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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成也红颜,败也红颜

楚彤不想抬出成达才,她知道成达才再是燕省的商业大亨,但在谭龙的盛怒之下,名头也未必管用,毕竟企业家还不是官员。而且她和成达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好说不好听。但她一向不愿低头,当年也正是因为她不想再当成达才的身后人,才不顾成达才的挽留而强行离开了他,导致成达才很长一段时间对她置之不理,她也不以为意。

闻风而至

崔向的日子,最近确实不太好过。

在以前,省委副书记的升迁要比副省长好,毕竟党务工作很重要。但现在随着政治体制的逐步改革,在一切向经济要政绩的今天,主抓经济事务的政府班子的分量越来越重,上面越来越重视年轻干部中的政府班子人选,尤其是常务副省长和进了常委会的副省长,以后升迁的机会要比他这个专职副书记大得多。

具体落在燕省,也就是说马万正和宋朝度晋升到省长的可能性,要比他大。

马万正是常务副省长,是第一顺序的省长接班人,除了年龄稍大一些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缺点,崔向一直认定马万正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尽管宋朝度占据了年龄优势,但资历浅,担任副省长时间短,他自认自身条件比宋朝度优厚。

宋朝度就算有推行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政绩,想要在省长宝座的争夺战中对他形成压倒性优势,也不可能。马万正不但顺序排在最前,资历也最老,崔向一直在想,如果马万正能够调离燕省就好了。

但突然之间,他隐约听到了风声,马万正好像会调离燕省……听到风声之后,崔向十分惊讶,忙向京城四处打听,结果得到的答复是,燕省暂时没有变动。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崔向为了保险起见,又让付先锋帮忙打探了一下风声。付先锋接到崔向的电话之后,笑了:“崔书记,我正想请您一聚,正好您就打电话来了,晚上见个面?”

晚上七点,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崔向和马霄共乘一车,赶向与付先锋约定的地点——红袖添香。步行在寂静的青石板上,崔向微带惊讶地说道:“没想到燕市还有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真是难得。我在燕市的年头也不少了,还真不知道这个小巷中藏着一家茶楼。”

马霄笑了笑:“先锋平常就喜欢搜罗一些风味小吃和雅致的茶馆,基本上只要有一点特色的地方,他都能发现。”

崔向心想果然是世家子弟出身,肯定是年轻的时候无所事事,天天琢磨吃喝,养成了习惯。要是草根阶层,忙着升迁和做实事的时间还不够用,哪里有这份闲情雅致?

到了红袖添香的雅间,付先锋和谭龙已经等候多时。崔向一见付先锋的面就笑着说了一句:“先锋还真是好雅致,连这样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我在燕市多少年了,都不知道这里还别有洞天。”

谭龙嘿嘿一笑:“爱茶之人,闻茶香就能找到。爱美之人,闻香识女人。红袖添香,既有香茶,又有美人,先锋自然就闻风而至了……”

付先锋一脸春风得意,摆手一笑:“谭龙不要乱说,闻香识女人,是褒义,不是贬义,怎么听你一说,好像透露出不太纯洁的思想?”

“楚彤确实很漂亮,很有味道,那可是你付大书记亲口对我说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谭龙一脸坏笑,他现在和付先锋熟了,说话之间也随意许多,也摸透了付先锋表面假装正经其实内心也有欲望的性格。不过付先锋别有情调,不喜欢用强,也不喜欢用权势压人。他喜欢一点点接近一点点打动的调调,就让谭龙暗笑,付先锋好歹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讲究什么两情相悦?

付先锋和谭龙不同,他早已超越一见到看上的女人就上床的初级阶段,认为男女之间上床的事情很简单,接近的过程才最美妙。他笑骂谭龙一句:“人可风流,但不可下流。谭老哥,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看中你身上的市长光环,也不是所有女人都会拜倒在金钱之下。”

“我还不信了!”谭龙经历过的女人也不少,有人贪图他的权力,有人贪图他的金钱,总之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被他弄到手的。

谭龙见付先锋还坚持他的观点,趁今天高兴,刚才一瞥之后又被楚彤的丽色打动,他就色胆大起,也不顾崔向在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如果我三言两语让楚彤跟了我,先锋你就得让给我,不能翻脸。”

崔向虽然心事重重,不过见大家兴致都挺高,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就笑而不语,表示默认。

马霄也不说话,只是一脸笑意地看向付先锋。

付先锋呵呵一笑:“如果楚彤是一个可以用钱或是权力打动的女人,对我来说和外面的女人没有两样,你尽管拿去,我才不会和你抢这样的货色。”

尽管付先锋话中有贬低之意,但谭龙不以为然,哈哈一笑就冲外面喊道:“请楚总过来一下。”

不多时,楚彤推门进来。她一袭长裙,身材傲人,一脸沉静淡然,让见识无数女人的崔向看了,也不由暗暗叫好,心想果然千人千面,楚彤之美,确实有过人之处。

楚彤心中清楚今天的几个客人大有来历,其中一人似乎还在电视上见过。她的红袖添香平常很少有高官来此,接待的多是一些儒雅的商人或是一些教授学者。因为红袖添香过于僻静,许多人并不喜欢。

今天突然出现了几名高官,不免让她心神不宁,因为她注意到其中两人的眼神不对,总是在她身上停留。尽管楚彤见多了男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但他们的目光还是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因为一人的眼光太玩味,而另一人的眼光太不怀好意。

听到客人呼唤,她本不想出面应付,但也知道有时候场面上的事情,不做不行,只好款款地进来,职业的笑容堆在脸上,问道:“几位贵客,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付先锋先是看了楚彤一眼,不由心中一动,又看了谭龙一眼,有点后悔刚才所说的话。

谭龙却没有注意到付先锋的异样,他的目光黏在楚彤身上,再也移动不了半分。心中的邪火如火上浇油一般,怦然燃烧起来,他一下站了起来,笑道:“楚总,有一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你好像还是单身?”

楚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后勉强一笑:“贵客想喝什么茶?我的茶艺虽然一般,但尚可入口,就由我亲手为各位泡一壶龙井,可好?”

谭龙见楚彤不接他的话,觉得大失颜面,不快地说道:“我问你是不是单身,没让你泡茶。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龙有点后悔没带秘书出来,没有秘书在一旁替他介绍,他得自我介绍,很没身份。

幸好马霄够给他面子,开口说道:“楚总,这位是谭龙谭市长,是燕市的重量级人物。”

楚彤心中明白了几分,忙客气地笑道:“原来是谭市长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既然光临小店,我就拿出珍藏的极品好茶为几位领导奉上,不知道领导是不是满意?”

楚彤的目光看向了崔向和马霄,因为她看出来了,崔向年纪最大,最持重,应该是官儿最大的一个。马霄既然主动开口介绍谭龙,应该是四人之中很有分量的人。她向他们两人示意,就有求助的意思。

崔向低头喝茶,不理。马霄避开目光,只是笑。

楚彤的一颗心沉了下去,知道他们不会帮自己说一句好话了。

谭龙见付先锋脸上的笑容有点讥讽的意味,心中莫名烦恼起来,就说:“楚总,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说糊涂话,我就实话实说了……你这家茶楼不错,要是我承包的话,一个月要多少钱?”

以茶楼喻人,楚彤当然明白谭龙是什么心思,心中更是恼怒,不卑不亢地说道:“对不起谭市长,红袖添香虽然利润微薄,但却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我爱如珍宝,再多的钱也不转让。”

楚彤态度坚决,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付先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摆出了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谭龙本来也是抱着玩笑的想法调戏一下楚彤,但抬出市长的身份之后,楚彤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化,让他感觉很丢人。因为和付先锋有言在先,现在被付先锋轻蔑的眼神一看,又当着崔向和马霄的面,他更觉得面上无光,不由恼羞成怒。

谭龙伸手去抓楚彤的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的茶馆关门?一个小茶馆的老板,能有几斤几两?还自恃身份,你有什么身份?”

楚彤哪里肯让谭龙抓住,闪身躲到一边,语气坚决地说道,“请您放尊重一点,我做的是正当生意,赚的是合法利润,该交的税一分也没有少交。”

谭龙冷笑一声:“合法不合法,不是由你说了算,我说了才算。”他一转身发现付先锋的脸色有些不悦,心里知道做得有点过头了,但现在没有台阶可下,就又说道:“今天在各位领导面前,我也不为难你了。你以茶代酒,给每位领导敬上一杯茶,给我敬上三杯,连说三声‘对不起’,否则,我关了你的小店!”

楚彤也不是没有见过场面的人,早年跟着成达才的时候,也见过不少省市的高官,从来没有见过如谭龙一样厚颜无耻之人。她怒火中烧,又见其他三人稳坐不动,心想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真没出息,就倔强地说道:“对不起,尊敬的谭市长,本茶楼没有敬茶的服务,而且我是老板,不是服务员。”

谭龙本来想找一个台阶下,没想到楚彤不识趣,当众不给他面子,不由勃然大怒:“一个臭娘儿们还挺嚣张,不就一个开茶馆的,我一根手指就可以灭了你!”

付先锋本想出面阻拦,一想又觉得有失身份,见谭龙有点气急败坏,就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劝谭龙注意影响,好像是和他争风吃醋一样;不劝他,又有点不忍看到楚彤难堪,他就用眼色向马霄示意。

马霄明白付先锋的意思,正想开口相劝,不料话未出口,楚彤又顶了谭龙一句:“开茶馆的也有尊严,也不是您说灭就能灭掉的!”

