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调查科大楼第三层的会议室里此刻一片昏暗，四周的窗帘都被紧紧拉上，屋内唯一的发光体，就是投影仪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显影出一个全身赤红的女人尸体，原本白皙的脸庞，现在却被狰狞恐怖的刀伤布满，看起来触目惊心。

调查科内的所有成员此刻都聚集在这里，看着投影仪上显示的刚刚由市局重案组转送过来的现场照片，一个个的神情都严肃无比。

“死者名叫刘瑶，是海城大学艺术学院的老师。今晨六时许，由在海城大学晨练的人最先发现了尸体。”崔珏站在巨大屏幕前，对案情做出讲解，“当市局赶到的时候，很多当时在场的运动爱好者都已经因为惊吓逃离了，现场有一定程度的破坏，很多的证据无法确认准确的来源。留下的五六个目击者，中年妇女和老太太都因为惊吓送到了医院，老人还没醒过来，中年妇女虽然醒来，神智却不清楚，胡言乱语的，我暂时无法取证。只有一个中年男子留了下来做了简单的口供。”

“这起案件看起来虽然可以猜测凶手十分凶残，但是我实在看不出到底哪里足以让我们接下这个案子，一般的凶杀案，市局的重案组完全有这个能力破获。”

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刑警——兆麟，司法大学毕业的刑侦学高材生，有很丰富的办案经验，看着眼前死者的照片，他不由提出自己的疑问。

并不是他自大，而是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有其独特的针对性，有着不同于一般执法机构的特殊权利，往日里能够送到这里的都是无法解决，或者无法解释的疑难案件，这起凶案，实在看不出特殊的地方。

崔珏故弄玄虚地笑了笑，眼睛看向坐在圆形会议桌右后方，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针对这一点，我觉得苏虹姐来为你们解答应该更准确一点。”

被点名的红衣女人，有着一张艳冶的面容，一头大波浪的长发，脖颈间带着一条红色玉石的古式项链，娇媚的凤眸瞄了眼崔珏的坏笑，傲然地勾起唇角，“你小子倒是鬼，眼睛越来越毒了！”

从那一连串的现场照片被放出来开始，她就注意到了那具尸体古怪的地方。

只是她没有想到，崔珏这鬼小子倒是眼睛尖！

竟比刑侦多年的严忱和林樾都最先发现问题。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站起身，走到了投影仪屏幕前，指了指上面女人胸口的那一道狭长的刀口。

“大家看这里，市局的法医组送来的初步验尸里说的很清楚，这个女人是被勒住脖颈窒息而死，但在完全断气之前，却被前前后后用三四种凶器刺了十几刀。而且胸口还被割开，心脏被人挖了出来。”说着，她用手里的笔敲了敲胸口的那道伤口，眼神扫了一众人，问道：“可是胸口的这道伤，却有问题，你们看出来了吗？”

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向屏幕上的那道伤，那是一道细长的伤口，外翻的皮肉狰狞可怖，伤口附近附着着早就已经干涸的血痂，可见心脏这一刀刺入的时候，死者还活着。

但是……除了这些，说实话还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众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苏虹，不明白她的意思。

别人的疑虑就是对自己能力最好的肯定，苏虹傲然的扬了扬眉，得意地双手抱胸笑了笑。

“好了，苏虹大法医，您的能力超群，我们自己比不了，有什么您就直接告诉我们吧！别卖关子吊我们的胃口了！”抓着机会溜须拍马奉承苏虹的人是刑警——左飞。

他是一年前才调入调查科的新人，自从一年前第一次在电梯里看到了大法医苏虹就‘芳心暗许’，平日里只要不忙的时候，这人就一准儿泡在法医室里插科打屁，给苏虹和赵琪两位大小姐当牛做马。

嗤笑地白了他一眼，苏虹扬了扬修剪的漂亮的柳眉，开口道：“心脏，那可不是一片纸，一把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取出来的。”

