作为女性,怀孕生子是一个人成长的标志,也是完美女人的身份象征!”那女投资人听到了也大吃一惊,她立刻纠正着路然的想法。

“你知道了,我刚刚也说过,为了海潮漫漫这四个字体,我可以付出一切!”路然强忍着再次流出的泪水轻轻地说道。

“不,我不同意,路然,你不能这样绝情,这孩子不属于你一个人!”突然门口传来了一声怒喝,一条身影迅速地跑上了主持中央舞台,灯光照射在他的秃头上,也照射在了他泪流满面的脸上,这竟然是麦祖巫,他一步步地逼近了路然,嘴唇哆嗦着,手里拿着一份压满了红色指纹的承诺书,他接着说,“路然,你看,这是我的净身出户的承诺书,为了你,为了孩子,我必须要走出的这一步,我现在要和你一起来承担这件事情,他们答应把淮都区海潮漫漫科技公司交给我们,现在我们不用裸卖公司了。”

“你,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这样做?”路然同样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路然,你知道我这些年走得多辛苦,每天都走得小心翼翼,在那个企业里,在那个家庭里,直到遇见了你,我觉得我的生命才有了光芒,有了意义,现在又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把我变成了更完美的男人,我站立起来了!也是我应该站立起来的时候,我今天当着各位投资人宣布,你路然是我的女人,海潮漫漫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你肚子里的孩子则是我们第二个孩子。”麦祖巫匍匐地爬了过去,搂着路然的双腿痛快地哭道,即将六十岁的男人,被生活压抑了即将三十年,如今他的痛哭感染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嗯,我看明白了,路然董事长这辈子走得太艰难了。”那女投资人垂着眼泪说道。

麦祖巫能够走出这一步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和勇气的,他跟随着路然的车出了居住的公寓楼,然后在即将上了环城三路时接到了麦思琪的电话,说妻子苗逢秋要找他,他本来要义正言辞地挂掉,后来想象一下,觉得还是当面说出来好,现在刚好那卢海律师也在场,把一切都摆上桌面,大家结束这段煎熬的旅程也好。

然而他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路然,然而看着她汽车驶去的方向好像是曾近文的科技投资大会,他的心情安定了一些,而后匆忙地给几个投资界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看着一下路然,而后才安心地把车辆调了车头,朝着自己的公司驶去。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刚进了公司,苗逢秋就气哄哄地扔了一个手机过来。

麦祖巫惊诧地发现房间内竟然只坐着苗逢秋和卢海,至于麦思琪语言中所说的家庭成员们竟然都失去了踪影。麦祖巫诧异地接过旋转而来的手机,竟然看到了那张双杠杠的测孕棒照片,还有他与李海虹的谈话内容。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刚好也不用我多说了,你们觉得要怎样做?”紧张的麦祖巫竟然轻松了下来,他拉了张凳子坐在两位的面前,悠然地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他的内心不再着急,在进得房间之前,他看到了朋友发来的照片,那路然果然去了科技投资大会,而且有了他的朋友盯着,心里也就安生了一些。

“快入土的人了,现在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情来,还连通外人威胁起了自家公司来。”苗逢秋嘴唇哆嗦着,用手点指着对面的麦祖巫问道,“现在你还不满足吗?要家庭有家庭,要企业有了企业,现在还要出去做这样见不到光的勾当吗?”

“是嘛!我的家人和企业呢?那不过是你们给我打造的囚笼,我想问一下,既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请问一下,你们知道我的父母叫什么吗?你们知道我的老家在哪里吗?你们又有多少人能会写出麦祖巫这三个字?没有人吧!说是我的企业,哪一个企业是我签字就能够决定的事情?哪个企业的钱我能够独立地用到一分钱?麦思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说,你自己应该明白吧!这样的羞耻事情是谁先做出来的。”麦祖巫情绪激动地说道,他把烟狠狠地掐灭在了桌面上,眼睛里似乎喷出火来。

