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也忘了,苦也忘了,尾椎也不疼了
翌日,林羽玚按时来到三哥书房。
林羽玚端坐,等着三哥分配事情,低头读信的林羽恒闭口不言,面容深沉,时不时抬头凝视一点,思索着什么。柳氏兄妹站立两边,也是沉着脸。林羽玚坐了一刻,忍耐不住了,叫道:“三哥,三哥。”林羽恒在写着什么,并未理睬,柳欣走到林羽玚身旁,轻声道:“七公子,稍安勿躁。”又过了一刻,林羽恒终于舒展了紧张的面容,望向林羽玚,道:“小七,一刻后出发,去许昌,今日必达。”林小七想也没想,道:“好!”这倒大出林羽恒的意料之外,他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急?”林小七说:“三哥自有三哥的理由,我做好我的事就是!”林羽恒很是满意,又嘱托了小七一些运送粮草的规矩,粮草多少、一日行路多少、目的地是哪里、几时到都是头等秘密,只有领头儿的知晓,连运粮的人都不知道,林羽恒再三叮嘱万不可说给任何人听。
林羽玚草草收拾了行囊,除了随身的一柄剑,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和简单的干粮,便按时出发了。他静静地走了,故意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晚膳时分,晓芙才发现林将军离开了,她心里虽然难受,但看得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些事连珉玥都没问出来,自己就更不该知道了。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着,柳氏兄妹也都离开了,在这样的安静下,后面酝酿的是一场惊涛骇浪。
林羽玚策马扬鞭,终于赶到了许昌,他按照三哥要求来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很黑,偶尔有一两声响动,还有一些风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春寒料峭,林羽玚一身大汗在冷风中打了个寒噤。无半点声息,他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一回头,却见身后不远处稀稀落落出现了几星火光,火光越来越多,逐渐成了一个半圆,看起来自己是被包围了。
“来者何人?”一汉子穿着土黄色粗布麻衣,手握一柄泛着银光的大刀,在火光下,他圆瞪的双眼杀气十足,周围站着十几个面色不善的男子。
“三月春风爽,羽翼露锋芒。”林羽玚不慌不忙地念出三哥告诉他的暗号。
“拜见公子。”一众人齐刷刷地跪地行礼。
林羽玚翻身下马,道:“好汉请起。敢问高名大姓?”为首的汉子起身道:“不敢当,兄弟们都叫我陈大刀。公子怎个称呼?”林羽玚心中好笑,心想:“他就是陈大刀啊,果然人如其名,看着是个粗粝的庄稼人。”
陈大刀已为林羽恒属下多年,管理着许昌的粮地。林羽恒在多处有田地,许昌这一块地虽不是最大的,却在陈大刀的管理下连年丰收,粮草总是很充足。陈大刀不仅能力强、人活络,还是个实在人,对林羽恒忠心耿耿,从未从中渔利,是以林羽恒对陈大刀也颇为重用。
林羽玚道:“我叫林羽玚。”陈大刀在江湖上走得多,一听这名字就猜测与林羽恒有关系,再看样子也有几分相似,加之年龄比林羽恒小,心中便留了神儿,对他更加客气。
陈大刀语气谦和地道:“林帅吩咐的事兄弟们都做好了,只等您来,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出门时林羽恒告诫小七一切听从陈大刀安排。林小七虽然很累,也只好稍作休息,明早出发。
卯时,东方刚刚鱼肚白,林小七的房门便被敲开了。
“林公子,我们要出发了。”陈大刀的粗嗓门儿让还在睡梦中的林小七猛的醒来,心生烦闷,他没好气地说:“知道了,马上就来。”陈大刀一听林公子不高兴了,看来出发定然不是立刻的事情,朝身后的兄弟挥挥手,意思让大家散开,不急着出发。