马霄就闭了嘴,得,还真顶上了,这下有好戏看了,谁也不肯退一步,只有继续斗下去了。他对楚彤也有些不满,明明知道谭龙是市长,还敢这么硬气,确实有点不识抬举了。不就是一个开小茶馆的,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也要适当地忍让才行,否则在燕市的地盘敢顶撞常务副市长,真是自嫌命长。

堂堂的常务副市长想要灭一个小茶馆,还真不是一个事!马霄看了付先锋一眼,意思是说,我不管了,随便闹,除非崔向发话,我反正不出头了。

付先锋也微微皱眉,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强行让谭龙收手,否则不但谭龙没有面子,在座的众人也脸上无光。

崔向虽然觉得谭龙有点过分,但楚彤确实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也有点怒气。在燕市的地盘上,算她再有后台,也应该懂一些礼节才是,连堂堂的常务副市长也不放在眼里,太眼高过顶了,是谁让她这么底气十足?

崔向也打定了袖手旁观的主意。

谭龙目光一扫,见几人都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马霄甚至还摆出一副看笑话的姿态,更让他觉得十分丢脸。要是十几年前,他能一脚将楚彤踢倒在地,现在碍于身份,他压下了动手的冲动,用手一指椅子说道:“老实地给我坐下,乖乖地给每一个人敬茶,我就暂时放过你,否则今天你别想离开这个房间,我一个电话就能封了你的茶馆!”

楚彤不想抬出成达才,她知道成达才再是燕省的商业大亨,但在谭龙的盛怒之下,名头也未必管用,毕竟企业家还不是官员。而且她和成达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好说不好听。但她一向不愿低头,当年也正是因为她不想再当成达才的身后人,才不顾成达才的挽留而强行离开了他,导致成达才很长一段时间对她置之不理,她也不以为意。

楚彤极有个性,对认定的事情向来不妥协,就挺直了胸膛说道:“谭市长,您刚才仗势欺人,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您不觉得羞愧吗?您如果是一个有度量的人,应该向我道歉才对。我开的是茶馆,不是酒楼,做的是正当生意,既不偷税漏税,又不坑蒙拐骗。”

谭龙怒极反笑:“哈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跟我们几个人讲法律,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在燕市,我们的话就是法律,就是说一不二。楚彤,你今天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是不是?”

楚彤终于有点犹豫了,她到底是坚持原则不退让,还是为了生存而牺牲尊严?她也知道今天要是不低头恐怕过不了关,只是真要向谭龙低头,又心中不甘。

不甘又能如何,面对强权,有多少人能坚持原则?楚彤眼中蓄满眼泪,正要服软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谭龙正在气头上,怒道:“谁敲门?滚远一点!”

一个散淡又略带嘲弄的声音响起:“谭市长脾气不小,嗓音挺大,也不怕让整个茶馆的人都听见?反正我在一楼就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一响,谭龙立刻脸色大变,和付先锋、崔向、马霄几人对视一眼,几人眼中都有惊讶之意——怎么是他?

连楚彤也是大惑不解——怎么是他?

他不是别人,正是夏想!

夏想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身进来,冲众人打了个招呼:“几个领导都在,难得见几位领导聚在一起,真是幸会!”

不知何故,谭龙总觉得夏想淡然无害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让人心惊的杀机。他没来由心中一阵慌乱,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问道:“夏想,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红袖添香既有香茶,又有香风,我自然就闻香而至了。”夏想依然笑容可掬,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对眼前的情景视而不见一样,“红袖添香是茶馆,开门迎客,我是客人,陪朋友喝茶自然就来了。谭市长的问题很奇怪,难道说红袖添香是您开的,不欢迎我不成?”

谭龙被夏想绵里藏针的反驳噎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夏想不理谭龙,又依次和崔向、马霄和付先锋打了招呼,笑道:“红袖添香本来没什么名气,难得今天一下来了这么多大领导,我面上也有光。”

付先锋听夏想话里的意思,好像红袖添香跟他有什么关系一样,就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红袖添香也有你的关系在里面?”

女人不好欺负

崔向只是看了夏想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茶,其实心中也在翻江倒海,十分后悔没有制止谭龙。要是他知道夏想会出现,说什么也不能让谭龙做出刚才的丢人之举。因为他知道夏想的手段,最会于无声中见惊雷,指不定突然就冒出什么整人的办法。毕竟刚才在房间中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

别人还说好,夏想最刁钻古怪了,坏主意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没事还好,一旦有事被他抓住,凭他现在的能量,虽然不能拿在座的几人怎么样,但他想弄得几人灰头土脸,也不在话下。关键是,夏想有后台,在座的几人谁也奈何不了他。

崔向不停地喝茶,喝闷茶,心情郁闷至极。

马霄也吃过夏想的亏,看夏想也不顺眼,但偏偏夏想来得还真是时候,他和夏想又没有什么交情,便埋头不语。他也知道,夏想在省里和市里的关系网太复杂了,他一个外来的宣传部长,根基还不稳,动不了夏想一根汗毛。

他就将无奈发泄到了茶水身上,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

谭龙被夏想呛了一下还没有缓过神儿,只干瞪着眼睛,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彤站在夏想身后,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不由惊讶万分,心想夏想不过是一个区长,在座几人的官都比他大了不少,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看他们的表情,好像都挺忌惮夏想一样?

就是成达才现身,也没有这么惊人的场面!夏想一脸笑容,淡然地站立在当场。几位大领导,要么低头装喝茶,要么脸色不善说不出话来,就付先锋还好一些,一脸镇静。

楚彤更觉得她看不透夏想了,对夏想在好奇之外,更多了一丝敬畏。

夏想既然出面帮楚彤圆场,就打定了帮人帮到底的心思。他也清楚眼前的一关好过,就怕谭龙秋后算账,所以才故意虚晃一枪,好让付先锋开口问问红袖添香有什么来历。

夏想摇头一笑:“和我倒没有太大关系,不过认真算起来,也算有点关系。严小时比较喜欢喝茶,也有意开一家茶馆,我就介绍她和楚彤认识,让她先向楚彤学习学习。今天正好约了她过来,赶巧在楼下听到谭市长洪亮过人的声音,我想既然各位领导在此,我就该有礼貌地露个面……”

夏想抬出严小时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警告谭龙不要胡来,严小时和范睿恒之间的关系,在座的几人就算不十分清楚,也都知道个大概。

言外之意是,怎么着,一个小小的红袖添香也能和省长扯上关系?

谭龙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夏想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今天也邀请了范铮一起喝茶!”

“咳咳!”马霄好像呛着了一样,咳嗽起来。

付先锋见形势不对,知道再耗下去没什么必要,也知道今天算是找不回场面了,只好摆摆手说道:“既然你有客人,就先去忙好了。楚总有客人要招呼,就不用管我们了。”

谭龙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崔向朝他瞪了一眼,只好重新坐下。

夏想很有礼貌地请楚彤先出去,等楚彤走到外面之后,夏想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回头冲付先锋说了一句:“付书记,今天我还邀请了绪峰,他刚才和我一直在楼下。本来他也想一起上来打个招呼,我觉得不太妥当,就没让他上来。我向您请示一下,要不要请绪峰上来见个面?”

付先锋以为夏想就要离去,没想到他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刚喝了一口水想压下心头的烦躁之意,突然就卡在嗓子里,顿时猛烈地咳嗽起来。

邱绪峰是他的妹夫,虽然不是亲妹夫,也是堂妹夫,关系很近。邱绪峰刚才真在下面的话,岂不是将谭龙的无理取闹听得一清二楚?再让他上来做什么?让他看自己的笑话,好回去后学给付朵朵,然后当着堂妹付朵朵的面嘲笑付家人没有水平?

夏想看似漫不经心的手段之中,暗藏凛冽的杀机,付先锋一听之下又惊又怒,才被呛得满脸通红。

夏想见目的达到,呵呵一笑:“不见?不见就算了,各位领导慢用。”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夏想走后半晌,四人竟然没有说出一句话,心中都十分愤恨和不满,但又实在找不到发泄口,不能拿夏想怎么样,几人都憋闷无比。

过了不知多久,谭龙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夏想欺人太甚,我要找他算账。”

崔向冷哼一声:“找谁算账?要不是你主动惹事,今天我们聚会,哪会有这样的不痛快发生?你找楚彤算账,怎么算?范铮在下面,你想让范睿恒看你不顺眼?你找夏想算账,他滑不溜手,你算得过他吗?”

一句话打击得谭龙泄了气,无奈地说道:“那怎么办?”

崔向正因为寻思马万正的事情而不快,现在哪里有心思为一点争风吃醋的小事而分心,就不由心烦起来,摆手说道:“先锋有什么事情要谈?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付先锋找崔向前来确实有要事要谈,本来以为谭龙闹腾闹腾,不过是一笑了之的事情,没想到夏想意外杀出,弄得所有人都没有了兴趣。不过今天的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谈,就说:“崔书记别急,今天确实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是关于马万正调离燕省的事情……”

“什么?”崔向大惊失色,随后一想又立刻一脸欣喜,忙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快说来听听。”

崔向最近正为此事心烦,突然听到马万正要调离燕省,顿时喜出望外。

“这件事情谁也不要外传,如果做不到,我宁可不说。”付先锋神秘地说道,他向来以掌握最新的消息而引以为傲,“因为此事事关多方利益,万一走漏了风声,事情有了变故的话,就不好交代了。”

几人一起点头。

拿足了架势,付先锋才说:“马万正要动一动,调到西北某省任书记,你们知道是谁担任省长吗?”

对于谁和马万正搭班子唱戏治理一省,崔向一点也不关心,他最关心的是马万正走后的空缺:“常务副省长的职务,京里有没有想法?”

