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江

浑身无力的郭生躺在久违的龙首之上，一张俊脸此刻竟还有些老泪纵横之感。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先生，先生。你还好吧。从皇城出来我就一直在奔袭，总算赶上了。”

郭生刚想摇头不碍事，可小家伙儿似乎憋了好多话，有好多的言语想要与他分享，如竹筒倒豆子一般。

“好几个月不见先生了，先生好像有些瘦了哩。”

“先生先生，清瑶这几个月可没有闲着哦，也不是故意不去见先生的，清瑶都有在好好修炼呢。”

“先生，那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伤害你。要不要清瑶帮你揍回去。”

“当然，清瑶不是说先生不厉害，先生能短短时间晋升二境，也很强的啦。”

小龙，不，已经比上回见她要长了不少。看起来像是长大了，可话语之间还是像曾经一样。

这让郭生一阵的恍惚。

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孩，看到你受欺负，她比你还愤慨，见到你开心时，她比你还要欢喜，她会为了你奔赴万里的山海，只为见到你尚且平安时长舒一口气。

“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清瑶光顾着倾诉这进入真龙之境积攒了好久的话。也只是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飞着。

乘龙御天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差不多是开着摩托油门拧到120码在风中疾驰，那种破开气流，疾风都追不上的迅捷感，以及心脏狂跳的感觉，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我透支严重，需要睡会儿。”兴奋劲一过，郭生只感觉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说来也是奇妙，当小龙女出现的瞬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道视线便也烟消云散。

“嗷。”小龙女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很多事情想要与郭生分享。但她听着先生疲惫的语气，只是乖乖地点头。

两人停靠在东海一处岛屿。

在东海，这样的岛屿随处可见，但同样，上面也上演着无数的明争暗斗。

清瑶化成人形，只见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孩儿俏生生站立在郭生面前。

说实在的，郭生不能理解这种变身何为总是能够保证变完之后有衣服的。

再见清瑶，郭生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虽然被尊称为先生，可自己的品德学识是无法承载其先生二字的重量，况且自己并没有教清瑶什么。

反而是自己一路都在用清瑶的馈赠，那几枚戒指的道具材料给了郭生许多帮助。然而自己却并没有做到那日许下的承诺。

“先生，你不要一直盯着清瑶看···”

清瑶还目光灼灼地盯着郭生，只是和先生的目光对视，俏脸又瞬间如同火烧一般。

“那个，挺好看的。”

不得不说，男人在经历过某些事儿后，的确会成长的，至少，骚话什么的也是张口就来。

“爱有瑶水，其清若若。这身白裙很搭你。”

“另外，这一路走来，风尘不少，辛苦你了。”

清瑶小身子一颤，双眼更是蓄满泪水，一瞬间的思念与倾慕，以及淡淡的委屈顷刻决堤。

她知道的，龙有六千载寿命，凡人不过百岁，龙百年长一尺，人百年成枯骨。娘亲令她凝练龙魂才可出妖域。

可凝练龙魂百年，出来早已物是人非。她不顾自身根基损伤，强行凝练。这一路的痛苦，能与何人说。

娘亲怜悯，送至真龙之境，其中一年，外面十日。其中煎熬与寿命付出，先生也不会知道。

得知先生被满人族通缉，一路仓皇逃至东洲镇妖关。

她第一次和娘亲发生了争执，更是许下滔天誓言，走江东海！

这一路的山海奔波，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她也不会与先生说。

可能够得到先生这么一句话，便是足以慰平生······

“你哭什么？倒是先生对不起你了，你给我的东西我用了大半，可依旧没能完成当时的承诺。”郭生苦笑，伸手抹去小家伙脸上的泪珠。

“啊，先生用完了吗？清瑶这里还有，都给先生吧。”

看着女孩掏出了自己全部的家当，那十一枚储物戒，以及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后半段的模样。郭生忽然有些心酸。

“我算是能明白那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了，或者说，有此美人，才更该将江山送与她做红妆才是。”

郭生伸手搓了搓脸，脸上的疲惫强行压下。他没有接过女孩伸过来的双手，而是认真问道。

“我欲扬名东海，可有法？”

清瑶的小脸一歪，似乎不太理解先生的脑回路。

“先生不需要吗？我娘亲还有，只是上次我送你东西后，她就看的特别严···”

