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怀孕(二)
不过半刻,郝太医便把完了脉,他的诊断同方才的王大夫一样,“太太是有喜了!”
帐内,陆夫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薛妈妈更是喜出望外,立刻叫红桃沏茶,青茹端水进来伺候太医盥手,自己则去开螺钿柜,称了二两银子预备赏他。
郝太医正收拾脉搏脉枕,见如此,连忙起身推辞,再三却不过,才不得不领受了。
“原先您给我的药,我吃了个把月,没吃出什么效用,之后便没再吃了,不知怎么如今反倒怀上了,想来还是太医您给的药好,只是药效慢,不然我也不能如愿,”陆夫人道:“改日我再另备一份谢礼送到您府上。”
郝太医连声说不敢,一面将脉枕放进医箱里,一面道:“实则,我也不知给夫人那帖药是好是坏。”
“这话怎么话说,”陆夫人问。
郝太医叹了口气,低头愧道:“夫人有喜,眼下看孕相还好,夫人的身子也没甚不便,可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女子一旦上了年纪,则气血不足,肝肾两亏,便如何调养养,如何名贵的药材保胎,也难保住,便保住了,生产时也是个大关,所以……所以夫人,”他站了起来,向她郑重做了个揖,“请您还是保重自己为要,”言下之意便是要她落胎,没必要拿命去生孩子。
这于好容易怀上孕的陆夫人来说,简直晴天霹雳,她急得坐起来,“就没有法子能保住他么?”
“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究竟怎么样,唉……曾经宫里就有这样一桩,是谁我不便多说,也是大龄生子,什么安胎的法子都用了,最后……”郝太医没忍心说下去。
薛妈妈听如此说,也怕了,试探着唤了声:“太太?”
陆夫人却温柔地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语调坚定,“他既托生在我肚子里,便是与我有缘,我怎么能好端端不要他呢?既然太医你也说尽力而为,那我这个当娘亲的,更要为我的孩儿拼命了,旁的话休要再提,往后你只尽力为我保胎,要什么赏,我都给你!”
郝太医也唯有从命而已。
……
没几日功夫,此事便在府里传开了,原本陆夫人还想等两个月后坐稳了胎再告诉大家知道,可这几日陆润生夜里过来,总要行房,她却不过,不得不说了。
听了这消息,陆润生喜不自禁,真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老当益壮,又要得子,次日他便亲自去祠堂拜了祖宗,求祖宗替他保住这一胎。
陆家人丁单薄,老太太一直很为此犯愁,陆润生想着,把这消息告诉老太太,不仅能宽老太太的心,还可缓和婆媳关系,因此也不顾陆夫人反对,私下向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知道了,如何不喜欢,于是邱姨娘和李氏知道了,孩子们也都知道了,下人们也渐渐听到风声。
接下来的日子,补品、保胎药流水价儿往重霄院送,陆夫人的屋子里都放不下了。
老太太原藏着一支贵重的千年野山参,预备留着自个儿用的,因欢喜,命人送了给陆夫人。
二房李氏也来探望了两回,她有个宜男的方子,说是特有效用,按这上头的方子抓药每日吃一帖下去,一举得男。
陆润生更是日日宿在陆夫人房里,以往休沐时还与同僚出去喝茶,眼下也不去了,留在重霄院给老婆当奴才使,还甘之如饴。
邱姨娘碍于礼数也不得不去探望了,她送了好些药材和穿的戴的,薛妈妈怕她弄鬼,将她给的东西都赏给下人们或自个儿拿出去卖了。
郝太医也是每隔一日便来请一回脉,眼下陆夫人脉象平稳,郝太医便只叫她少操劳。薛妈妈偷偷将李氏给的宜男的方子给他瞧,问他这药吃了可有碍无碍,郝太医说民间偏方不可信,生男生女要顺其自然,薛妈妈便没按那方子给陆夫人煎药。
茵茵、玉菡和玉芙等人也都去探望了,须知先前茵茵每回见陆夫人,她都是在板着脸说规矩,那模样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如今再一看,陆夫人面色红润光滑,比先前更精神百倍,也更温柔爱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于是私下里,茵茵便打趣玉菁:“太太有孕后,真真说话也温声细语,成了个慈母了,想来往后也不会再给咱们立规矩了,到时姐姐又添了个弟弟或妹妹,无事时便逗逗他,不知多欢喜!”
那时玉菁正坐在一张绷子前绣自己的喜服,才在两边衣襟上绣了两朵并蒂莲,还有一大半未完,她和赵臻的婚期定在八月,有几个月可绣,不急在一时,于是她暂且放下绣活儿,向茵茵道:“这有什么可欢喜的。”
“怎么不欢喜呢?”
玉菁也说不上来,她就是心里闷闷的,原先陆夫人只有她一个女儿,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眼下这个年纪却怀了胎,虽说她就要出门子,不必母亲照应了,可陡然又多出个兄弟或姊妹,便觉着像是有个要来同她抢母亲似的,可以想见将来她嫁出去,与自己母亲远了,母亲的心思也就全花在这幼儿身上了。
茵茵见她如此,不禁想到自己弟弟出世后的事,便也明白她愁什么了。
正待要安慰她,却听她说:“我听太医说娘这个年纪生孩子很难,我便去劝她,她不听我的,我又叫父亲劝她,父亲反说我杞人忧天,我知道,家中子嗣单薄,我……我又是个女儿家,他们盼着有个嫡子,可有些事,强求不得呀!”
茵茵听了,也忧心起来,“是么?生孩子这么难!”
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这话她听过,但并不真正体会到。她母亲生弟弟时她还小,婆子把她带出去了,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把弟弟生出来的,只知道当晚她便有弟弟了。
玉菁郑重颔首,“所以我才怕呢!我宁可不要弟弟妹妹,也不能叫娘受这样的罪,”说着又叹了口气,因这样的事,她做不得主。
“那就不去想它了,姐姐眼下最要紧的事只有一件,便是绣好嫁衣,预备婚礼,”茵茵道。
玉菁说:“是了,旁的事我想管他们也不听我的。”
之后姐妹俩又说了一回闲话,因玉菁要绣嫁衣,茵茵不敢多叨扰,不久便告辞回去了。
路上,她听见几个仆妇在那里吵闹,说昨儿晚上失窃,丢了什么什么东西,要去报夫人知道。
管事的将她们拦下,说一点小事自己兜着就是,夫人如今在养胎,非大事不可报上去教夫人操劳,一行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罢了。
茵茵听她们如此行事,心中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