“对崔书记来说,是好消息,对宋朝度来说,就是坏消息了。”一想到付家的精心安排,刚才因为夏想的出现而带来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付先锋又恢复了神采,笑道,“不出意外,应该是韦志中空降过来任常务副省长。”

“韦志中?”韦志中是谁,崔向没有一点印象。

谭龙也是一脸疑惑,想不起来韦志中是何方神圣。

只有马霄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脸喜色:“韦部长?当真?”

“十有八九。”付先锋一脸笃定,随后又解释一句,“不过在事情没有完全敲定之前,还不敢说是百分之百。关于韦志中的任命,京城的争论挺大,但老爷子亲自出面了,应该问题不大了。”

马霄见崔向和谭龙还没有想起韦志中是谁,就笑着解释了一句:“韦志中是***副部长……”

崔向和谭龙一下反应过来,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不用说,韦志中肯定是付家的中坚力量了,惊动了付老爷子亲自出面,付家下的力气不小。崔向听了,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付家如果再空降一个常务副省长到燕省,他在付先锋的眼中就更没有分量了。他问鼎省长宝座的主要对手由马万正换成了韦志中,难度反而更大了。可以说因为有付家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韦志中比马万正的优势更大。如此一来,他的省长之梦基本上就宣告破灭了。

崔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崔向的心思付先锋心知肚明,也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付先锋笑着劝慰:“崔书记不用多想,韦志中来燕省是权宜之计,只是一个跳板,不会在燕省干得太久,一两年后回京城,直接进大部担任部长。”

崔向心中稍安,勉强一笑:“我代表省委欢迎韦志中同志来燕省工作。”

付先锋哈哈一笑:“韦志中空降过来,不但可以压制宋朝度,牵制范睿恒,还可以和崔书记、马部长在常委会上形成呼应,绝对是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到时再拉拢了叶石生,燕省就太平了,是不是?”

虽然崔向心中还是不大痛快,但他也知道阻挠不了付家的手段,韦志中空降总好过宋朝度接任。不过韦志中是不是真如付先锋所说,将燕省当成跳板,回京城大部当部长,还不一定。万一到时情况有变,韦志中直接在燕省扶正也大有可能。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只要现在不是宋朝度上位就成。崔向想通之后,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言谈之间,渐渐恢复了常态。

付先锋踌躇满志,认为随着韦志中的空降,付家在燕省的势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假以时日,夏想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捏死的小虫罢了。

不一会儿,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付先锋一时得意,又说了一句:“夏想……就先让他得意得意也没什么,他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用不了多久,等他发现下马区的经济建设成果,最后成了别人手中的利润,他到时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哈哈。”

两百亿投资的真正内情,付先锋没有告诉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他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惊问:“怎么回事?”

付先锋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等时机成熟时,再向大家透露,来,喝茶,喝茶。”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跟随夏想一起出去的楚彤却一直没走。她就躲在旁边房间的一个暗格之中,既十分安全地隐藏了身形,又将刚才几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楼下的一处雅间内,夏想和邱绪峰相对而坐,正在喝茶论事。

其实今天和夏想会面的人只有邱绪峰,并没有严小时和范铮,夏想抬出他们不过是扯虎皮做文章,故意吓谭龙一吓。他也知道提成达才不如不提,更会让谭龙几人看不起楚彤,索性就搬出了严小时和范铮。以他和二人的关系,需要用他们当挡箭牌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夏想今天正好邀请前来燕市汇报工作的邱绪峰来红袖添香坐一坐,刚进门就被服务员拉住,说是楚总被几个人叫进了房间,一直没有出来。以上次夏想和成达才的亲密程度,服务员看得出来,成达才十分信任夏想,就将梦彤被付先锋几人叫走一事对他一说。夏想也听出了是谭龙的声音,就悄悄上楼,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进门。

邱绪峰才懒得掺和,直接到房间等候。

夏想将楚彤带出来之后,楚彤心思剔透,马上就提出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夏想也猜测几个人聚在一起肯定有要事要谈,就叮嘱楚彤小心行事。楚彤却嫣然一笑,说道:“放心好了,夏区长,红袖添香在开茶楼之前,是一家按摩厅,房间里有不少暗格……”

夏想无语,把按摩厅改造成如此有情调的茶馆,反差也太大了一点,怪不得这么偏僻。

夏想和邱绪峰喝了一会儿茶,先是说了说楼上发生的事情,邱绪峰对谭龙嗤之以鼻,又对付先锋连连摇头,随后说到付朵朵怀孕,付先锋要当舅舅时,楚彤敲门进来。

楚彤看了邱绪峰一眼,欲言又止。夏想明白她的意思,就说:“没关系,邱市长不是外人,有话直接说。”

楚彤并不清楚几人谈话中哪些话是重点,就差不多都复述了一遍。夏想和邱绪峰听了,都是一脸惊讶。

尤其是夏想,更是大大地震惊了。

夏想原本以为既然是连若菡听来的消息,应该是吴家的手笔,没想到,竟然是付家有人空降过来。虽然付先锋没有百分之百的肯定,但似乎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哪怕最后宋朝度功败垂成,没有如愿接任常务副省长,就算是吴家来人也好过付家来人。真要是付家人空降过来,付家在燕省常委会中就会实力大增,对燕省,对他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有利的消息。

而且常务副省长的位置非常关键,上,可以牵制范睿恒;下,可以制约宋朝度。如果再运作得当,联合崔向将叶石生拉拢,燕省现在的平衡局势会被打破,就会朝着不利于夏想的方向发展。

邱绪峰脸上的惊讶也表明,他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楚彤极有眼色,一见夏想和邱绪峰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于是提出告辞:“谢谢夏区长出手相救,我会一直记在心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在外面,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夏想点头,顾不上和楚彤客套,就和邱绪峰切入了正题:“你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没有。”邱绪峰也是大惑不解,“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付家不可能一手遮天。一个燕省的常务副省长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定下来的,这件事情有点古怪。”

“我也觉得是。”夏想沉思了片刻,又说,“付家想空降人到燕省,吴家不会同意,梅家也不会乐意,你们邱家,是什么态度?”

邱绪峰不满地说道:“你我之间都是老朋友了,还用这样试我?邱家是什么态度,你会猜不到,还用我再重复?”他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对夏想无奈,还是对付家无语,又说,“你也不必用激将法激我,韦志中空降到燕省,不符合邱家的利益,我会即刻告诉老爷子,相信他会出手阻止。”

夏想伸手拿起茶杯,笑道:“看,我本来问的是泡茶的水是不是有问题,你非怀疑我说你的茶叶不好,多心了不是?想错了不是?”

邱绪峰无奈地一笑:“知道你不肯承认,算了,不勉强你。不过你要记住一点,除非涉及家族之间的重大交易,大部分情况下,我们之间要比我和付先锋之间,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夏想就笑:“喝茶,喝茶。”

邱绪峰也没有避讳夏想,直接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实情。

老爷子在另一头说些什么,夏想没有听到,不过他心中断定,邱家得知消息之后,肯定会暗中出手阻挠付家的计划。上一次付先锋的两百亿投资,就让邱家感觉上了一当,当了看客,已经不舒服了一次。此次如果还让付家再悄无声息地拿下燕省常务副省长的位置,邱家更会感觉大失颜面。

有同样想法的应该还有吴家和梅家。

夏想暗暗庆幸,邱绪峰来得还真是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无意中得知了如此秘密的消息。当然,也怪谭龙见色起意,想要占楚彤便宜。他太小看女人了,不要认为女人就天生好欺负,有些女人发作起来,也同样有过人的手段和让人防不胜防的心机。

既有意外,必有收获

只是让夏想始终不解的是,吴家为什么没有出手向燕省空降自己人?常务副省长的位置非常关键,吴家应该也会动心才对。

不过不管吴家有没有安排人空降到燕省的打算,有一点夏想是肯定的,就是吴家也不会乐见付家美梦成真。

他当然也不会。

第一步有邱绪峰出面,邱家的立场就不用担心了。夏想暗想,要是付先锋知道他暗中搅局,会不会对他恨之入骨?

邱绪峰的电话打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打完之后,他冲夏想点头一笑:“老爷子说,承你一个人情。”

夏想可不敢托大,连连摆手:“老爷子太客气了,在他老人家面前,我是晚辈,可不敢让他老人家惦记。”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十分高兴,因为老爷子的话表明,尽管邱家和付家联姻,但邱家对于付家想要拿下燕省常务副省长的企图,不会坐视不理。

主要也是上一次付家在白战墨事件中,在两百亿投资的问题上,玩得太大了一些,邱老爷子肯定余怒未消。

邱绪峰又说:“什么时候到京城,老爷子想见见你。他说难得有一个无根无底的年轻人能有这么敏锐的目光,真不简单,他对你十分好奇。”

夏想忙又客套了两句,接着拿出了电话,笑道:“我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让梅部长也知道一下,否则他肯定会对我有意见。”

邱绪峰乐了:“你想破坏付家的好事就明说,在我面前还装腔作势?好人如果都像你一样,世界早就乱套了。”

“看,不识好人心不是?”夏想嘿嘿一笑,当着邱绪峰的面拨通了梅升平的电话。

“梅部长好,我是夏想,有一件我想向领导汇报一下。”

梅升平正在家里看电视,一听是夏想的声音,就笑了:“别拿腔拿调,直接说,好事还是坏事,又或者是,你查到谁是梅亭的亲生父亲了?”

