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分别之时

时间慢慢沉寂，空中的微凉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强烈的紧绷感使得所有人都挣扎起麻木的身躯，而现实的迷离，却逐渐令他们拉长了思绪。

“我们都还来不及说再见，但现在就要永别了……”

诺娅心情复杂地叹息，心脏像被什么勒住似的隐隐作痛，她蓦然仰着头，看向未来的自己，就如同天人永隔，她不禁流露出惆怅的神色。

或许将再也不会想起，也永远不会遗忘，没有了这场意外，来自于过去的少女，会遵从历史的走向，成为原本那个弱小的自己。

想到这里，诺娅低着头，内心就像刀绞似的，泪水模糊了视界。

“没有必要特意说出来吧！反而，又不会记得……”

诺岚面无表情地摇着头，冷酷的面容掺着一丝感伤。

珀耳塞斯露出满脸厌恶的表情，虽然感到一丝不舍，但他永远不会将内心的真正想法表现在脸上，只是那布满阴霾的眼眸里涌动着一股深沉的意味，他紧盯着格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可恶，这还真是令人不爽！”

阿伊埃尔的脸色没有太多变化，依然像平时那般冷漠、严峻，总是把想法埋藏在心底的他格外倔犟，而在经历这些事情后，他也成长了许多。

这不完全是坏事，他见到记忆中不一样的父亲，一个为了母亲而彻底疯狂的父亲，而他也迎来了结局，但这也促使阿伊埃尔放下了多年的心结。

他冷哼道：“我无所谓，只是……令人感到些许不快！”

阿尔兰法忧虑地盯着阿伊埃尔，然后看向其他人，也情不自禁地叹息。

罗兰、卯月和特蕾莎也相继流露出不同的情感，无数的失望、心痛、感动、欣喜相互交织在一起，涌动而复杂的情感让他们不禁颤抖起来。

但他们面临的却要将这几天的经历全部抹去，他们面对危险的敌人，一起并肩战斗所建立的深厚羁绊也会消失，这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事情。

如果这件事注定无法违背的话，那么他们战斗的意义，燃烧的热血和激情都不复存在，那他们此行的这场经历也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吗？

见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洛岚艰难地抬起疲惫的身子。

她连续喘了几口粗气后，推开原本正扶着她的洛娅，然后一脸庄重又摇摇晃晃地走到众人的中间，最后扬起了手“大家，请听我一言！”

带着一丝沙哑的少女声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只见洛岚用手轻轻捂住喉咙，咳嗽了数声后，她的脸上逐渐出现无比爽朗的微笑。

“时间过得很快，记得刚把你们带到这里的时候，就像刚才似的，但却发生了很多事，你们与敌人交战，各自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就算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依然没有退缩，靠你们自己的双手打倒了敌人！”

洛岚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众人，收起了她平时那副冷酷而傲慢的模样，显得异常谦逊，因为付出了巨大努力的他们，值得被这样对待。

没必要再继续惺惺作态，虽然那就像心血来潮似的偶然，但也只有这种时候，洛岚才会展现出真心，述说往常绝不会说出来的话。

“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你们确实做到了了不起的事情，你们都贯彻出自己的信念和觉悟，成功拯救了这个世界，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

听到这些话，众人不禁胸中沸腾了，炽热的瞳孔仿佛铭刻上了坚实的印记，一刻不停地被那热情的火焰所波及，他们纷纷握紧了拳头。

“我稍微认可你们了，所以，你们可以为此而感到自豪哦！”

洛岚顺了口气，她的表情却显得愈加激动“对我来说，你们做到了令我也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一切的话，我们就不会一起再站在这里，至于某个人估计也还正躲在角落里自暴自弃的吧？”

听到这句话，洛娅自然而然地听出了洛岚这是明摆着嘲讽自己，她急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脸颊变得有些微红，然后惭愧地撇开了视线。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到来，这是你们带来的无法取代的，最珍贵的礼物，更为质朴、坚贞的灵魂！”

说完，洛岚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浮起淡淡的憾然，她摇头道：“但是，别离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我们无法选择，始终要告诉大家……”

“永别了！”

望着众人脸上再次焦急的难色，洛岚微微皱眉，她耐人寻味地向克罗索德和艾茵看去，在得到回应后，他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可能对现状感到不安，觉得难以承受，而为了不影响到你们的过去，生成一条新的时间线，我们必须这么做，不过，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一起经历的记忆会消失，没错，这是不会被传承下来的史诗，没有人会记得这场战争，但是，这绝不是毫无意义的！！”

少女响亮的声音，再次唤回了众人的目光，纷纷震惊地盯着她。

“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她又大喊着重复了一遍。

洛岚激动地握紧拳头，然后捶打着胸口，将所有的思念灌注其中。

“你们虽然会忘记这些重要的东西，但它依然铭刻在你们的身体上，而且，身处于现在的我们仍会保留下来，并带着这些记忆一起前往未来！”

“你的意思……到底是？”

众人纷纷疑惑起来，听到这番话时忍不住有些呆滞。

“还没听明白吗？”

洛岚摇了摇头，嗤笑道：“也就是说啊，你们的记忆并非消失，而是会被封印了起来，等到你们来到与我们相同的时间线，也就是等到340年后，这段记忆会自然解封，重新出现在你们的脑海中！”

听完，他们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还会记得这场经历！”诺娅兴奋地笑了起来。

“搞什么啊，有这种事提前说就好了，害我们担心了老半天！”阿尔兰法后怕地呼了口气，虽然脸上仍然在抱怨，但却显得格外喜悦。

阿伊埃尔、珀耳塞斯罗兰、卯月和特蕾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洛岚舒展着眉头，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实际上，根本没必要去担心，因为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们依然是他们，即使没有这次的经历，他们坚强的信念也不会被轻易改变。

