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避免打草惊蛇

人都说做贼才容易心虚，司恋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本该坦坦荡荡。

她却在不能确定面前的人是黑是白的节骨眼上，发现自己越发不敢直视裴师兄温良如湖的眼睛。

司恋是在裴临洲提到‘牛仔外套’字眼时接过的购物袋，并假装很忙地用食指勾着、将手机夹在腋下、放下化妆箱、左右手来回紧倒腾……终是在空出手后，垂着眼、翻出这件被定义为赃物赔偿的衣服查看。

表面看，这就是件挂着吊牌的新衣服而已，可又不只是件普通的衣服。

而是事关自己清白的关键证据。

这证物在她身陷囹圄时消失不见、分明对她的所谓‘偷窃牟利’罪名起到过不容忽视的作用，又在她就快要洗脱嫌疑时轻飘飘浮出水面，弱化当时的黑点。

这一点，是往火上浇的一滴油点，不论有否加重火情都可以断定，浇油的人绝非无心。

若说司恋刚还分辨不出裴临洲是敌是友，在听完这件外套被附加的亲情故事后，她已基本能确定——

面前这位仪表堂堂的师兄一定表里不一，他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花了心思斟酌、或是费尽心机编撰的。

成分不明，但底色不可能正。

可他的话又实在太过细节，简直毫无破绽……

自知自己没有破案天赋，为避免打草惊蛇，司恋不敢再与心思叵测的坏蛋pK演技。

只摆出一副在法理与情理之间略显摇摆的不乐意状：“怎么这样啊，姐姐是老师，弟弟却是个手赳赳的，年轻人顺手牵羊这毛病若是不早点扳正，将来是容易酿成大错的哇~！”

裴临洲语气依旧歉然：“什么、什么纠纠？呵、是，他也是来了大城市，发现好多东西都没见过，乱花渐欲迷人眼了，在家时其实没闯过什么祸。

所以我要尽快调动工作，带他一块儿回老家。

长姐如母嘛，这孩子的未来我作为姐夫，也是要负责的，以后会搁在眼皮子底下看住喽，绝不让他再犯错。”

司恋撇了撇嘴，挺直了腰板、干脆矫情到底：“这是能看住的事儿嘛？嘿呷手赳赳，就是个小偷、惯犯、熟偷。

要我说师兄，你这还没结婚呢、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小舅子，也够你喝一壶的。

行了，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那件牛仔外套是因为目标明显才被你发现了，那小、你那小舅子说不定还顺了别的什么小物件儿没暴露呐，等有空、我要和露露回宿舍好好归置归置，确认没丢什么别的贵重物品再说。

好了裴师兄，今儿就先这么着吧，假期愉快，再见。”

满脸不高兴地匆忙道别后，司恋忙忙叨叨捞起自己的东西，一扭身就迈向女更衣室。

明知身后人一定还盯着自己，她也没敢回头。

按常理，在并未得到当事人谅解时，即便仅是作为想要包庇作案人的未来姐夫，也不该就此算了。

就算不伸手拦人，好歹也该“诶”一声争取把人叫住、再好好商量一番。

可裴临洲没有，直到女更衣室门关合，他都没再放半个屁。

这让司恋觉得，这裴坏蛋的演技也不过如此，都不知做戏做全套。

哼~

可待卸下浑身铠甲坐到更衣室长椅上，司恋仍是被裴临洲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狠狠硬控着。

有些戏不用很足，只需寥寥数语，便能将看戏之人轻松拿捏。

只因别人是在看戏，而有些人，是在照镜子……

‘嗡嗡嗡~’

手机来电将深陷戏中的女孩儿唤醒。

司恋扯开单肩包急忙翻找，可那嗡鸣声明明挨着自己很近，震得她心口都直发颤，却怎么都摸不到。

‘嗙当~’

随着慌乱起身，手机自由落体扣在了地砖上。

原来一直被她夹在腋下，怪不得感觉离心脏那么近。

蹲下身刚要捡，又忽生害怕，怕手机屏碎到不忍直视，怕来电人又会说些什么扰乱自己心智，怕……

怕怕怕！有什么好怕！她又没做错事！

狠狠抓起亮在眼前，屏幕没事，来电人是意料之外的三大妈，找她应该就是关心关怀。

-“喂？三大妈~”

--“嗯，是不是明儿开始就放假了恋恋？”