夏想差点没惊出一头汗,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长,怎么眼中没有一点大事,开口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他无比郁闷,只好呵呵一笑,说道:“我找您是正事,是大事,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由您自己判定了。”

梅升平见夏想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不再扯皮:“说,我听着。”

夏想就将付家有意空降一个常务副省长的事情告诉了梅升平,又强调说道:“正好先锋和我在一起,他立刻通知了家里……”

言外之意就是,邱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梅升平却半晌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才急促地说道:“等一会儿我再打给你。”

夏想知道,梅升平应该也是刚刚听闻此事,所以震惊之下,思索了半天才有决定。

反正有的是时间,他就和邱绪峰边聊天边等。

宝市市长任庆之年底卸任,常务副市长递进,不出意外的话,邱绪峰就是常务副市长了,仕途之路开始顺水顺风了。同时,付朵朵也怀孕了,邱绪峰可谓即将双喜临门。

“对了,付先锋有一个妹妹叫付先先,长得倒挺漂亮,就是性格有些过于开放了。她刚从国外回来,前几天和朵朵住在一起,听她的口气,好像也想来下马区寻找商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邱绪峰一脸暧昧的笑容,“受国外开放思想的影响,付先先可是活泼大胆得很。”

夏想没好气地说道:“去你的,看你的样子像是一个皮条客!付先锋的妹妹关我什么事?付先锋现在对我没有好气,以后对我肯定更是恨之入骨,我和他之间,有一道越来越大的鸿沟。”

邱绪峰嘿嘿地笑了起来:“鸿沟不要紧,也可以天堑变通途。看,你又多心了不是?我只是介绍付先先和你认识,没有别的意思,你以为你是潘安,女人都要对你投怀送抱?人家付先先有意中人了。”

夏想又笑骂了几句,然后梅升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确实有这回事,虽然付家做得比较隐蔽,但还是有迹可寻,而且这件事情比表面上要复杂得多。我的建议是,你转告一下宋朝度,让他停止运作,安心等待就是了,应该有他的好处。”梅升平没透露太多,只是含蓄地点了一点,就挂断了电话。

夏想沉思片刻,向邱绪峰说出了梅升平的话,邱绪峰不解其意,正想说些什么,电话又响了。

接过电话之后,邱绪峰一脸古怪地说道:“我刚才听到消息说,吴家早就知道了付家的手脚,但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是吴家做了妥协,和付家做了某方面的交换?怪不得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原来有吴家配合。否则只凭付家一家之力,肯定做不到密不透风。”

夏想想了一想,也猜不透吴家的用意,相比之下,他的政治智慧还是和吴老爷子有不小的差距。

夏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吴才江的电话。

吴才江好像已经睡下,迷糊中问了一句:“哪位?”

“三叔,我是夏想。”夏想自报家门,然后就直接问道,“韦志中的事情,三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吴才江的声音才响起:“呵呵,韦志中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具体情况我也没有细问。你也知道我要外放了,事情也多,又是老爷子的手笔,他不说,我哪敢问他是什么手段?你也别操心了,事情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夏想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我不清楚老爷子是什么打算,但我是无意中知道了此事,同时,邱绪峰和梅升平随后也都无意中知道了,事情现在已经公开化了。”

吴才江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夏想简单地将今天无意中听到了付先锋谈话的事情一说。

吴才江急了:“你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你一插手,万一打乱了老爷子的部署就麻烦了,他还会生你的气。”

夏想无奈地说道:“我按我的思路办事,老爷子按他的思路办事,互不通气,就算有负面的影响也没有办法,不是我的本意。”

吴才江扔下一句:“等我电话!”就挂断了电话。

夏想冲邱绪峰一伸手:“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官场本来就是名利场,本来就事事复杂,再说了,事情越复杂,岂不是越如你所愿?”邱绪峰反倒一身轻松,似乎并不将韦志中事件当成一件大事。

夏想轻笑一声:“怎么你越说,我的形象就越差?”

“夸你也当成贬你,你的思维还真成问题。”邱绪峰摇摇头,继续喝茶,“我忽然想通了一点,既然吴家替付家打掩护,就说明两点:一是吴家获得了付家的利益交换,同意让韦志中空降到燕省;或是吴家故布迷阵,表面上答应付家,暗中另有谋算。第二种还好说,相信以吴老爷子的老谋深算,付家沾不了光。但如果是第一种,你怎么选择?”

如果真是第一种,夏想确实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他袖手旁观,韦志中空降到燕省之后,付家势大,他的空间就会越来越小。吴家既然恨他,肯定不会管他的死活,而且宋朝度也会受到排挤。

但如果他暗中利用各方关系,撬动了付家的利益,比如邱家和梅家联手阻止了韦志中的空降,吴家的诉求没有如愿,知道其中有他的身影之后,他和吴家之间的仇怨会更深一层。以后他不但和付家势同水火,和吴家的关系也是雪上加霜。

夏想微一思忖,还是得出了结论:“不管是哪一种,我的立场不变,就是希望邱家和梅家联手,阻止付家得逞!同时我也会向叶书记和范省长建议,联合反对京城空降的决定。”

如果省委书记和省长联合反对一人空降,京城也会三思而行。如果由省委书记和省长出面,又有数名常委联名的话,韦志中的空降肯定不会成功。

邱绪峰见夏想一脸坚定,知道他心意已决,说道:“还好,没有枉费我帮你一场,原则性挺强。”

夏想笑骂:“你也不想想,我和吴家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们出手不考虑我的死活,我还要顾及他们的感受?才不会。现在在我眼中,你才是关系最近的朋友。”

邱绪峰满意地笑了:“来,喝茶,喝茶。”

夏想刚端起茶杯,电话响了,是吴才江的电话。

“我刚才问了老爷子,他听了之后大笑三声,然后骂了你一句。”

“骂我什么了?”夏想不解。

“其实是夸你……”吴才江还未说出就已经先笑了,“老爷子说,夏想这个家伙,怎么长的耳朵和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爷子嫌弃他长得丑?夏想有点郁闷,他长得其实一点也不丑,不自夸的话,还有点帅。但老爷子什么都不回答,却只说他的耳朵和眼睛,就让人十分费解了。

随即一想,夏想立刻明白了什么,笑了:“三叔,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吴才江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别得意了,老爷子难得对你有一次正面评价,记得以后好好表现。等什么时候他接受了你,就是你天大的福气了。”

什么都没说,但似乎又什么都说清楚了,吴才江挂了电话。

夏想知道老爷子话中的含义是:说他耳朵,是指他听到消息的时机还真是时候;说他眼睛,是说他有眼光会办事。言外之意当然是默认他即刻通知了邱家和梅家的举动!

意思就是,吴家帮付家隐瞒消息,恐怕正是邱绪峰所说的第二种可能,故布迷阵,另有谋算。但具体是什么,老爷子才不会说出来。但夏想清楚一点,付家不会有便宜可得。

甚至可以说,他此举正合老爷子心意。

夏想还真猜着了,本来第一步让连若菡无意中听到马万正可能要动一动的消息,正是老爷子有意的安排。第二步,就想再通过连若菡之口,让夏想知道其实是付家要空降韦志中到燕省担任常务副省长,而并非吴家。没想到第二步还没有具体实施,夏想就碰巧听到了消息,老爷子在接到吴才江电话的那一刻起,心中第一次对夏想的反应够快、下手够敏捷有了好感。

夏想并不清楚的是,他此次出手,终于让他在老爷子的心中打开了一条缝。虽然很微小,但不排除以后扩大到足够容纳下他的程度。

两天后,正在区长办公室听取施长乐汇报工作的夏想,突然接到宋朝度的电话,说是马万正要调离的消息已经在省委大院之中传开了,同时传出的风声是,韦志中有可能会空降到燕省任常务副省长。

宋朝度的声音还是有一点不自信:“事情真的会有转机?”

夏想并没有如梅升平所说,转告宋朝度不必再去京城运作,因为事关自身的前途,宋朝度绝对不会放手不管,他说了不如不说。也许说了,反而会让宋朝度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

不过宋朝度却主动停止了运作,因为他得到了暗示,让他不要再有所动作,静候结果就是了。宋朝度还不放心,几次打电话给夏想,征求他的意见。夏想就劝他少安毋躁,事情应该会有转机。

没想到在传出了马万正要调动的风声之后,同时还有韦志中空降的传闻,宋朝度就坐不住了。他知道夏想和邱绪峰、梅升平关系不错,能够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就急忙打电话来问一问。

施长乐是来向夏想汇报最近几笔市财政拨款情况的——要么被卡,要么被扣,要么被拖,反正没有一笔顺利的,他又向夏想摆困难提条件来了。因为他向白战墨提过两次,白战墨口头上答应和市里协调,一转身就没有了下文。这让施长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白书记要么没能力,要么就是应付他,要么就是不办实事。

他只好再来找夏区长求助。

可以说从上次修路事件之后,施长乐的天平就渐渐向夏想倾斜了。但他在见到夏想真正的实力之前,是不会做出明确表态的。施长乐见多了官场上昙花一现的人物,对于夏想以后能不能坐稳区长宝座,能不能再进一步,他心里还是没底。

夏想接电话时没有让他回避,他听出了是谁给夏想打的电话,不由心中暗暗大吃一惊,省委常委、副省长宋朝度主动打电话给夏区长,有点不可思议。

又支着耳朵听了片刻,施长乐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他隐隐听出来了,宋省长是在向夏区长求助!

省长向区长求助,不是天方夜谭又是什么?施长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特意揉了揉,终于又听清了一句,是夏想回答说道:“宋省长,在我看来,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还是袖手旁观为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我也希望您能接任,而且您也做了应该做的一切,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施长乐用手拍了拍脑袋,终于感觉清醒了一点。没错,他确实没有听错,是夏区长在苦口婆心地劝宋省长,具体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听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此事上,宋省长十分在意夏区长的态度!