“不过……”

洛岚双目一凝，若有其事地看向了诺娅和诺岚，来自过去的两对同位体，他们真的能够分为［彼此］吗，究竟是不同的存在，还是一个人？

诺娅的眼睛如月牙般眯着，嘴角轻抿，带着无比温和的笑容。

她并没有说出任何告别之类的话语，而是踮起脚步，走到了洛娅的跟前，将她蜷缩颤抖的手向着未来的自己伸了出去“能跟我握手吗？”

洛娅浑身一颤，迟疑了一会后，握上了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掌。

“你很辛苦呢，虽然这并不代表结束，在更遥远的未来，可能还会发生更多的危险和磨难，但是，一定要加油啊，未来的我！”

诺娅捏着拳头，略显稚嫩的脸上泛起明媚飘逸的笑意，她紧紧盯着洛娅“我也会沿着你的步伐，一点点地跟过去呢！”

注视着对方的笑颜，洛娅愣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叹息着。

“嗯，祝愿你能够拥有一个不同于我的……美好未来！”

诺娅立刻点头，但当看着洛娅脸上那看不出是什么的呆板表情，她又感到些许的不甘，迟疑了一会儿，突然用力咬了咬嘴唇。

“为什么未来的我变得有点呆呆的啊！”她抱怨地大喊道：“总之，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还有你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记住啊，不要转头就忘，还有！别太过自以为是，也别那么意气用事，毕竟一个人针对于整个宇宙而言，还是很渺小的！嗯，还有就是……要好好活着！”

洛娅心头一荡，脸色顿时变得柔和许多，脑海里也变得极为清明，她释然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我会……做到的！”

接着，她又扭着头，转向了阿伊埃尔、阿尔兰法、珀耳塞斯，以及罗兰、卯月和特蕾莎，不禁流露出庄严的神情，然后低着头，恭敬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也谢谢你们！”

“……”阿伊埃尔面色冷漠，没有发出任何言语，他依然侧着身子，半闭着的眼睛轻轻瞥了洛娅一眼，而后不经意地激起一丝波动。

阿尔兰法不以为然，她的嘴角却是勾起温柔的微笑。

珀耳塞斯的目光依旧紧紧盯在格雷身上，只是后者却经受不住他过于尖锐的目光，感觉毛骨悚然，最后听到那一声悄然地叹息。

而罗兰不禁低下了脸，浮起淡淡的阴沉，仿佛想起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或是将要预见的事情，她就一阵后怕，害怕再次失去这些纯粹的友谊。

卯月和特蕾莎倒是如往常一样显得极其热情。

“说什么谢谢啊，这种话也太见外了吧！”

“嗯，让我们……未来再见吧！”洛娅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告别，洛岚安心地呼了口清气，随即朝旁一望。

“喂！过去的我！”

诺岚身形一颤，脸色苍白地偏离着视线“干……干嘛？”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未来的我说吗？”

“……没有！”诺岚面无表情地答道。

“没有？”

“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样感觉会很奇怪，就算是现在也不行！”

“奇怪吗……哼，怎么，你这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吗？”

“老实说的话……有一点！”

诺岚焦灼地喘着气，眼神凛然地与洛岚相对，瞳孔则涌起一团炽热，如烈火一般汹涌地闪射着亮光“为何不让那嫉恶之火继续燃烧？”

诺岚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暴戾，说道：“曾经目睹了那件事的我们，被仇恨所占据，一度抹消罪恶，毁灭一切，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目的吗？”

诺岚逐渐睁大了眼睛，与洛岚不同的紫色，是带着一股浅黑色泽的双瞳，就仿佛被埋葬在深渊底部，透不出任何光亮。

她愤懑地朝着洛岚叫道：“我不懂什么约束，但你好像放下一切的表情是什么，你变得解脱了，所以就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抛弃这些业障？”

“……不”

洛岚抿着嘴唇，忽然发出一道长长地叹息“我并没有忘记我曾经的使命，那甚至是在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我自己，但我已走过漫漫长路，见识过更多的人和物，当时的答案，对现在的我来说，或许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洛岚脸上浮起淡淡微笑“刚刚立下誓言的我很幼稚，只是妄想凭借自己就改变世界的可怜又可悲的人，如果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做到的事情，那根本就不能被称作是事情，但这个世界的历史也应该早已做出了证明！”

说着，她的眼神又变得异常坚定“但是，我的祈愿不会消失，某些要做的事，和某些必须要做的事，不管过多久都不会改变，为了这个腐朽而糜烂的世界，总要花上一辈子的时光来认清现实……算了！反正，你今后……会明白的！”

诺岚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思绪才从远方追了回来。

“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事想问吗？”

“没…没有了！”诺岚哑口无言，神色忧虑地咬住嘴唇。

洛岚则继续扬起淡淡笑容，并流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其实，你刚才说得没错，这确实感觉很奇怪，我也不太想……和你讲话呢！”

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而这时候，周围的震动彻底停止，变得无比清朗，缠裹在身上的光芒进一步扩大，覆盖了全部视野。

“再见了，各位，不……待会儿见！”

洛岚挥了挥手，发出了最后的告别。

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没有人能听见这之后的话语，位于不同时空的众人立刻被强制拉回了原位，就仿佛身处万丈高空以难以想象的高速下坠。

没有画面，没有气味，没有声音，也感受不到对万物的认知。

当剧烈的晕眩钻进脑袋，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会儿，才从这种感觉中清醒过来，他们舒展着四肢，然后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清了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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