她此话一出，除了崔略伤以外的众人皆惊，就连经验丰富的严忱和林樾也惊诧不已。

对呀！那是心脏，从医学理论来说，正常人的心脏大小，都是指的是心腔和心室壁的厚度两个方面,具体大小如下：左心房33mm以下,左室53mm以小,右心房48mm以下,右心室24mm以下,室间隔和左室后壁11mm以下。

这样的尺寸，怎么可能只是造成一个狭长的伤口？

可如果不是‘拿’出来的，那么那颗遗失的只在身体里残留了一小部分的器官，到底是怎么离开死者的尸体的？？？？

一个重重的问号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包括早已看出疑问的崔珏以及苏虹。

严忱自己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高清的辨析度，将女死者身体上的一切都清楚的展现出来，从这里可以更清楚的看到那条狭长的伤口，诡异地贴在女人的胸口，就仿佛一道狰狞诡异的笑纹，嘲笑着众人的疑惑和无知。

右手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交替敲击着桌面，他眉间微蹙，对于心中的疑惑，他一时也无法从往日的办案经验里，找到合理的解释。

但是……问题不能就这么放着，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他抬起头看向苏虹，“无论这个凶手到底是怎么从死者胸口拿走心脏的，至少尸体上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除非他是个鬼，能够隔空取物，否则就不可能不留线索。市局法医组已经把尸体送来了，这次还是由你和赵琪负责，我想尽快得到报告。”

“没问题，明天一早验尸报告一定放在你的桌子上。”苏虹点了点头，脚步飞快地朝着会议室外走，一旁的赵琪匆忙收拾好开会用的资料，也随后跟了上去。

法医室的苏虹美女，平日里喝蓝山咖啡看精版硬皮全英文艺书籍，最喜欢的就是在海边弹着钢琴欣赏潮起潮落。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谁能想到她一看到尸体的亲热程度，简直如同拜金女看到钻石一般，一双妩媚的大眼熠熠生辉，让人完全不敢置信，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具具青紫僵硬，面目恐怖的死尸。

瞧着红色的风衣在会议室门外，留下一道艳丽的影子之后翩然消失，众人不禁对于苏虹美女投以十二二万分的钦佩之情！

左飞更是眼冒心星，痴迷地目送女神赶去验尸的美丽身姿，无法自拔！

‘啪啪啪！’林樾用笔敲了两下桌面，拉回众人的注意力，道：“既然我们已经接下这个案子，那么原本答应大家的假期就要暂时取消了。案件目前为止全部的资料都在这里，大家看一下。”

调查科众人毕竟都是各个地方选上来的精英，虽然有时候会胡闹，但是工作的时候也会绝对的专注和尽心，听到林樾这么说，他们纷纷打开自己手里的平板电脑，阅读上面市局重案组送来的资料。

“警长，看这条消息。”擅长刑侦取证的兆麟注意到资料里的一点线索，将选中的资料从投影仪的屏幕上播放出来，那是一个始发于一年半前的一条微博消息：‘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雨; 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装。’下面附着的，是一张女死者上课时的图片。

“从图片的拍摄角度来说，一看就是偷拍的。可这张图片却和现在的之间案子有着一丝联系，那就是女死者当时穿的那件红色的连衣裙，正是她死亡当时穿的衣服。”兆麟指了指那件红色雪纺的裙子。

“嗯！”林樾点了点头，市局重案组送来的资料里也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

兆麟接着道：“但是很奇怪的是，当时这条微博发的时候，是六月底，女死者穿着一件雪纺的裙子很正常。可是今天却是三月底，夜晚还很寒冷，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女死者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海城大学的操场里；又或是……这是凶手在女死者死后替她换上的？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件裙子所代表的意义，也许会为我们侦办此案带来一些帮助。”

严忱认可地点点头，“不错，以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来说，红裙子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这个疑点就由你来跟，先到死者家里去问问她平日里的一些情况，确认这件衣服背后的情况。”

“好！”兆麟点点头。

严忱随之转头看向另一边一个一直沉默，对着电脑点来点去，一张脸都被过长的头发遮住，还带了一个黑框大眼睛的男人道：“文轩，您有没有办法通过这条微博找到博主。”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抬起头，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刑警——文轩，平日里专门负责电脑方面的问题，十足十的宅男一族，平日里对着电脑的时间，远远大于面对一群现实里的同事。