不管施长乐如何想,夏想已经打完了电话,他稍微愣神想了一想,又见施长乐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由乐了,笑道:“老施,傻愣什么?好了,我知道情况了,不用急。市里的部门之间有点协调方面的问题,不用多久就会顺畅,你也不用催了,先安心做好手头的工作。”

夏想现在才不会急着出头向市财政要钱,他出面的话,正好称了慕允山的意,等于向胡增周低头。现阶段他还没有和胡增周接触的想法,下马区一堆事情,又有省里的异动,都需要他全心关注,暂时不想分心介入市里的矛盾。

还有一点,就让施长乐为难为难也好,施长乐太摇摆了,一直没有表明立场,夏想对他很有意见。

刁难

施长乐见又吃了一个软钉子,心里憋屈,得,现在在书记和区长面前都不落好,怎么办?他想起了宋朝度和夏想之间的通话,本来也知道不该问,不过因为刚才夏想的态度十分亲切,他一咬牙,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领导和宋省长关系不错?”

夏想本来一脸笑容,顿时冷了下来,不快地说道:“与工作无关的问题,不要浪费时间。”

这一句话说得够重,让施长乐大感面上无光,不过他也知道夏想是警告他,不要再左右不定了,如果再不坚定立场,以后别想有好脸色。

施长乐悻悻地走了,有不甘有无奈,但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区长?谁让他立场不明?他心中还是有点不服气,和宋省长关系好怎么了?又不是和胡市长或谭市长关系好,财政拨款问题,宋省长说了也不管用,胡市长和谭市长说了才管用。

让施长乐没想到的是,夏想一语中的,几天后,燕市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事。这事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施长乐看不到也察觉不到,他层次远远不够。但直接的影响就是,以后下马区的财政拨款非常顺利,再也没有任何拖、卡、扣的情况发生。

自此以后,施长乐才对夏想心服口服,死心塌地。但其实事件也完全出乎夏想的意料,因为并不是夏想的手笔!

几天后,下马区的局势异常平静,长基商贸带来的两百亿投资热潮似乎还没有兴起,就已经消退,让人感到十分不解。不过大家都没有深思其中的原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省里的局势吸引了过去,因为关于常务副省长马万正调走的传闻已经落实,马万正离任在即。

与此同时,关于京城空降常务副省长的风声,也是越传越广,甚至甚嚣尘上。所谓三人成虎,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认定宋朝度接任常务副省长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就连宋朝度也不再抱有希望,心情格外沮丧。

与宋朝度的失落相比,付先锋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他从京中得到了消息,韦志中的提名已经初步通过了考察,空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韦志中来到燕省之后,基本上省里的大局已定,接下来他再平衡一下市里的局势,夏想在下马区就寸步难行了。想起夏想在红袖添香给他带来的屈辱,以及夏想赤裸裸的嘲讽,付先锋就心绪难平,恨不得立刻将夏想踩在脚下。

唯一让他心情郁闷的是,据可靠的消息,名品时尚对面正在秘密装修的海龙大厦,有可能要开一家高档百货,将会对名品时尚形成强有力的竞争。究竟是谁悄无声息地买下了整座海龙大厦,并且故意和名品时尚作对,付先锋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对方的底细。对方隐藏得很深,能查到的资料十分有限,而且法人代表也是无名小卒,显然是关键人物故意躲在背后,不肯露面。

这让付先锋有点小小地上火,摆明是故意针对名品时尚,却又躲在幕后。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分明就是要针对他。

就让他怀疑是不是背后有夏想的影子。

不过幸好谭龙安排了一件事情,让他心情大好——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谭龙视察下马区的工作去了,此时夏想应该正在全程陪同,说不定还会被谭龙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上几句。

夏想再不满意也得忍着,市长指示工作,你一个区长不听也得听,是不是?

付先锋猜对了,谭龙此时正在白战墨和夏想的陪同之下,视察下马区,并且针对下马区区委区政府工作之中的各种不足,提出了批评意见。

谭龙选择在此时视察下马区,绝对有私人因素在内,上一次的红袖添香事件,让他郁闷了很久。他想找楚彤麻烦,又始终不敢冒着得罪范睿恒的危险;想找夏想麻烦,一直没有想好对策。忽然有一天他灵光一闪,可以以视察工作为由,到下马区给夏想好好上一课,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一点难堪。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视察。

陪同谭龙视察工作的下马区主要领导有:书记白战墨、区长夏想、副书记康少烨、常务副区长陈天宇及副区长谢源清。

谭龙首先视察了区委区政府的工作环境,在看了看夏想的办公室后,委婉地提出了批评意见:“夏想同志的办公室,比我的办公室还要奢华,是不是过于奢侈了?党员干部,首先要有艰苦朴素的作风,下马区是新区,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一个办公室,能满足基本的办公条件就可以了,何必装修得这么好,是不是?”

夏想知道谭龙是找事来了,是对上一次事件的报复,他一脸平静地说道:“就是,其实办公室里面,有一桌一椅一沙发,再有一台电脑就足够了,我也一向认为办公室还是以简洁实用为主……”

白战墨心想,夏想顺着谭市长的话向下说,是做自我批评了?他倒是挺会来事,挺会说漂亮话。

谭龙见夏想态度诚恳,不免暗暗自得,心想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就是当众压你来了,怎么着?你再有本事,还能当面顶撞上级领导?哼,估计你也不敢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料夏想随后话题一转,又说:“可是当初装修办公室的时候,陈书记和胡市长都亲自指示,一定要装修得豪华大气一些,也好有利于以后招商引资工作的开展。领导就是领导,看待问题比较全面,身为下属也就只好服从了。”

谭龙被噎得差点骂出声来,心想好一个夏想,绕了一大圈,抬出陈风和胡增周来压他,还借高抬出陈风和胡增周来贬低他,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夏想是不是东西他说了也不算,而且夏想说的理由也确实充足,同时意思也很明显,就是抬陈风和胡增周压你,难道不行?

谭龙气得够呛,目光一扫,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写几个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他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道:“夏区长的字画不错,怎么没有署名?是不是哪位名家的作品?署名了,可就价值连城了。”

言外之意暗指夏想是不是变相收受了贿赂。

夏想还没有回答,谢源清轻笑一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幅字画是燕市某位领导的手笔,提醒一下,可是正职呀……”

燕市的正职,狭义上讲,是陈风和胡增周。广义上讲,各部部长也勉强可算正职。谢源清向来说话只说一半,但此话一出,谭龙立刻脸色大变。

哪里有上级给下级送礼的道理?谢源清的话,相当于在他的脸上当众打了一个耳光。

白战墨语气不善地说道:“源清同志不要乱讲话。”

谢源清依然是轻笑的声调:“我没可没乱讲话,我在京城一位首长家中见过一幅相同的字画,不管是起笔还是落笔,一看就和夏区长的这幅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同的是,首长的字画,是有署名的……”

“咳咳……”谭龙自讨没趣,大为不快,但又不好开口相问究竟是谁的字画,因为问出来之后,只会更没趣。

白战墨也是大失颜面,忙说:“请谭市长参观一下下马河的美景!”

一行人就移步到了下马河,继续视察工作。

下马河两岸现在初具规模,放眼望去,一片繁忙景象,工人们人头攒动,忙碌个不停。除了种植了观赏树木之外,沿岸开始修建各种商业设施,以及报亭、小吃摊点等等,给人一派欣欣向荣的印象。

河水碧波荡漾,因为刚通水游人不多的缘故,河水十分清澈,水中有几艘游船,样式古典,正在试水,映照得景色如诗如画。

以谭龙为首的下马区党政一班人,簇拥在谭龙周围,浩浩荡荡地沿着河岸漫步。谭龙指指点点,就下马河的各项工作做出了一系列的指示,比如要加强安全防护,要注意防止水土流失,要保持河水清洁等等。可以说不少话也说到了点上,夏想也连连称是。

没走多远,谭龙用手一指眼前的河道说道:“如果在这里架设一座高桥,应该会为下马区的经济腾飞注入新的活力。”

白战墨连忙附和说道:“谭市长说得对,架设一座高桥,不但让天堑变通途,也缩短了市区和常山县之间的距离,以后由下马区到常山县,就不必再绕道107国道了。”

康少烨也是连连点头:“谭市长目光高远,领导就是领导,果然眼光独到。区政府一班人怎么就没有发现在这里可以架设一座提升下马区经济的高架桥呢?由此证明,我们的同志们还需要再加强学习,再努力提高自身能力,才能跟上经济建设的步伐。”

谭龙脸上微露喜色,笑着摆摆手:“我也只是提一个提议,并没有经过严格论证。具体工作,还是需要规划方面的专家去做。”

夏想没说话,只是笑。陈天宇欲言又止,谢源清却是摇头一笑,没有理会谭龙的高谈阔论。

康少烨见政府班子的三个人都不接话,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夏区长,谭市长的指示精神,政府方面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夏想没少见过屁股决定脑袋的决策出台,虽然谭龙刚才的套话讲得还算有点见解,但架设大桥的提议就纯属瞎指挥,也是屁股决定脑袋的胡言乱语。

夏想也早有了架设大桥的设想,不过不是修建在这里,而是在建设大街的北端。

建设大街为市区一条主要街道,最南端通到南二环,最北端通到下马河。目前市里和常山县之间只有一条107国道相连,交通很不便利。因为107是国道,大车太多,交通堵塞时有发生。而107国道跨越下马河之上,有一座原有的大桥。

谭龙所指的地点离107国道大桥不过五百米,形不成有效的分流,也不利于下马区东部的车辆通行,基本上是一拍脑袋的决定,不值得论证。夏想不接话,根本就是给谭龙面子。

康少烨却有意刁难一下,非要让政府方面表态,夏想有些生气,就对陈天宇说道:“天宇同志向谭市长汇报一下子龙大桥的设想。”

子龙大桥是夏想和陈天宇商议的结果,就是在建设大街的北端修建一座跨河大桥,连通市区和常山县县城,以后市民再去常山县,就不必再绕行107国道了,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而跨河大桥以三国英雄赵云命名,名曰子龙大桥,也具有现实和历史意义。

陈天宇正心中有气,一听夏想吩咐,就说:“根据人流和车辆通行的计算公式,再结合市区和常山县之间来往车辆的实际情况,经过一系列研究,再参考其他兄弟城市的先例,最后得出的科学的结论是,跨河大桥最适合修建在建设大街的北端……”

陈天宇的话还没有说完,谭龙的脸色就变得极差,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天宇的话,不悦地说道:“我只是提一个假设,用不着向我做工作汇报……”

陈天宇尴尬地闭了嘴,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在意,正想说几句什么,谭龙却又用手一指远处,用质问的口气问道:“夏想同志,在离河岸不到几百米的地方修建公园,是不是有安全隐患?万一游人在公园游玩时落河,公园就失去游玩休闲的意义了!”