-“嗯嗯是，但我暂时还不能回家，我不是要给小九当伴娘嘛，接下来的一周要彩排什么的，可能要3号才能回家……”

以为三大妈是要关心她的假期安排，司恋一连串交代了一堆。

一说到要当伴娘，又自然而然想到窦逍。

她薄唇一张一合应对自如，心里却乱得很。

想来，剧组里禁止演员们偷偷谈恋爱果真非常有必要，尤其主演团队，任意两人的关系亲疏好坏都会对全组造成影响。

她和窦逍，若真是在这时候出现感情问题，很可能就合作不了了，眼瞧着就到了婚礼正日子，这不是给人家一对新人添堵嘛。

话说回来，不过就是个前任而已，好多人结婚还会邀请前任来观礼呢。

都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21天，那一个周期不够，就10个好了，即便是再爱而不得意难平，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谁还没个过去。

司恋不断提醒自己，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生疑之前，多想想窦逍在这份爱倾注的诚意。

真是佩服自己一心二用的本事，台风在脑中卷起惊涛骇浪的同时，司恋也跟三大妈讲完了电话。

并定下了明天开始住到三大妈家的相关借宿事宜。

三大妈表面是罗列出文工团放假、宿舍基本人去楼空、单位也没饭吃这些客观因素，以不放心司恋成天到晚点外卖为由，叫她住来部委大院，即使娘儿俩不在家开火，司恋也可以去大院儿食堂吃饭，营养健康又方便。

但实际主旨内核，就是拿司恋当半个闺女似的看紧。

若是十几分钟前接到这通家长电话，司恋定是要发挥她老疙瘩的撒娇本领，找一堆理由不回‘家’住，比如模棱两可说跟头号伴娘小伙伴说好了、要住到她的单身豪宅去，俩人出来进去的一起行动方便之类。

可待发现自己已顺理成章答应下来，司恋反而因为要暂停与窦逍的同居生活而松了口气。

【Long for love】

掐断电话，司恋查了好几个版本的翻译，网上说，这句话有渴望爱情的意思，也可译为长长久久的爱。

哪有什么思恋。

可不是嘛，这婚纱店在孵化阶段还没她什么事。

有些关系不可逆。

假使真如裴师兄所说，窦逍心里一直有个意难平、且最爱的不是她……不论什么原因，俩人这关如果过不去，司恋觉得，她和窦逍都没法再回到初识的原点了。

那既然回不到那么原，就先能回多远是多远，不住一起、把恋爱谈的再健康一些，说不定就能滋养出更值得珍惜、长长久久的好姻缘……

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罗汉果茶，情绪已基本稳定。

司恋切换微信页面查看未读消息，仍是习惯性地先点开和窦逍的对话框。

【媳妇 那个裴什么洲有很大问题 叫庞警官查出来了】

【看见微信先别表现出来 少搭理丫的就行】

【剩下的都交给你老公我来办】

【下班先来河畔文创园 宝军在剧场门口等你】

【晚上住翡翠苑 明天下午他们都会去聚氧试礼服成衣】

……

这一天下来，窦逍洋洋洒洒说了好多，隔一会儿发一条。

其实前三条司恋是在午前收到的，只不过看到时-她正巧在食堂吃饭，身边同事很多，司恋瞄见‘老公’两个字本能脸热，怕一旦点开，会看见更多露骨的消息，或暧暧昧昧地跟他聊起来没完影响演出，她就强压着好奇没去看那红色的数字3背后还藏了些什么。

窦逍今儿上午去找庞警官司恋是知道的，这样看来，那裴坏蛋恐怕是察觉到自己露出了马脚，才先发制人故意来搞破坏。

强迫自己放松、再放松，司恋坐上欧陆时，已基本恢复成为一棵人畜无害的小白菜。

-

河畔文创园位于东四环外、运河南岸，由西至东横跨小十公里。

司恋到了才知道，这个文创园比彩虹文创园大很多，而且风格大不相同，全是那种古色古香的中式古典建筑，有点像江浙一带的古镇，但因每幢小楼都又大又独立，没有古镇那种小桥流水的烟火气，比较偏商务。

一定更赚钱，管着这样的产业，也一定更忙碌。

【o? 聚氧】

宝华将车停在了窦逍正在装修的洗浴中心门前。

同样，这幢看上去有四五层高的小楼，从外表看就是幢中式仿古建筑，不过是封顶比周围其他小楼看上去崭新，外观暂时还没看出特别。

然而进到大门内，则惊喜立现。

大堂还没装修好，但见风格，似乎和窦逍此前在铂悦居给她看的VR效果图里、那华丽的欧式宫廷风很不一样。

现代，简约，艺术。

这润泽的黑白配色，让司恋想到了钢琴，又不是那么刻板。

‘哗~’

