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迫不得已
压缩后的石球一路向下，不时在通道中弹动几下，伴随着一人一牛的阵阵惨叫。
最终，一阵猛烈撞击与巨响过后，石制眼球停止滚动，开始恢复原本大小，瞳孔处的出口亦随之再次打开。
林凯挣扎着爬起，感觉地面似乎仍在摇晃，不过他凭借过人的敏捷和体质，迅速恢复了过来。
一旁的贝蒂则正相反，小奶牛跪在地上，口吐白沫，似乎马上就要呕吐。
见状，林凯急忙远离奶牛，来到洞口，向外望去。
石球外是一座密闭的石质大厅，林凯等人位于大厅一侧的入口通道处。
无需火把，石材本身有微弱发光特性，不算明亮，却也足够视物。
四周安静得可怕。
若小山确为某只巨兽尸体，那此时林凯应该深处地下，而大厅就是巨兽的胃。
关键是，大厅内空旷寂静，没有任何神兵宝甲的踪影。
林凯抬手质问：“宝藏呢？”
“啊……天选、勇者，宝、宝藏在、在……呃……”电子味的声音透着迷茫和尴尬，比平时更为卡顿，似乎魔戒也在纳闷。
林凯并未因这种语气而轻信魔戒，事实上，自魔戒诞生以来，林凯就从未对它产生任何信任。
前来此地仅仅是因为时间、时间、和时间，迫不得已。
就算要信任魔戒，读过的小说里那么多的黑心老爷爷也绝对不答应。
“啊，勇者！宝藏就在大厅对面那扇石门后面！”魔戒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
门？
林凯愣了片刻，仔细观察后发现：
大厅另一侧的石墙之上，的确隐约能看出一扇圆形大门的轮廓，就像在墙上雕刻出的模糊门型浮雕。
这么远的距离，换做以前的林凯，绝不可能观察到这些细节。
他不由得感叹：不近视的感觉真好啊！
不，何止是不近视，他现在的目力已经远超一般意义上“视力好”的范畴，足以让飞行员嫉妒的那种。
然而在远远观察后，他并没有立刻前去大厅对面。
太可疑了。
“快去啊，里面的好东西全是你的！”魔戒的话术毫无技术含量，远不如某个侏儒。
林凯素有谨慎的一面，这次铤而走险来到洞窟内，实属迫不得已。
换句话说，冒险是为了求生，而不是为了送死。
“啊，勇者，”魔戒伤心地说，“难道你在怀疑我？”
林凯不理会魔戒，从眼球内抓起一把带着苔藓的泥土，丢到大厅地面上。
下一刻，眼球突然再次收缩起来，不过它并没有将林凯和贝蒂送回地表，反倒是蠕动，倾斜，接着如同吐果核般，将一人一牛从瞳孔洞口“吐”了出来。
林凯大惊，想返回眼球，瞳孔却已然关闭。
大厅震动，轰隆隆的声音回荡。
略微发光的石壁上，岩层崩裂，一具高达五米的岩石巨人从石壁上分离出来，留下一个大坑。
魔像？
林凯听说过类似怪物，一般以石头或者金属为主材料。
这些巨人无坚不摧，如同制造它们的材料，没有感情，也没有明显弱点，除了在身体中某处的核心。
林凯疯狂拍打眼球，却无济于事，且眼球挡住了通道，无法返回地表。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猛然回转身体，魔像已在身后。
这无机巨物全身皆为岩石组成，看不到任何破绽。
就算此这个世界的魔像确实以某种核心驱动，以林凯现在的手段，根本无法伤它。
破防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攻击核心。
魔像小小的脑袋上两团绿色光点浮动，在林凯和四蹄发抖的贝蒂之间游移不定。
它缓慢抬起大手，与此同时，林凯和贝蒂分头向左右两侧奔跑。
大手重重落下，正砸在林凯之前站立的地方，岩石碎块四溅，掀起大量烟尘。
烟尘散去，魔像的手震掉了些许石屑，地面却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裂缝向四周蔓延。
缓慢转身，魔像再次锁定林凯，坚定地迈开大步追来。
它的速度并不快，然而一旦被追上就会被砸成肉酱。
林凯向大厅另一侧飞奔，边跑边问魔戒：
“怎么回事，我不是勇者吗，为什么它会攻击我？”
“啊、这、这是看守者的小小测试，快！进入石门就安全了！”
魔戒的话百分之百有问题，可林凯来到大厅另一头，出了石门之外已经无处可逃
“怎么打开？”
“啊！天选勇者，右手放在门上！”
林凯伸出右手，门上却突然产生一股吸力，牢牢将手吸住，同时门上亮起一组圆形印记。
一个复杂精美的法阵中嵌套着十个圆形印记，每个印记中间都有一个林凯无比熟悉的符号。
那是阿拉伯数字。
从1到9。
九个印记围成一圈，中间则是〇。
“魔戒，”林凯一边试图拔出右手，一边大吼，“我一定要把你丢进茅坑！”
此时魔像低伏身体，踏着咚咚的脚步声，加速向林凯撞来。
“这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触发这个！”魔戒也跟着大吼起来，“这是祖师的「认证法阵」！不是宝库！”
“别说废话！怎么打开！”林凯已经开始调整身体角度。
如果石门实在无法开启，那只有做出一些牺牲。
运气好的话，魔像会撞到他的右侧肩膀和手臂，撞断手臂也许可以脱身。
“我想想，”魔戒急切地说，“啊对，密码8·4·2·4！快快！”
“认证法阵”几个字听起来怪怪的，但林凯可没时间细想，他用左手在门上的印记中按下8·4·2·4几个数字。
石门轮廓没有任何变化，林凯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
“啊~”发出叫声的不是林凯而是魔戒，“完了，我就知道这密码有问题。”
魔像越来越近，林凯甚至能闻到那代表死亡的泥土的味道。
林凯看看魔像，又看看石门，额头上汗珠滑落，自穿越以来，神经从未如此紧绷。
突然间，他的视线固定在石门印记背后的花纹上。
每个印记的主体数字的背后，都有作为装饰与陪衬的繁复精美的花纹。
而秘密就藏在花纹中。