谭龙所指的公园正是远景集团开发的水景公园,他的问题如果深思的话,就是无理取闹了。任何公园都会有安全隐患,就算公园的旁边没有河,公园之中也有池塘和假山,池塘能淹人,假山能摔人,难道公园就不能开放了?

当然,谭龙的指责也有点道理,燕市缺水,一般公园的池塘都是一潭死水,深不过两三米,勉强可以划行小船,远不如下马河河水浩荡。

夏想只好解释说道:“水景公园和下马河连成一体,是水景公园的最大特色,也是燕市唯一一个拥有下马河的公园。公园在设计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安全问题,在下马河畔修建一处人工沙滩,同时还会设浅水区,在浅水区和深水区之间,还有栏杆,另外还会有其他常用的救生设施……”

“表面上的话好说,万一出了问题谁负责?”谭龙憋了一肚子的气,今天本来是找毛病来了,没想到处处被顶回来,他无比郁闷,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回来才行,正好发现了水景公园不是问题的问题,就借题发挥,“我看不如这样好了,公园的施工暂停,等我回去后组织市里的专家进行考察论证,等研究出一份经过多方认可的安全方案之后,再重新开工。”

谭龙的话绝对是故意找事了,组织专家论证……什么时候组织,什么时候论证就在两可之间了。如果他一直拖着不组织不论证,工程难道就一直停下去?就算组织专家进行了论证,什么时候得出安全方案,方案是不是合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以说,谭龙摆明了就是告诉夏想,我就是要故意拿捏你一番,你能怎么样?常务副市长的话,你敢不听?不听就是不懂事,不懂官场规矩,就有了足够的理由让你下不了台!

夏想确实为难了,停工,势必会有不小的经济损失;不停,常务副市长的话又不能不听。如果真按照谭龙所说的去做,水景公园的工程必定大受影响。

但又不能直接出面找陈风,在谭龙管辖范围之内的事情,就算陈风是市委书记,也不好直接插手,否则也会落人口实。而胡增周未必肯出面帮忙,因为现在胡增周和他已经不再同路。

夏想无奈地叹息一声,谭龙就是要故意报复上一次红袖添香的事情,身为领导,公报私仇,也是让人无语。

夏想看了白战墨一眼,见白战墨一脸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心中暗想好一个区委书记,政绩你要,责任我担,还真是深谙官场之道。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计上心来。

突变

两百亿投资的监管是白战墨的软肋,夏想相信只要他一提,白战墨必定妥协,就会出面向谭龙开口。白战墨一开口,谭龙看在付先锋的面子上,应该会有所退让。

白战墨也看到了夏想求助的目光,却假装没有看到,摆出一副超然事外的态度,心中自然是暗暗得意。夏想被谭龙打压,他自然乐见。因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夏想太顺水顺风了。夏想的政绩越大,他的光环就越弱。况且夏想对政府班子的掌控力度,简直像铁桶一样,让他十分郁闷不安。

康少烨也是心中暗喜,第一次见夏想被逼得无话可说,他是说不出来的扬眉吐气,只觉得上次秘书事件之中,被夏想和傅晓斌联手捉弄的羞辱终于有了偿还,心中一片舒畅。

其他随同人员,不管是谭龙的人,还是白战墨的随从,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坐等夏想出丑。

夏想脸色不改,依然平静,开口说道:“白书记,既然谭市长提到了安全隐患的问题,我觉得长基商贸的投资,也可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

白战墨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夏想够聪明,立刻想到了捆绑的计策。如果他不出声向谭龙说情,夏想就有可能重提两百亿资金的监管问题。而上次慕允山和滕非的立场表明,夏想的想法完全可能通过常委会……他知道,夏想一句话就将他逼上了绝路。

白战墨无奈,他已经初步领略过夏想的手段,知道夏想说到做到,只好艰难地说道:“谭市长……”

话刚出口,谭龙的电话却响了。

一般而言,谭龙对外的手机都会在秘书手中,但他本人也有轻易不对外的私人电话,当然也轻易不会响起。一旦响起,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谭龙脸色一变,伸手制止了白战墨说话,脸色凝重地接听了手机,只听了两声脸色就再次大变,挂断电话后只说了一句:“先回市里,有急事!”然后也不再解释什么,就和秘书以及陪同人员,匆匆离去。

白战墨和夏想送谭龙上车之后,两人微一商议,决定回到区委之后开一个碰头会。

碰头会由白战墨、夏想、康少烨和陈天宇四人参加,主要讨论今天谭市长视察工作时的指示精神,以及下一步如何落实谭市长的讲话,如何具体开展工作。

由于谭龙意外的不辞而别,白战墨没来得及开口,他有意将错就错,将水景公园的事情敲死再说,也好将一将夏想的军,难不成夏想还拿长基商贸的事情还击?先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有谭市长的讲话在先,夏想也不好赖账不是?

白战墨首先表明了态度:“今天谭市长的讲话精神非常重要,尤其是关于水景公园的安全隐患问题,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开展一次全方位的安全检查。先停工自检,如有必要,再请市里的专家进行检查,至少要做出一个姿态来。你说呢,夏区长?”

夏想见白战墨趁机变卦,心想他还以为自己软弱可欺?就一口答应下来:“既然谭市长有指示精神,区里也要重视才对,我会及时安排下去。天宇,你就负责一下全区范围内的安全生产大检查,不止一个水景公园,所有的施工项目都要一一排检,一处也不能错过。”

陈天宇答应了一句,点头说道:“我会具体安排专人负责此事。”

夏想又说:“除了安全检查施工之外,对于下马区的各项投资也要做一次系统的排查,防止有洗黑钱的资金以投资的名义流入下马区,万一以后被外界揭露,下马区就名扬天下了。当然,可不是好名声。慕允山和滕非同志也曾经联合向我提议,为了加强对投资的监管力度,有必要增设一个由政府方面主导的资金监管机构,我一直在犹豫,现在觉得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确实也有这个必要!”

真是睚眦必报,白战墨暗骂一句,知道夏想是以眼还眼,故意旧事重提。他正想辩驳几句,站在大局观的高度给夏想上一课,忽然,电话响了。

白战墨一愣,还没来得及接电话,紧接着夏想的手机也响了。

白战墨起身到一边接了手机,夏想却坐着没动,也接了电话。两人接听电话之后,几乎是一样凝重的表情,只听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一脸震惊!

沉默,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夏想忽然开口问道:“白书记,安全生产大检查的事情……”

白战墨一挥手:“以后再说,现阶段还是要将经济建设的速度放到第一位。安全有必要,但不是现在。现在停工,非常不明智。”

夏想站起身来,微一点头说道:“那就先这样了。”随后转身叫上陈天宇,走出了白战墨的办公室。

康少烨大惑不解地看着白战墨:“白书记,大好时机怎么轻易放过了?”

白战墨一脸灰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大好时机?是夏想的大好时机还差不多!”

“怎么了?”康少烨大惊失色。

“谭龙要调离燕市了!”白战墨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夏想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谭龙怎么就突然被人挪了位置?谭龙要调到渤海市任市长,不再是燕市的常务副市长了,他的话,已经没有分量了。

康少烨瞪大了眼睛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突然之间,谭龙就调到了渤海市?渤海市是燕省经济欠发达的地市之一,而且面积不大,贫穷又落后。谭龙担任燕市的常务副市,本来已经是正厅,正常情况下应该接任燕市市长,升到副省级。现在调到渤海市任市长,虽是平调,实际上是暗降了!

如果谭龙调任市委书记还差不多,算是为下一步提拔做准备,但调任了市长,明眼人都清楚,谭龙以后的前途,堪忧了……

白战墨实在是想不通!