无主灯设计应该算是点睛之笔，司恋是在周遭突然亮起来好几度后，抬头一看，才发现聚氧没有那种酒店大堂常见的、blingbling的水晶灯，这便显得侧方主视觉布景更加高级。

小舞台上的白色三角钢琴、钢琴正上方旋转垂落的黑白吊饰、侧方蜿蜒延展向上的石阶，也打造成了黑白琴键的色调。

这吸睛的布景，都是非黑即白的简单配色，各自独特而抽象，又相互衬托呼应。

仰头看了半天，司恋以为窦逍会臭屁地从那浪漫的楼梯上下来。

不料，身子一沉、后背一热，就被某人整个人拢进怀中。

“稀罕不？专门为你改的设计~，快夸我、多懂你，嘻~”

这个家伙，冒出来后不光对她耳朵喷热气撩骚，还用左臂挡着，右手超自然地就往她胸上扣。

司恋慌忙扯他手臂，要逃：“欸呀这在外头你干嘛呐……”

“没事儿工人都下班儿了，一人儿没有、监控也没开，就跟家一样~”

说着黏糊话，窦逍松了松手臂带着司恋转了半圈，两人站成对面，他双手扣着司恋的肩往怀里带：“亲亲还是抱抱，你选~”

说是叫司恋选，可他已垂着眼皮噘着嘴俯头压下来，又抱又亲，两不耽误。

毕竟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司恋完全没心情。

她晃着脑袋、手臂又挥又挡，想问的话太多，又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越是支吾吭叽，窦逍越觉着她欲拒还迎。

“欸呀窦逍！前面有婚纱店这又有洗浴中心！你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就送一个的大渣男吗？！”

终是错开唇齿，司恋一口气吐噜出自己最真实的不满。

窦逍这才止住猛攻，但手没松，只是头稍稍抬高，先是蹙了蹙眉，后又挑起，表情复杂又无辜：“啥玩意儿见一个送一个，这洗浴中心我也没要送你啊，不是说了你喜欢干哪行就单给你开嚒，再说婚纱摄影就更不是要送谁才开的，我要真想还能送不出去、砸手里自己鼓捣？你这是从哪听说啥了？”

司恋用力推了推他，没推动，干脆一把薅住他polo衫衣领，仰起脸瞪着他脆声问：“不承认是吧？！那你说在我之前、你有没有家里不同意的女朋友？！就特别爱特别爱，为了她不惜跟家里闹翻那种！”

怕错过窦逍任何一丝微表情，司恋始终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却并未从中看出躲闪和无措。

这大渣男甚至没有一丝游移。

就只挑了挑眉，继续调笑：“我要说我在你之前、就没交过家里同意的女朋友，你不得踹死我？

还闹翻，呵~

要不你给我妈我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俩？

问问我这世纪大孝子有没有因为这事儿跟他俩闹过？”

抿唇觑了觑眼睛，窦逍又偏头压下，低笑着哄：“不过现在他们要是反对咱俩，我一定会大闹一场，把头发都剃喽，不让我娶你就去当和尚~”

见他仍没个正经，司恋怕自己又被他哄的找不着北，决定直接问。

“诶呀你先撒开我！”她抓了窦逍狗腰一把，挣脱出来：“你别总打哈哈，是裴师兄！说你车祸是因为家里反对咱俩、

是，我答应过你不再提那场车祸，你每次听了都低谷、都难受，咱先不管他从哪听说的，他说的那个时间段明显不是我，那就是那时候的、的她嘛！就说你为了跟她在一起不得已跟家里闹，一气之下才翻车！你承不承认吧！”

窦逍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有轻蔑、有哂笑，还有些来气：“哼？承认什么我承认，审我呢你这是？不是告诉你了那姓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瞎特么掰你也信，我车祸的时候都特么单了好几个月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又好像吃不大准的样子，只随意一囫撸，就又上前、拉着司恋坐到钢琴边，叹了口气才正色交代：“我翻车的确跟家里不同意……em，某段感情有关，但完全没有什么为了谁跟家里闹翻的戏码，嚓，那裴傻缺绝对有问题，必须得好好查查，他这是从哪听了两三个字儿就断章取义，别回头再给我编排出什么私奔戏码来了。

