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狗屁的世道
昌平侯府早已没落多时。
江行川这个世子当得也格外不称职。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臭名昭着，为人不齿。
除了安郡王。
别说达官贵人大门，就是普通百姓都鲜有问候。
平日里门可罗雀的昌平侯府大门今日却热闹成了集市。
离大门口最近的是一些衣衫破旧的穷苦人。
他们有的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有的怀里抱着装满鸡蛋的竹篓，有的用草绳拎着两捆绿油油的莼菜.......各种山货齐聚一堂，比城东的菜市场都要热闹。
有住在附近的邻居询问起缘由。
“欸，你们是谁？怎么这么多人带这么多东西堵着昌平侯府大门？”
搭腔的是个提着草鱼的老丈， 他感慨万分。
“一年前，咱辉山县遭了地龙，是昌平侯世子慈悲，给咱捐了银钱，咱才留下一条老命。这好不容易听人说恩人的寿辰就要到了，咱老头子旁的没有，倒是还有几分打鱼的本事，这不就 拎了两条鱼过来给恩人贺寿。”
“那你呢？”
邻居又看向一旁背上背着孩子，腕间挎着竹篮的女人。
女人羞赧的笑笑。
“我家那口子在地龙里伤了腿，也是世子大人恩典帮我们找了大夫，我家那口子才能恢复好。我家那口子说了，咱山里人啥都没有，但恩人寿辰，不管如何也要来道一声贺的。”
女人刚说完，就惹得旁人的连声附和。
“对啊，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世子是大恩人，他的寿辰，咱当然要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念叨着江行川的“善行”。
守门人何曾见过这架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书房去回禀。
江行川早就等待多时。
听到安郡王给他找来这么多人造势，喜上眉梢。
第一时间整理衣冠走了出去。
当看着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后，还是忍不住的惊了一下。
长公主府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江行川一出现，还在喧嚣的人群瞬间口径一致，朝着江行川行礼。
“见过世子恩人！”
江行川忙快走几步。
“诸位快快请起，之余当不起诸位如此大礼。”
之余是江行川的字。
“世子当然当得起！如果没有您，咱们全村百姓的坟头早就长了草！”
“是啊，你对我们恩同再造，这礼是一定能受的！”
说着，众人将带来的东西往江行川的怀里塞。
“世子爷，这是我家婆娘从山里采的蘑菇，糙是糙了点，但也能让府里吃个新鲜。”
“世子大人，这是小民亲手酿的米酒，算不上美酒，但咱们乡里的里正都说好喝哩！”
江行川打心眼里是看不上这些泥腿子的。
尤其是当自己身上上好的锦缎袍子被草鱼、山鸡染了一团。
他微微蹙眉，但他深知这些人是为自己造势的，很快就恢复了热络的模样。
“之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诸位，还请府里喝杯茶解解渴吧！”
为首的老丈连连摆手。
“咱都是土里刨食的人，一身的脏污，哪儿能给您府里添麻烦？大家伙说对不对？”
这话很快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对对对，咱这种人怎么能进侯府？大家不如把东西放下，咱心意到了就成！”
不管是江行川还是侯府的下人浑身都挂满了山货。
除此之外，地上还铺了一大层。
蔚为壮观。
这些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放下东西之后，哗啦啦的开口告辞。
不消一会儿，侯府门口就恢复了平静。
江行川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冯管事赶忙过去帮他将身上的各种山货取下，还小声询问。
“世子，这些东西怎么办？”
人走了，围观的邻居也回府了。
江行川看着还在扑腾的草鱼山鸡沉下脸来。
“就这些脏污玩意儿，谁知道吃了会不会得病？你处理了吧！”
说罢，一脸嫌弃的将脚下挡路的一篮子鸡蛋蹬翻。
全然不顾蛋清蛋黄碎了一地。
江行川面无表情地进了侯府。
消息传回了听雨轩。
陆宁站在窗前久久不言。
京郊边缘的辉山县是长公主的封地之一。
一年前的确是有地龙翻身，死了不少百姓。
国库空虚，圣上要求城中所有勋贵募捐。
虽然收效寥寥，但那时候她还是捐了三百两的。
银子虽然不多。
但不得不说，长公主府很会给江行川选时机。
此事，就算是有人要查。
有长公主做后援，又有实打实的银子。
有人来给江行川造名，无可厚非。
陆宁从不后悔给灾民捐银子。
只是后悔，她为什么不能重生的再早一些。
辉山县的那些人并没有全部离开。
为首的老丈以及两个年轻男子等在了隔着侯府一条街的拐角处。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少年跑了回来，朝那老丈喊了一句。
“孙伯！”
老丈正在和两个汉子说话，闻声回头。
“小虎，怎么样了？”
叫小虎的少年气哼哼道：“孙伯，您老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劳什子的世子果然连东西都没收，咱们一走，他就一脚踹烂了陈婶子送的鸡蛋！”
孙伯眼中闪过心疼。
“你陈婶子一个接一个的攒了一个月，连小芳儿都舍不得让吃......”
他长叹一口气。
“那后来呢？”
“后来我听那个世子说要那个管事把东西处理了，谁知道那管事只是把山鸡和草鱼要了，旁的都让人用车拉着丢到街角的污秽堆！气死我了！”
京城各处为了便于治理，每条街上都会设置污秽堆。
每日会有专门的人前来处理。
“那么多吃食，就随随便便扔了？”
孙伯急了，抓住身旁汉子的胳膊。
“快，你们随我去，务必把东西捡回来！”
那可是乡亲们家里最好的东西。
不能就这么平白浪费了。
脸上有疤的男人皱眉。
“三叔公，可不能去啊！万一让长公主府的人知道了，惹怒了他们，有咱们好果子吃吗？”
另一个身材圆润，圆头圆脑的男人沉思片刻。
“三叔公，二龙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先看看公主府的反应再说也不迟。”
孙伯气的直拍大腿。
“造孽啊！”
孙二龙脸色也很难看。
“三叔公，您老先别急着心疼东西，咱还得去长公主府复命，晚了，今年的赋税可又要多一成了。”
提到这个，孙伯更是老泪横流。
“这是要逼死咱老百姓啊！狗屁的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四人一走，周大彪才从阴影里退出来。
朝着皇城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一盏茶后，周大彪按照约定来到了一间宅子复命。
周大彪一直被陆宁安排盯着鬼市那个古滇人。
“小姐，咱已经在鬼市盯了好几天了，别说古滇人，毛都没看见，那小子不会早就听到风声跑了吧？”
陆宁摇头。
“府里的事应该还没传出去。”
不管是江行川还是江老夫人，不可能傻到把自己给人下蛊的事情说出去。
“且再耐心等等吧。”
她相信，此时的江行川比她更想找到那个古滇人。
“另外，还有件事要禀报小姐。”
随后，周大彪将刚才听到的孙伯几人的对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