其实夏想开始时也没有想通为什么突然就出现了谭龙被调走这件事,他回到办公室,呆坐了片刻,想打电话给梅升平,打不通。又坐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会心地笑了。

谭龙调离,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早先一直想不明白的吴老爷子对他出手,借机搅乱燕市局势的手笔,现今才算有了真正的答案。

当时是打压他没错,但也并非只有一手,而是双管齐下,甚至可以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计。分明是借打压他之际,先将燕市的局势打乱,乱象一起,胡增周重新站位,燕市局势三足鼎立,正好可以借机乱中取利。

但吴老爷子的聪明之处还在于并不急于插手燕市的局势,事后又忽然收手,摆出了置身事外的超然态度,仿佛事情真的完全过去了,不再有任何后手。

就连夏想当时也认为老爷子不再关心燕市的局势,完全收手了。尽管他一直猜测老爷子应该还别有用意,但一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直到上一次在红袖添香听到付先锋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韦志中空降一事。

当时,夏想才隐约感觉抓住了什么,但还是不太明白,只是依稀认为老爷子和付家联合插手燕省常务副省长的安排,总有一些让他琢磨不透的原因在内。究竟老爷子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他不敢肯定。但他始终坚定地认为,老爷子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地就和付家合作。

吴才江的电话让他明白了一点,就是他鼓动邱家和梅家联合出手阻止付家,是走对了一步,就连老爷子也表示了赞许之意。他心中更加笃定,如果他的思路正确,老爷子不会让付家轻易得逞,就算付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老爷子的智慧和权术,恐怕是在玩弄付家。

当然夏想也知道,老爷子不可能做得太明显了,否则也无法向付家交代。政治上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平衡和信用,言而无信之事,只能做一次,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夏想有理由相信,老爷子出手,是计中有计,到时肯定会让付家吃一个大亏但又无话可说,找不到指责吴家言而无信的理由。

没想到,在韦志中空降的消息愈演愈烈之时,燕省的局势未定之际,突然之间燕市发生了巨大变故,谭龙被调离燕市!

谭龙虽然不是真正的付家派系,但也是付家的力量之一。他的调离,相当于付先锋在燕市的实力大减,少了臂膀,也让夏想对老爷子的计谋大声叫好,老爷子的计策呼之欲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由此,夏想对韦志中的空降更坚定了想法,恐怕最后的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夏想的思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是宋朝度的电话。

“刚才梅部长在我的办公室,向我透露了一点内情,说谭龙的调离,是多方势力介入的结果。我也感到很突然,但我不主管人事,不好多问,方便的话,你可以向梅部长多了解一下内情。马上就要上常委会了,不出意外,谭龙离开燕市在即!”宋朝度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尽管夏想猜测到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的介入,但没有听到梅升平亲口说出之前,猜测只能是猜测。他也清楚现在梅升平估计顾不上接电话,也就熄灭了再给他打电话的心思,静观其变。

估计此时谭龙正在焦头烂额地不知所措,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

谭龙还真是在大发雷霆,他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也不知转了多久,突然一脚踢飞了一盆花,然后又将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推到地上,还不解气,又一脚将沙发踹倒在地。

“混账!”谭龙怒骂,也不知道该骂谁——骂组织?他不敢。骂陈风?似乎和陈风没什么关系。但到底是谁突然之间就动了他的位置?他本来精心打算等陈风调到省委、胡增周接任书记之后,他就可以递进接任市长,从而完成由正厅到副省的飞跃。

但一纸调令,让他的梦想全部落空!

渤海市市长?谭龙欲哭无泪,一个经济规模极小的地级市,在燕省不值一提,放到全国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甚至还比不上南方一些县级市。他去了虽然是政府***,但又能如何?又不是书记,摆明了是将他一脚踢到一边,为别人让位。

如果是担任渤海市书记还好说,干上一届,也可以顺理成章升到副省。但偏偏是市长,只有干上一届市长之后,再干一届书记,他才有可能从书记的位置上升到副省。如此一来,说不定副省升不了,他的年龄就到了,就得退下来。

谭龙不怒不发火才怪!

怒气一连发作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慢慢平息下来,仔细一想,还是不得要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陈风?不太可能。陈风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就算有,也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才能将他搬开,不划算。胡增周?更不会。胡增周在燕市刚刚站稳了脚跟,而且听说他的身后之人一向不够强硬,他也没有必要在此时此刻多此一举。

那到底是谁?

难道是夏想?

谭龙脑中闪过今天为难夏想之时,夏想始终一脸淡定的表情,似乎成竹在胸,似乎一切尽在掌握。这让他痛恨不已,一个小小的区长,摆什么天下我有的姿态?但现在他却从心底冒出深深的寒意,难道自始至终夏想早就断定他会被调离燕市,所以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想就太可怕了,一个区长就能左右一个常务副市长的命运,他的手腕岂不是太高明了?

不过随即再一想,谭龙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他已经听说,他调离之后,会从京城直接空降一名常务副市长过来,而此人和夏想似乎全然没有关系。再说,夏想就算再有后台,再有来历,还不是被付先锋玩弄于股掌之间,连区委书记都没有当上?夏想连***的任命都没有得手,怎么会有调动他的能力?

谭龙摇头苦笑,太失态了,太冲动了,居然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理了一下思路,深思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准备及时向付先锋请教内情,却发现付先锋在关键时刻,突然离开燕市,回了京城。

谭龙急忙打电话给付先锋,还好付先锋接了电话,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事情很复杂,一时说不清,等我回燕市再说。”

谭龙不甘心,去找陈风辩解,声称想留在燕市继续为燕市人民服务,陈风却安慰他说道:“要相信组织上的安排是出于全面的考虑,而且由你去主持渤海市的政府工作,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谭龙一直和付先锋坚定地站在一起,他能调走,陈风求之不得。

离开陈风的办公室,谭龙暗骂了一句,路过胡增周的办公室时,想了一想,还是敲门进去了。

胡增周对于谭龙突然被调动也是大惑不解,也打电话给京城想问个明白,得到的答复是,坐观其变,不宜插手。胡增周就知道出手之人他惹不起,而且搬走谭龙对他也算是一个有利的消息,就抱定了袖手旁观的态度。

谭龙的出现倒让他微微吃了一惊,不等谭龙开口,他就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大意和陈风刚才所说的一样,最后又说:“谭龙同志在燕市政府工作期间,为市政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你的工作表示感谢。”

谭龙一听,连准备好的话也懒得说了,胡增周比陈风更狠,直接说的就是为他送行的话。

谭龙郁闷难安,才发现在关键时刻,没有人靠得住,不由悲从中来,回到办公室一个人默默地流了半天眼泪,用来纪念在燕市最后的时光。

下午快下班时,崔向的电话打了进来。

“常委会通过了决议,谭龙,准备到渤海市去做出新的贡献,要相信自己的能力,要服从组织的安排。”崔向的声音有些无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风云突变,梅升平突然提名谭龙担任渤海市市长,原市长调任京城任职,空缺的位置还没有详细研究。有了梅升平的意外提名,尽管他在书记办公会上竭力反对,但叶石生和范睿恒的态度十分强硬,他最后也没有坚持。

最近常务副省长的事情弄得他心神不安,虽然也知道谭龙此去看似是平调,实际上相当于封死了迈向副省级之路,但他阻挡不了大潮。而且看样子叶石生和范睿恒好像得到了什么暗示,态度之坚决,让他顶不住书记和省长的异口同声!

一败涂地

虽然崔向一时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也知道恐怕调动谭龙的巨手来自京城,因为常委会上随即又通过了于繁然的提名。于繁然本是京官,由京城直接空降到燕市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如果说背后没有一只巨手在操作,谁也不信。

省委常委会雷厉风行地通过了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免之后,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各种传闻甚嚣尘上。有人说是陈风搬开了谭龙,有人说是省里有意历练谭龙,才安排他去振兴渤海市经济,各种说辞乱成一片。而在下马区,甚至还有自称知道内情的人,说是因为谭龙故意为难夏区长,夏区长一怒之下,才让谭龙直接滚蛋,滚出了燕市。

传闻传到白战墨耳中,白战墨一脸铁青,一连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甚至还摔了电话。

康少烨听到之后,呆坐半晌没有动弹,面无表情,眼珠却转个不停,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慕允山和滕非则是关起门来商议半天,也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最后两人都一脸无奈地离开了办公室。

夏想听到关于他的种种说法,付之一笑,当他接到梅升平的电话,听到于繁然的来历之后,就更会心地笑了。他知道,关于上一次老爷子出手搅局的计策,他又一次猜对了。老爷子也是好手段,付家空降付先锋来燕市担任副书记,吴家就趁付家完全将注意力放到省里的时候,突然出手,空降于繁然到燕市担任了常务副市长,可谓是神来之笔。

夏想此时此刻才算彻底明白了老爷子的万全之策。

梅升平却没有向他透露过多的消息,只是微有兴奋之意地说道:“有些内幕你不知道也好,知道太多,反而对你的成长不利,毕竟你现在层次还低,做好眼前事就行。于繁然来到燕市之后,总体来说,对你有不利的一面,但也有有利的一面,就看你如何把握了。反正这件事情,都是吴老头的手笔,付家被他耍了,邱家和梅家也被他利用了,还是通过你的手,你得想办法补偿我才行。”

夏想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区长,有什么能量能让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长看上?梅部长不要取笑我了。”

“怎么没有?”梅升平摆出一副吃定夏想的口气,“上次晓琳应该对你说过,晓木要到下马区寻找商机,他已经到了燕市,我让他找个时间去找你……”

夏想以为梅晓木不会来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来了,他就颇感无奈地说道:“梅晓木想做些什么?”