一刻左右,林羽玚打开了房门。陈大刀和兄弟们眼前一亮,这翩翩公子与昨晚风尘仆仆的来人判若两人。经过一夜休整,林羽玚又换上了上好丝绸的杏色衣袍,其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更衬托出他那高挑秀雅的身材,贵公子的形象不言自明。
陈大刀这一亮之后,却是极为担忧:“这美如琉璃玉的公子能和咱们同行吗?我们可不是去赏景儿的啊!”林大到心中犹豫,劝林公子换衣裳也不是,不劝这路上实在不方便再说,自己憋着也难受,陈大刀灵机一动,大声道:“兄弟们,准备出发了,带好东西!”陈大刀对先走出来的弟兄说:“你的衣服整理好,多余的不要带,别惹人眼!”这话他但愿林羽玚入心了。
由于林羽恒要粮突然,陈大刀急急凑齐了320石粮草,每车载16石,一车配一匹马,两车共5个人护送,共20辆车,队伍虽不算浩大,也是够初出茅庐的林羽玚震撼的了。陈大刀对林羽玚说:“林公子,您就带队走在前面。”
高头大马,林羽玚在队伍的最前方,甚是威风。陈大刀看林羽玚什么也不问,想必是因为没有经验,只管听自己的,但自己不能啥也不告诉他,犯了以下犯上的错,便来到林羽玚身旁,支开旁边的弟兄,道:“林公子,许昌到中牟大约200里路,我们平时运粮大概每日能行40里路,然此次赶急,每日多行10里路,吃食随行,歇息的时间要减少1个时辰,若能多行必要多行,必得4日内到。”逃难的一路让林羽玚对行路艰辛已有概念,但听到一天要走这么远的路,还是心里一凉。林羽玚勉强地说:“赶这么多路,弟兄们能吃得消吗?”陈大刀嘿嘿一笑,说:“林公子放心,弟兄们都有准备,都是脚力壮的,多走点没啥!”林羽玚挤出一点笑容,言不由心地说:“那是,出发吧!”
走了一个时辰,一路无事,林羽恒的粮草队不仅无人敢劫,一看是林家的,江湖中各路的人马还会派人保护。即使敌军发现了粮队,也不敢轻举妄动,别抢粮不成,还跟江湖中人结了梁子,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只是林羽玚的穿着过于惹眼,引来无谓的注目,让陈大刀颇不习惯,毕竟运送粮草讲究的是保密和低调。
林羽玚从来没有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虽然是坐在马上,屁股都硌得生疼了,好几次他想开口叫休息一下,但放眼一看步行的兄弟都没出声喊累,就硬是把话咽了回去。可是这会儿尾椎骨如针扎一样疼,他实在受不了了,走出队伍,来到路边停下来。陈大刀一看林公子停了,忙上前询问:“林公子,您有什么吩咐?”林羽玚道:“陈大哥,”林羽玚为表亲近,改口称大哥,“我们走了多少里路了?”陈大刀答道:“林公子,这一路平坦好走,我们精气神也足,行了16里路了。”林羽玚不敢相信,高兴极了,道:“我们行得极快啊!”陈大刀道:“是是,开始总是最快的。兄弟们也都累了,要不咱们休息片刻再出发。”林羽玚等的就是这句话,急不可耐地答应了。
陈大刀招呼大家休息。兄弟们坐在树荫下,解开靴子,让脚透透气。林羽玚看着这些粗俗的汉子,不自觉面露厌恶。身旁的陈大刀发现了林公子嫌恶的神态,也不回避,直接道:“林公子,别怪兄弟们粗鲁,都是卖力的人,没读过书,没那么多讲究。”这下让林羽玚极为羞愧,道:“陈大哥,是我没见过世面,还讲着臭规矩,我也想像你们一样!”陈大刀听林羽玚这么坦率,不摆架子,也卸下防备,道:“您是林帅的兄弟吧?”“是,您怎么知道?”林羽玚问。陈大刀笑说:“名字那么像,眉宇之间也相似,我猜就是。林帅没架子,兄弟们跟着他,舒坦。我看您也是!”林羽玚从来没有被别人作为男人这样夸过,心里别提多乐呵了,累也忘了,苦也忘了,尾椎也不疼了,只觉得值。“陈大哥,您有多余的衣服吗,我换一下!”林羽玚爽朗地说。“有着呢!”这一问问到陈大刀心坎里了,他看着林羽玚这一身别扭了一路,这一问,让他很是舒心,答得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