郭生心说自己都三十三了，还有当黄毛的机会，真是太···精彩了。

不过自己灵魂深处久未开口的嗓音终于说话了。

“清瑶说我根本不了解你，我觉得我确实该了结了结你。”

经过这些天的实战，郭生对若水倒是真没什么怨气，现在又将人家的宝贝女儿拐跑，也就只能闭嘴等若水发泄。

“行了，这个问题也好解决。我女儿为了你这个先生，竟是放着自家那条黑水不走，偏要走江东海。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护着她走完这东海，扬名不还是轻而易举？”

“走江？”郭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句话。

黑暗深处，若水从中走出，此时身着紫纱，一头红发披散，虽然依旧威严清冷。但郭生还是能看出眉宇间化不开的忧愁与疲惫。

“问问题前，不应该礼貌的问候一声吗？”若水狭长的凤眸看向郭生，甚至嘴角都有些难以压制的弧度。

郭生点点头，他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意思，无非便是报复罢了，自己占了这么多便宜，倒也不在意这些。当即干脆道。

“娘娘安好。另外，这身紫色纱裙，很有韵味。”

若水白了一眼郭生，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若不是因为清瑶，她才懒得浪费这宝贵的灵魂之力。

“走江，是我们龙族化为真龙的必经之路，凝练龙魂后，便需要走完一整条江，得万千生灵认可，方可蜕变神魂，从此晋升真龙。”

“相当于人族的”证道”郭生不太确定。

“是的，而且黑水就是我的证道之地，小家伙只需要按部就班，一年内便可晋升真龙，继承妖族正统。”

若水看着郭生的眼神不善。大有“放着大城市公务员不当要去跟一穷二白的黄毛白手起家的既视感”。

郭生这才回过味来。

“也就是说要打服那一条江才能做扛把子是吧，可这里是东海啊。”

“对啊，这不就是你名扬东海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吗？”若水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但郭生能看到那比ak还难压的嘴角。

“那，如果完不成走江，清瑶会如何？”郭生虽然自负在神迹里有些实力，但也没自负到能够单挑整个东海。

“真龙没有完不成的说法，走不完江，就葬在那条江中而已。”若水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郭生眉头紧皱。

“所以郭生，现在将清瑶劝回来，还来得及。”若水算是图穷匕见，道出了真实目的。

郭生眉头紧皱，一旁的清瑶意识到了郭生在做什么，小手紧紧抓住郭生的手腕不放，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念。

郭生摇了摇头。

“我劝不了，也不会劝。”

若水前一刻还挂在嘴边的笑容顷刻阴森了不少，一张绝世美颜几乎要化作冰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子，你知道清瑶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能够眼睁睁看着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下一刻还在休眠舱的郭生，龙形纹身游走，这一次的撕咬没有留一丝情面，疼的郭生差点白眼一翻就要晕厥过去。

但郭生只是短暂失神，还是强忍剧痛开口。

“你不了解清瑶。”

“笑话，那是我女儿，莫非还没你这外人了解？”

郭生疼的快说不出话了，每一句憋出的话语都带着颤音。

“她不想走你的路···是因为无非再成就一个若水。而若水都无法解决的事，她坐上那个位置又有何意义。”

感受到脖子处的压力一松，郭生大口喘息。

“可那毕竟是东海，还有着几头做着远古春秋大梦的老家伙在，清瑶不可能走完东海！”

郭生暗道原来如此，可诚如他说的那样。想要破局，多一个若水没有任何意义。清瑶和郭生其实很像，都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敢于站出来去搏命的存在，或许正因为此。

清瑶才会第一次见面，就认了郭生作先生吧。

“你真以为你女儿是朵温室里的花吗？那可是龙，真龙，经历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才能翱翔天际的真龙！”

郭生一句话振聋发聩，震的若水说不出话来，可道理她都懂，但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啊。

“那你又如何能保证清瑶能够完成走江？莫非真一辈子困在东海？”若水没有提妖族皇位继承什么的，在她眼里，都比不上自己女儿的命重要。

郭生总算缓过劲儿来，脸上也挂满了自信的微笑。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自信了，如何能够让别人信服你。

“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能做到。但既被尊称一句先生，那自然也要做出点表率不成。”

“若是清瑶走不完东海，那我郭生便陪她一直走，走到化作真龙为止！”

“郭家信义传家？”若水平静下来，安静地看着郭生。

“生，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