呼~、咱先说好媳妇儿，过去的事儿早都跟车一起翻河里了、不对，比那还早翻篇儿，总之我告诉你原因，但你以后不能总翻出来找后账听见没？

是我妈，刚发现一点苗头，就背着我给人家递过一笔钱，就跟韩剧里演的那种一回事儿、拿钱劝分。

好几个月以后嘛，我才知道，就觉得我妈很过分。

一着急，开车出去还碰见条狗，艹，我后来无数次回想，又觉得根本没狗，真怀疑是有什么脏东西中邪了，弄的我现在特烦狗……”

他单手掐着脑门猛揉，直念叨头疼，还往司恋肩膀上靠着耍赖，实在看不出丁点儿放不下的样子。

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司恋都觉得继续刨根问底对两人目前的关系没任何好处。

身上的手又开始摸摸嗖嗖，只要条件允许，窦逍就没有老实时候。

司恋一边拽他手一边气哼哼问：“哎呀你起开，讨厌！别人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不愿提起的车祸，不还是因为感情债！”

窦逍：“什么债不债的，都没好几天，绝对的互不相欠~”

司恋：“那你现在……”

“爱你爱你，现在以后，都只爱你，遇见你之前，过去的无赖窦逍根本不懂爱情，这不遭了天谴才换来你这么个好媳妇儿，刚捂热乎就要被小鬼儿算计，好啦好啦，别瞎想了、嗯？亲亲还是抱抱？还是都想要？”

不等司恋问完，那道并不讨喜的送命题就被窦逍赖叽叽打断。

她不是头一天知道窦逍情史花花，不管好坏、有用与否，正因为有那些经历，才有如今的窦逍。

她只要确认窦逍不是对某人念念不忘，那冥冥中有些虚无缥缈、好像很清晰、却又一时半会儿抓不住的重点似乎也可以暂放。

这样对比虽说很不恰当，但司恋同样拿出了一丝面对裴坏蛋的态度面对窦逍。

她并未打草惊蛇，想再观察观察，想着要不然哪天趁窦逍喝多再诈一诈他，可以爱过，但必须问出他到底最爱谁！

“卧操我知道了！是金珊！真服了，就一男女通吃的圈儿，金珊竟然啥话都跟那傻缺柳霩说！”

司恋正沉浸在自己的谋略中，忽听窦逍怒意发飙。

连姐说了，在外部矛盾横生时，两口子必须团结一致。

敛了敛心神，司恋很快从窦逍那听出了裴坏蛋身上真是有大问题。

窦逍通过庞警官的证据分析发现，这裴坏蛋应该是跟那fake柳霩，丢表男、买表男、房间男一伙的，还有那个给露露发微信引开她、组织大伙儿去团建的师姐，都是整个陷害加诈骗局中的重要一环。

“我车祸的事儿金珊知道，那段时间她一直陪老佛爷似的陪着我妈，但我发誓，我绝对没因为任何人跟我妈闹过，估计是金珊告诉柳霩、或者被柳霩套话，裴什么借着这一趴故意误导你，让你以为我无缝衔接、搞破坏呢跟这儿。

就像我前边儿说的，我怀疑裴临洲是主谋，这整个局都是他设计的，因为他离你最近、又最了解你的工作性质和行程，才更容易精心布局把你弄局子里。

如果我动作慢点儿，你就会错过彩排，没法主持汇演，没准儿就是承诺了那个什么师姐，让她上。

而实际上我算是中了他们的计，主动拿钱和解，那参与这个陷害局的每一个人就都能跟着分钱。

那60多万，最后也不知道那几个货打算怎么分。

可他费这么大劲就为这么点儿钱？这不太科学啊，这人肯定另有目的……

不行、咱先去吃饭，你这忙一天肯定饿了，去吃「暖燕」，不是亲戚来了~，我给你订了桃胶燕窝红枣羹，等到了包间把这些事儿再整理整理告诉给庞警官，让他帮着继续查查。”

起身后又亲一口，窦逍双手捧着司恋的脸，小眼吧嚓地耍心眼子：“媳妇儿，这庞警官真是大好人呐，为了咱这案子不眠不休的，他也不能受贿，咱得怎么报答他?？要不你看看你们团里有没有合适的小姐妹儿、你给他介绍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