“这是你的意愿,在结婚前就说好的!”苗逢秋被眼前的本份老实的老男人如今的表现吓了一跳,但是她还是强装着镇定,大声呵斥着说道。

“收起你的面具吧!你现在支开了所有人,原来也是顾忌到自己的脸面。”麦祖巫轻蔑地说道。

“这不是卢海律师还在这里吗?”苗逢秋气愤地说道。

“这还不明显吗?留律师在这里你不是为了和谈,而是为了你们家族的利益,这个我懂!”麦祖巫说道。

“哎呀!两位领导都误会了,这次是让你们和谈的,我只不过用一些小手段,让朋友拿出了李海虹律师的谈话记录,突然间发现了这个,就拿过来了。”卢海在旁边尴尬地说道。

“卢律师,我知道你的手段,李海虹律师几次败在了你的手里,她竟然还不留意身边出了内鬼,但是这次我要感谢那个内鬼,让我不愿意说出的话语摆上了桌案。”麦祖巫突然间豁然开朗,他也曾设想过李海虹律师的专业性不会在卢海面前不堪一击,卢海今天不小心居然说出了内情,他如今只得暗暗地埋怨了李海虹律师,怎么这么地不小心?让身边出现了内鬼。

“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律师讲究的是证据!”卢海发现自己多了嘴,居然不小心说出了实情,他以为站在集团公司的立场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赢得雇主们的赞扬,然而现在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的马屁路然拍在了驴蹄子上。

“卢律师,你不用紧张,他做不了主,”苗逢秋安慰着卢海,然后回头对麦祖巫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和路然一刀两断,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回来接着做你的集团公司董事长,一切如以前,我们也不愿意追究了。”

“那我选择第二条,”麦祖巫不等苗逢秋说完,竟然轻松地说道。

“你知道第二条是什么吗?”苗逢秋被面前老头的言语惊呆了,她微微地愣了一下问道。

“即使是刀山火锅,悬崖峭壁,我也要过。”麦祖巫义正言辞的说道。

“那你就要净身出户,从此一无所有。”苗逢秋也坚定地说。

“现在我才是一无所有,今天出了这道门,我什么都会有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我还有怕的吗?把你准备的资料拿给我吧!现在还这样地作秀,难道不累吗?”麦祖巫伸出手来说道。

“哪里有?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卢海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是的,他们的草案还未成稿,倒是第一条路线,他们准备得比较充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老实巴交一辈子的男人竟然能够选择了第二条道路。

“那我们说着你写吧!”麦祖巫倒是轻松了起来。

“你真的要选择这一条路线吗?”不死心的苗逢秋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谢谢你这次给我选择的机会,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这是我第一次选择做了主。”麦祖巫毫无留恋地说道。

“不用谢,这也是你解放的宣言,我早就应该让你自由了,我也很后悔,以前对你的放纵,以为给了你充分的自由,你会顾忌这个家,然而你希望得到的太多。”苗逢秋脸色苍白无力地说道,然后她回头对卢海道,“卢律师,麻烦你记录一下,从今天开始麦祖巫将净身出户,不管是家庭还是企业,从明天开始配合公司办理一切事宜。”

“慢着,这次要增加一条,淮都区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从此交给了麦祖巫,不管是公司利益或者债权等!否则的话,我不会签字的!”麦祖巫突然阻拦道。

“看来你还是爱她的,这一点我考虑到了,到了那边你们好自为之吧!听思琪回来汇报说,那边的外债还是蛮高的!”苗逢秋提醒了一句,然后回头对着发呆的卢海说道,“就这样写上吧!这是他们的选择,再说要赶紧给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谢谢苗总的提醒和成全!”麦祖巫拱了拱手,他还想慷慨地说出了一些话语,但是此刻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居然连个承诺都没有了。

“你们看一下吧!没有问题就签字吧!”卢海打完了稿件,然后推到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点了头,就又复写了一遍,然后打开录像机,把他们的签字过程录了相。

“要不要喝一杯酒再走?”苗逢秋看着急匆匆就要出门的麦祖巫问道,其实她的内心也是一片地失落,三十年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位老实人的可怜,心里充满了愧意问道。

“不了,现在有件事情比这里紧张。”麦祖巫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回答道。

“因为她?”苗逢秋居然好奇了起来。

“是,是的!”麦祖巫仿佛是赌输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他踉跄着出了门,然后找到了自己的车辆,拉开了车门上了驾驶位,然后启动了上了三环道路。

“竟然还是她重要呀!”苗逢秋面对着那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墙角,她颓废地坐在了凳子上,心里空落落的。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这入冬来的第一场冬雪在空中洋洋洒洒,转瞬之间就铺了一地。

有人说,今年的冬天会比每年都很寒冷,看这种情况,也许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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