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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故人旧事

棺椁一动,谢母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说什么也要见一见她的儿子。可是暮春天气,又是从广州出发,一路行来,岂能开棺。

谢鸿卓和赵瑾容将谢母拦下,让人将棺椁停入正厅,点起一盏随身灯,春山在一边燃香烧纸。

陶若筠眼看着那具吓昏她的棺椁缓缓移入正厅,林管事的领着阴阳生往里头去,她没有再跟过去,呆呆地杵在角落里。直到青荷拿帕子帮她擦脸,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外头春日正盛,谢家却肃穆一片。

陶若筠正发着呆,徐同光却过来同她说话。

“府上缝制丧服,在下与鸿山兄一直兄弟相称,也想为他穿几日麻衣,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是方便的,明日一早,我会遣人送到春雨堂。”

陶若筠说完又问:“大哥去世的时候,看起来还好么?”

徐同光道:“在下见到人时,已经穿戴整齐,看起来很安详。”

陶若筠又问:“入棺时,穿的什么衣服?”

徐同光有些不解,但还是一一说的清楚:“穿的深青袍服人棺,又装绑了几件平日里常穿的袍服,四角也都放置了银锭。”

“口中含饭了么?放的什么珠子?”

徐同光耐心的答:“行过含饭里,放置过一些金银玉石。”

陶若筠听了点点头,又问:“大人同伯子交好,一定时常相见吧?都会聊些什么?”

徐同光瞧着陶若筠,有些不解,在这样全家哀恸的时候,问自己这些与丧事无关的问题。

陶若筠看出来了,解释道:“夫君是谢家幼子,自小就是这位兄长教育长大的。所谓长兄如父,就是他们这样的了。此次伯子前往广州,只有嫂嫂和孩子跟随,我想夫君一定会想知道伯子在广州最后的辰光是怎样的。冒昧的来问您,总好过去问嫂嫂和孩子。”

徐同光大致明白了,这家人需要谢鸿山走的平和走的安详,就连生前也是顺顺当当,而不是无尽的可怕猜想。

他们没有办法去让一个寡妇来说出他们想听到的故事,对赵瑾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所以只能通过徐同光。

“鸿山兄做事原则,衙门里的同仁对鸿山兄也是相当佩服。在公事上,我们鲜少接触,只是私下相聚时会拿来说上一说。”

“他为人豪爽,交友甚多,我也知道他曾经是生意人,但对他印象不一样。”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聊的是陶渊明。鸿山兄说他是懦夫,说男子汉大丈夫,见到不平就应当去修正,而不是种什么菊花。”

......

陶若筠静静地听着,不插一句话,一直等到徐同光说的停了下来,她才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他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徐同光道:“也是一个合格的夫君和父亲。”

“我的嫂嫂呢?她过的如何?”

“嫂嫂端庄识大体,我母亲十分喜爱,常常往来,两人十分投缘。”

陶若筠苦笑道:“是了,嫂嫂温柔又善解人意,一向招人喜爱,在家中也是如此。”

徐同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哑在那里。

“大人呢?听说大人是绍兴人士,我去年还曾经到过绍兴,听过一曲越郡南词。”

徐同光见提起家乡,语气也不再那么沉重,道:“越郡南词是地方唱腔,外头人少见的。”

陶若筠淡淡道:“是了,婆婆也不曾听过,适应了好一段时间才喜欢起来。”

陶若筠和那徐同光漫无边际的说着话,好像家中并没有办丧一样,直到林管事的领着阴阳生出去,出殡时辰已定。

家中有人故去这件事,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三少奶奶......”

“你我既有同一个嫂嫂,又何必称我为少奶奶。叫一声弟妹也是可以的,若不肯,也可唤我筠娘。”

徐同光傻呆呆的,过了半晌,才叫了一声弟妹。

“府上忙碌,在下先不打扰了,至于两个女婢......”

“大人安心用着就好。”

徐同光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告辞,先回了春雨堂。

陶若筠瞧着里面,忙忙碌碌,她让青荷扶着自己起身往里头走去。

谢鸿山的两个孩子已经换上了苴麻衣,有几个下人也穿上了白唐巾和白布直裰,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患上了孝衣,陶若筠也换成了白布孝髻,麻布孝裙。

这群穿着白孝衣的下人,在谢家以正厅为中心,慢慢扩散开,以至于谢家每个角落都是哀伤的气息。

陶若筠贴着谢鸿卓要跪下,谢鸿卓不肯,扶着她起身,

“你身子大了,不能在这里熏着,也经不起跪,今夜守灵,你就不要来了。”

陶若筠不肯:“我不回去,你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你,我要是累了困了,会叫下人送我回去的,好不好?”

此刻谢鸿卓已经没有办法兼顾许多,只能把陶若筠扶到椅子上坐了,叫她好生呆着,不要乱动。

这一夜,谢家灯火通明。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不少人前来吊丧,其中少不了谢正青一家子。

彼时陶若筠经过大半夜的苦熬,身子受不住,在后半夜里叫谢鸿卓给扶回翠竹轩里歇息去了,及至天亮才惊醒过来。

人刚醒,就让丫头帮自己穿戴好,要去前面。

青荷却来拦她:“今儿人多,大奶奶也吩咐过,您可以不去的。您又带着身子,冲撞了可怎么好。”

陶若筠精神不大好,听了这话,便先问前面的情况。

“三公子昨晚可有回来?”

“三公子把您安置好之后就回去守灵了,一夜未归。”

“早晨可吃过饭?”

“前头守灵的,一个没吃。”

陶若筠听了这话,心里难受极了,催着青荷帮自己梳头带孝髻,接着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便往前头去了。

她从侧门里瞧见谢鸿卓几人跪在那里,脑袋低垂,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可是吊唁的人已经来了,她没有办法把谢鸿卓叫回去吃饭。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跪也跪不住,蹲也蹲不下,坐在那里也不像样子,便折了出来,想了想,往春雨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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