组成花纹的线条大部分都仅是精美而已，没有实际含义，但其中一小部分则组成了华夏语的大写数字。
从大写零到大写玖，不懂华夏语的人是绝对无法察觉的。
而且大写数字和小写数字并不一一对应。
小写的1背后花纹暗藏的大写数字是叁。
大写的「捌·肆·貮·肆」对应的是「4·0·9·0」这几个小写数字。
林凯不顾一切，按下：
4·0·9·0
魔戒提醒：“密码是8·4·2·4啊……祖师在上……你干了什么？”
墙上圆形石门的轮廓向内凹陷，旋转起来。
旋转中的石门碎裂成无数小碎块，仿佛被炸药向内爆破一般。
林凯的右手也随之被解放。
石门碎片定格在空中，保持类似爆破扩散的形态漂浮着，中间的空隙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林凯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入石门内侧。
他穿过石门的瞬间，魔像放弃以林凯为目标，视线扭转，锁定躲在大厅角落的贝蒂。
贝蒂慌忙逃窜，三跳两跳也跟着进入了石门。
魔像这回没有放弃目标，一巴掌拍向石门。
一道法阵亮起，魔像的手并未碰触到石门，组成右手的石块反而被震碎，石块洒落一地。
此刻林凯正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纵然他的情绪受到莫名力量的压制，汗水依然浸透了衣物。
“啊……”魔戒接连发出啊啊的声音感叹，话语间似乎有一丝怀念之意，“果真是祖师的房间！啊……太久了。啊……窗户上的魔法都开始失灵了……”
林凯抬头观察，屋内景象和他之前对于魔法师藏宝地的想象完全不同：
没有复杂危险的魔法仪器。
没有堆积如山的魔法书籍。
没有玲琅满目的魔法物品。
没有神秘眩目的魔法阵图。
木质桌椅与床铺散发着清香。
纯净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洁白的被褥上，给人温馨的感觉。
窗外，林间草地碧绿，每一处景象都精致如画。
然而，窗户只有一半正常显示着草地，另一半时不时会闪烁几下。
闪烁的瞬间，窗后草地的画面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外面大厅里一般无二的石壁。
啪的一声传来，林凯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发出响动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贝蒂被窗外嫩草吸引，正试图撞开窗户，跑到草地上撒欢。
然而草地只不过是幻象，贝蒂撞在石壁之上，舌头甩在嘴外，一屁股瘫坐在木桌旁的地面上。
桌上一本黑色皮革封面的书引起了林凯的注意。
走近细看，却差点让他喷出一口老血。
只见封面上有几个鎏金大字：
《五十年魔法三十年基础》
林凯本打算不再和坑爹魔戒有任何交流，出去之后立即想办法将其处理掉。
可此刻他实在按捺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书？”
“啊，祖师写的‘教材’，好怀念啊！祖师某天突然开始说什么教育、教材、从娃娃抓起，于是写了这本书。”
魔戒多次提到祖师，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
凑近观察，书本的皮质封面很粗糙，毛孔清晰，像是猪皮，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人皮。
他决定不碰这本书。
然而此时，贝蒂正好起身，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又在桌子上撞了一下。
木桌倾斜，《五十年魔法三十年基础》滑落，林凯下意识地接住。
窗外原本碧绿的草地突然变得一片血红，并不停闪烁。
一个在各种电影里经常能听到的、冰冷无情的女声在室内响起：
“自毁程序已启动，本设施将在三分钟后爆炸，179、178、177……”
林凯赶紧把书放回原处，倒计时并没有停止。
“快回到哈尔瓦坎的眼球里！”魔戒喊道，“返回的密码是：伟大的哈尔瓦坎，世界吞噬者之子，bai bai le nin nei。”
“什么？”
“bai bai le nin nei，密码是祖师定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魔戒语速飞快。
林凯抓起“教材”，从破碎的石门中间一跃而出，贝蒂似乎也发觉危险，一路跟上。
岩石魔像正在门口等候，再次试图将林凯拍成肉馅。
然而愚笨的魔像忘记了自己右手在刚刚已经被震碎，岩石右臂断口处与擦过林凯体侧。
魔像并未放弃，缓慢转身，再次迈开沉重的步伐追来。
林凯一口气跑到封闭的石制眼球之前，对着瞳孔处喊道：
“伟大的哈尔瓦坎，世界吞噬者之子，bai bai le nin nei！”
洞口打开，林凯和贝蒂立刻钻入。
随后洞口缓缓缩小，伴随着震动，开始向上移动。
趁着瞳孔没彻底闭合之前，林凯看了大厅最后一眼。
只见岩石魔像不甘地举起双臂，仿佛在无声咆哮，而后便被火焰淹没。
爆炸产生的冲击与火焰顶着石质眼球一路向上，返回巨兽山的右眼眼窝内。
火焰并没有追赶到眼窝，而是顺着大概是巨兽嘴巴的一道岩石裂缝，喷出一股细细的黑烟。
仿佛巨兽刚刚吃了一顿大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
地下的石门之后。
这里无火无烟，丝毫看不出爆炸的迹象，碎裂成小块漂浮在空中的石门逐渐复原。
房间内的木桌上，又出现一本《五十年魔法三十年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