面对顶头上司的问题，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尽力！”

严忱最后看向林樾，道：“案发现场已经被人为破坏的严重，但是谁也不能确定那里到底留下了多少证据，而且那个操场平时都关闭着，只有早晚两次的开放时间，犯人的进入方法也是一个疑点，市局重案组的法证我不信任，你带着闵行和咱们法证组的人明天再去一趟。”

林樾点点头，“没问题！”

“最后……”严忱对崔珏道：“证人的取证还是由崔珏负责，之前操场上的那个男人你还要再次找他去拿一次口供，另外在医院里的两个人也要尽快接触，我要得到她们对当时情况描述的证词。”

“好的。”崔珏点着头应下来，但是眼底却闪动着不明情绪的异光。

看着他这个样子，严忱深邃漆黑的眼眸一道精光划过，状似无心的道：“刘博士刚刚到科里，既然之前一直跟你取证，以后你就先带着他吧，让他简单熟悉一下我们的工作流程。”

“嗯？”正低头心思惶惶地崔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眸此刻却闪动着晶亮的光芒，“真的？”

严忱歪了歪头，精明的眼眸打趣地盯着他。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崔珏讪讪笑着垂下头，一瞬间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尴尬和无措。

严忱和林樾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猜测，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好了，今天就先散会，时间也不早了，这个案子从明天开始开始调查，你们今天都回去好好休息够，明天拿出最好的状态来侦办新的案子。”说完，严忱站起身，拿起资料向外走去。

“是！”众人起身立正，待他离开后，也纷纷朝外走去。

“警长！”崔珏一脸狗腿的跟在林樾身后，陪着笑开口道：“警长回不回家呀？要不要我送你？”

林樾和闵行两人只有一辆车，刘鹏和孟书凡又没有车，因此刚才三人离开，一定是闵行开走了他们的车子，那么现在林樾要回去，就没车子了。

林樾回过头看着他一脸几乎掩饰不住的急切和企图，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五分钟后，我在停车场等你。”

“好嘞！”崔珏兴奋地一击掌，脚步轻快地朝着刑警办公室而去。

*

林樾和李闵行都是国防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之后被各自分配到不同的警局工作了三年后，又同时被推荐到了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工作。

外人都称赞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相互扶持多年，不仅工作中配合默契，就连生活里也住在一起彼此照顾，堪为‘学长学弟’的楷模！

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闵行的‘病’需要人照顾，而林樾却也是怎么都不能放下自己这个师弟的，于是在进入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后，便提议两人干脆一起在离工作地点近的地方，租一套房子同住，闵行一贯是万事都挺师兄的，自然不会有异议。

海城南区是一块老城区，市政府的所在地，是这个城市最早发展起来的地方，也因此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这里留下了很多古旧的房子。

林樾选的这处房子是民国时期一个洋人建的小洋楼，带着不小的院子，置于南区市府附近的如荫巷深处，大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和银杏树，绿叶茂密的日子里，荫荫树下，散步休闲，绝对是最佳的场所。

崔珏将车子停在院子外的公共停车位上，跟着林樾一起走进这个院子。

大家做同事这么久，他还真是第一次来这里。

二三十年代设计风格的欧式小楼，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靠近小楼两扇落地窗的地方还有两棵桂花树，树下摆放着白色的欧式桌椅，可以想象，秋季桂花开放之际，坐在树下喝茶赏花的日子是多么的惬意。

看着眼前打理的干净美丽的小院子，崔珏忍不住地撇了撇嘴，心里不由羡慕嫉妒恨。

林樾对闵行照顾的精心，为了他竟能找到这么个幽静的院子，两人相伴居住，彼此照应，真是让他们这群单身狗夜夜流泪到天明！

一边内心酸溜溜的抱怨，他一边跟着林樾朝着小楼走，随着脚步靠近房门，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开朗而愉悦。

林樾与他互看了一眼，加快脚步走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