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波三折(2)
话说贾三平紧握缰绳,心中亦无底。
如其所述,他虽然学会驾车,但是,尚不熟练。
不熟练,此乃实话,非谦虚之辞。
他自谓为诚实之人。
他深晓自身能力。
即便担任普通杂役,他亦认为,此乃自身实力所能胜任之工作,不怨天,也不尤人。
前些时日,老宋叔恳切劝他趁年轻,多学一门技艺。
贾三平却摇头,说他自己就是榆木疙瘩,恐难学会。
老宋叔斥责他不思进取,仅靠那点微薄薪水,终日无非是腌菜豆腐配米饭,何来资本享用大鱼大肉?
贾三平表示自己爱吃豆腐,喜欢腌菜配米饭,平平淡淡,亦是好日子,因为他知足。
老宋叔无奈叹息,遂问贾三平是否打算孤独终老?
贾三平自然是摇头否定啊!成家立业,乃男子之梦想,亦是目标。
老宋叔问他,仅凭那少得可怜的月薪,能否娶妻啊?
贾三平思索片刻,摇头。
老宋叔又问,靠此月薪能否养活妻儿啊?
贾三平当即摇头。
老宋叔问他,何不习得一门技艺?至少可多赚钱。
贾三平反问,自己能学什么技艺啊?
老宋叔言,艺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技艺,总归有益。
贾三平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怕自己学不好。
老宋叔言,若用心,岂有学不成之理?
贾三平直言欲拜老宋叔为师,习驾车之术。
老宋叔愣在原地,旋即言驾车乃易事,无需拜师如此郑重。
贾三平像是经霜之茄子,登时蔫了。
老宋叔忙道,可教他驾车,但是,无需行拜师之礼。
于是,贾三平随老宋叔学驾车,间或充任小跟班。
程富祥闻知此事,念及老宋叔乃欲培养接班人,任其为之。
诚然,老宋叔确有此意。
年事已高,老宋叔欲早归故里,享清闲之福。
他觉得,贾三平性子稍呆,然而,为人忠厚可靠,乃良材也。
至于贾三平,他认为老宋叔不仅心地善良,更是一位称职的师傅。
不到旬日,他便学会了驾车。
当然,仅仅是学会还远远不够,熟练度仍有待提高。
然而,今日事起仓促。
程老东家的那份大红包承诺,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即便有些勉为其难,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
事成之后,有大红包!
若是失败……呸!百无禁忌!
不想这些!
贾三平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抛诸脑后。
为了红包,努力干!
就是为了红包!
红包!
贾三平全神贯注凝视着前方,双手紧紧握住缰绳,身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木雕。
坐在车厢内的程智鑫欣赏着周围的景色,悠然自得。
但是,也许是觉得有些乏味,他决定和贾三平聊聊天解闷儿。
程智鑫开口问道:“三平啊,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驾驭马车呢?”
贾三平回道:“前些日子。”
程智鑫又问道:“难道是你自学成才的不成?”
贾三平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这都是承蒙老宋叔悉心教导的结果。”
程智鑫恍然道:“哦,原来如此,竟是老宋叔传授给你的啊!”
贾三平颔首道:“老宋叔是个好人。”
程智鑫感慨道:“当徒弟啊,那可是经常要遭受责骂,这日子可不好过啊!”
贾三平摇头道:“不会啊!老宋叔可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呢!”
程智鑫回道:“那只能说明你运气好,碰到了一个好师傅。”
贾三平好奇道:“少东家,难道您也曾被责骂过么?”
程智鑫苦笑道:“是啊!想当年我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就没少挨骂,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呢!”
贾三平惊讶道:“书院如此文雅之地,连教书育人的夫子都会责骂学生,那岂不是......”
程智鑫打岔道:“此言差矣!谁说夫子就不会骂人啊?实际上,夫子才是最擅长骂人的高手。他们骂人时根本不用带任何脏字,但是,却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厉害着呢!”
贾三平诧异道:“我一直认为夫子们言辞文雅,肯定不会说出那些粗俗不堪的脏话来。”
程智鑫摇了摇头,缓缓道:“那些市井之人所用的粗俗言语,他们既看不上眼,更不屑于用。不过呢,他们却自有一套文雅的骂人方法。”
贾三平好奇道:“究竟什么才算是文雅的骂人方式呢?”
程智鑫道:“比如说,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绵里藏针......”
贾三平惊叹道:“哇!竟然全都是成语啊!如此文雅的骂人手段,真是太厉害了!”
程智鑫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道:“其实,并没有多厉害。”
贾三平疑惑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程智鑫解释道:“若是听者心思单纯,无法领悟话语中的深意,那么,对于骂人者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说白了,骂人者不过是在独自表演一场闹剧罢了。”
贾三平道:“既然如此,骂人者也需选个聪慧者来骂,是不是这样啊?”
程智鑫笑道:“三平,你实在是聪颖啊!”
贾三平道:“不是我聪颖,而是少东家您已经将此中道理讲解得如此清楚明白,我岂有不明之理啊?”
程智鑫叹道:“三平啊,你是可造之材啊!”
贾三平道:“少东家,这类夫子骂人,岂不是有辱斯文么?”
程智鑫道:“看情况吧!如果骂得合理,我觉得,尚可接受。”
贾三平道:“如果不合理,又如何啊?”
程智鑫道:“那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三平忿然道:“那些夫子简直是颠倒黑白啊!”
程智鑫淡淡道:“嗯,为学生者,唯有默默承受。”
贾三平激动道:“太不公平啦!”
程智鑫叹道:“当时,也许是意料之外,无法接受。如今回想,倒是情理之中。”
贾三平喃喃道:“我不明白。”
程智鑫淡淡道:“这些夫子们,尽管被尊称为夫子,归根结底,他们仍然是普通人,并非圣贤之躯。既然身为普通人,自然难免会有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所以,他们又怎能做到完全不骂人呢?”
贾三平颔首道:“有道理啊!”
说话间,马车驶过一处路旁的临时集市,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恰在此时,右侧蓦然闪出一道红色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