“他还没有想好,我也不管他的事情,反正交给你就成了。”梅升平的态度近乎耍赖,“你不管也得管,因为你欠了我的人情。”

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长这样说话,任谁也不会相信,但梅升平就是梅升平,特立独行无人可比,夏想只好服从:“好,好,我帮他想想办法就是了。”

“别一副你好像吃了多大亏的口气,告诉你夏想,你让邱绪峰出面,也说动我出面,然后吴家就坐收了渔翁之利,既得了付家的好处,又有了足够的收手的理由。现在付先锋应该回了京城,估计正和付家老头坐在一起大骂吴老头。”梅升平一点也不承夏想的人情,继续用不满的口气说道,“韦志中的事情要黄了,宋朝度要上位了,当然,高晋周也沾光了。毫不夸张地说,付家在此次事件之中,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收获。吴家既在燕省站稳了脚跟,又在燕市安插了人,一举两得。吴老头果然厉害,一出手还是和当年一样犀利,让梅家和邱家都当了看客。”

夏想从梅升平的口气中也听了出来,梅升平不满归不满,但对目前的局势还算持谨慎乐观的态度。估计也是付先锋上一次借吴家之手的事件影响太恶劣了,政治上丰收不算,还要经济上丰收,让其他三家都大失颜面,吃相有点太难看了。

吴家此次出手,固然有借助邱家和梅家的计谋在内,但实际上就算吴家不算计邱家和梅家,基于不想让付家一家独大的出发点,邱家和梅家也会主动出手。所以是不是由夏想从中周旋并不是关键因素,当然,因为有夏想出面,吴家就更可以躲在幕后自得其乐了,连一点邱家和梅家的压力都不用承受。

应该说,吴家此次出手能够非常顺利并且躲在幕后从容不迫地布局,也得益于夏想上一次在红袖添香的偷听事件。

夏想,也是吴家的幸运星。

吴家本来就比邱家和梅家强大不少,真要用心插手燕省的事务,也会步步得手。而付家本身不如邱家和梅家,却贪心不足蛇吞象,让邱家和梅家大为不满。人都有欺软怕硬的共性,吴家既然强大,再强大一点也没有什么,所以在燕省和燕市同时得手,梅升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如果本来实力最弱的付家在燕省得势,他就会心里不服,邱家也会是同样的感觉。说白了,就是不想让本来不如自己的一方超越自己。

夏想基本上理清了事情的脉络,也知道他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心中也十分高兴。不管吴老爷子是不是承他的情,总之他间接帮了吴家,估计老爷子也会对他稍微有点好感。

应该说,谭龙的调离,让付先锋实力大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痛失常务副省长的宝座才会对付家造成最沉痛的打击,那时付先锋应该是欲哭无泪了……

京城,付家。

付先锋焦急地在房间中转来转去,等候老爷子从楼上下来。老爷子上楼去打电话,一去半个多小时还没有下楼,可见这个电话打得非常艰难。时间越长,证明事情转机的可能性越小,他的心情就越烦躁。

在得知谭龙调离的一刻起,付先锋就知道中计了,中了吴家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连假也顾不上请,直接开车就返回了京城,一路上连打几个电话。在还没有到京城之前,就听到了省委常委会尘埃落定的消息,直让他一时神思恍惚,差点出了车祸!

大意了,太大意了,居然被吴家耍得团团转,吴家老头简直太可恶了,心机太深不可测了。

本以为和吴家谈妥了条件,付家自认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并且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认为完全可以换取吴家的支持和信任,在吴家的帮助之下拿下燕省常务副省长的位置。实际上,吴家在一开始,也非常配合付家的运作,始终将邱家和梅家瞒得死死的,而且前期工作也做得非常到位,几乎就要成功了。

是的,几乎就要成功,眼见就要到手了,但就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意外发生了。为什么总有该死的意外发生?付先锋越想越气,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烟灰缸,狠狠地摔在地上——水晶材质的价值昂贵的烟灰缸被摔得粉碎。

付先锋犹不解气,又看到角落里摆放着一只半人高的瓷瓶,他盛怒之下,一脚飞出,就将乾隆年间的瓷瓶踢得粉碎。

他的怒火无法发泄,因为这一次,付家败得太惨了,不但被吴家当猴一样耍了,还有苦说不出,连埋怨吴家都找不到理由。

因为吴家此次的手段十分高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摆明就是欺负付家,就是让付家即使知道上了吴家的当,也没有理由去找吴家的麻烦。

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吴家的最高明之处就在于,一直非常默契地配合付家,让付家挑不出任何毛病,而且态度也非常积极,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异常。但就在韦志中的提名即将通过,准备向上提交之时,突然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就是——一直蒙在鼓里的邱家和梅家同时出手,联合施压,发动各方力量强行阻止了此次提名。

邱家和梅家联合出力,威力非同小可,但如果吴家坚持的话,再有付家力挺,邱家和梅家也未必能得手。但恰恰在此时,吴才江外放离京,而吴家老爷子旧病复发,住进了医院,谢绝一切客人探望。而付家当初事事是和吴老爷子商定的,吴老爷子一病,吴家无人主持大局,吴才洋又是置身事外的态度。等于让付家一家去面对邱家和梅家的重压,付家有点支撑不住了。

付家不肯认输,前期工作准备得太充分了,认为是必胜之局,怎么甘心失败?但吴老爷子病重不能出面,总不能强行将人家从医院拉出来。虽然付家心里也明白,吴老爷子是托病不出,是故意在关键时刻撒手不管,但吴老爷子前一段时间确实动过手术,现在有病也说得过去。付家就算再怀疑再不满,也不敢拿老人的病情说事!

最让付家气急败坏的是,因为邱家和梅家的联合施压,韦志中的提名随即就被压下了,上面还要看看燕省的意见。付家明白了,其实自始至终吴家就根本没有让韦志中空降成功的打算。吴老爷子一病,邱家和梅家联合出手,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事情完全在吴家的掌握之中,完全在按照吴家的节奏进行。

与常务副省长的失利相比,谭龙被调离燕市在付先锋心中几乎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他甚至来不及替谭龙惋惜一下,就完全沉浸在了被吴家耍弄的愤怒之中,也对邱家和梅家的联合出手,深恶痛绝。

幸好,付先锋一直没有察觉到夏想在事件之中所起的作用。他并不知道,如果没有夏想从中所起的作用,吴家此计也不会如此圆满地达成,可能还要有一些波折。但因为夏想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谈话,提前替吴家通知了邱家和梅家,吴家就省去了暗中再和邱家、梅家沟通的麻烦,完全做到了置身事外!

怪也只怪付先锋对楚彤的美色垂涎三尺,也怪谭龙的无理取闹,才让楚彤知道他们几人是谁,也才特意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否则楚彤哪里有闲心去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付先锋在房间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就等老爷子再出面打通关系,看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心中焦急万分,第一次体会到了热锅上的蚂蚁的滋味。

终于,老爷子从楼上下来了,一脸灰白,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岁。

付先锋见到老爷子的那一刻起,心,就沉到了谷底。他急忙上前扶住老爷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爷爷,怎么样了?”

付老爷子没有说话,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才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一看一对瓷瓶还剩下一个,就用手一指幸存的那只瓷瓶,声音黯淡地说道:“剩下一个有什么用?都打了。”

付先锋的心越沉越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几步上前,一脚又将瓷瓶踢碎,骂道:“吴家真不是东西,肯定是他们暗中做了手脚!”

付老爷子却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根据可靠的消息,吴家并没有暗中通知邱家和梅家,邱家和梅家是通过另外的渠道知道的……”

付先锋一腔怒火突然没有了发泄的对象,颓然坐在沙发上,一脸愕然:“还有谁能知道这么秘密的运作,而且还能同时认识邱家和梅家,除非是……夏想?”

又一想,他摇头说道:“也不可能,以夏想现在和吴家的紧张关系,他不应该知道内情,吴老头也拉不下脸面发话让夏想出面,毕竟他刚刚出手打压了夏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付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琢磨没用的事情!管他是谁暗中通风报信,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弥补损失!”

付老爷子此话一出,付先锋也知道爷爷有点气糊涂了,事已至此,恐怕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想要弥补损失,去找谁?去找邱家和梅家?不可能,付家也不是没有对邱家和梅家做过釜底抽薪的事情!去找吴家算账?吴家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付家,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付老爷子一转念也想通了此中环节,叹息一声说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没法更改了。刚才我在楼上通话,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燕省的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对韦志中的空降持反对意见……事情在没有敲定之前,已经惊动了各方势力,正是吴家想要的效果,也给了他们充足的理由,不是他们不支持,是邱家和梅家的反对太激烈,是燕省方面也不赞成……”

付老爷子一脸黯然地看向窗外,窗外日薄西山,夕阳斜照,忽然间心生萧索之感:“我老了,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当年指挥若定的老付了!输了,败了,先锋,放手吧!”

付先锋再也忍不住悲愤,被老爷子的凄凉感染,哭了起来:“爷爷您放心,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还可以立足京城,放眼全国,一个小小的燕省,更不在话下。”

“燕省可不是小小的燕省,燕省拱卫京城,别看经济上没有突出的地方,但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尤其是新一届领导班子提出了建设大京城的概念,要将燕省的优势和京城的优势结合起来,建立一个大经济圈。吴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精心制定了计策,要向燕省和燕市安插力量。和吴老头相比,我还是差了一筹。以后付家就寄希望在你的身上了,好好干,先锋。你爸和你叔叔都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了,只有你,也许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付先锋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爷爷,下马区还有我的两百亿资金,我一定能利用这笔资金大干一场。政治上了一时失利不要紧,我会为付家赚回至少五十亿的利润。有了这五十亿,我们就可以做许多事情,就可以挽回政治上的失利,也许还能再多一些盟友……”

付老爷子微闭了双眼,摆摆手说道:“我累了,要休息休息,以后如何进行,如何再还回来,你去运作好了。”

付先锋明白老爷子此举是对他绝对信任的表现,意思是说只要他定下来的事情,老爷子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也许此次事件对老爷子的打击太大,以至于让他心灰意冷之际,将付家的主导权一大半交到了付先锋手中。

对付先锋个人来说,也算是在此次付家巨大的失利事件之中,最大的意外收获了。

付先锋心中一直有怒火在燃烧,他现阶段最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替吴家做了中间人的角色,他最怀疑的人是夏想。只要让他找到证据是夏想所为,他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收拾夏想,好好让夏想还账!

即使是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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