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登高者,望远
第二轮较量
夏想也不愿意对梅晓琳的家事多发表意见,只要梅晓木不主动挑事,他也不会和梅晓木一般见识。想起以前邱绪峰所说的话,夏想就暗笑,想必以前邱绪峰也有过和梅晓木一样嚣张狂妄的时期,但等他外放到基层之后,在工作中遇到重重阻力,才知道傲慢和偏见最终损害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胡增周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舒适的疗养院和会议中心,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就赞不绝口,连连说好:“以后市里有什么会议,一定要来这里开会。太好了,环境怡人,各项设施都是一流,真的不错。”
夏想笑笑,趁机说道:“胡市长过年的时候,可以来疗养院住几天。有些家在外地的干部,过年的时候不回家,都在疗养院订了房间。因为刚刚开始营业,目前有一个试住活动,凡是省市处级以上干部,都可以在过年的时间,免费试住一个月。”
胡增周不免心动,他家在外地,家中没有什么亲人,过年的时候也不回去。儿子远在外地上学,也说要和同学一起去旅游,不回来。家里只有他和妻子两个人,未免冷清。到疗养院来住一住也不错,清静舒适,事事不用自己操心。
“试住期间,还免费提供各项服务,为了提高以后的服务质量,也请胡市长提出宝贵意见,以便改进。”夏想见胡增周心动,继续说道,“同时我也邀请了陈书记、王书记、方部长还有秦书记过年的时候也过来住上几天,一来凑个热闹,二来也多找找不足之处。另外,省里也有部分领导光临,具体还没有定好都有谁,但肯定会有两三人过来……”
好大的一场盛宴!
胡增周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夏想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如果胡增周参加盛宴,将会以私人身份和省市两级领导来一次近距离、全方位的接触。这样一来,他不但可以成功地和燕市的几个重量级人物建立起私人关系,还可以进一步和省里领导接近,表达一下靠拢的想法。
相比之下,崔向崔书记的诱惑力度,比起夏想省市两级的双管齐下,就弱了许多。不过胡增周仍有疑虑,关键是,省里会有谁出现?
夏想好像猜到他的心思一样,笑着继续说道:“省里确定下来的有宋省长和高省长,梅部长因为要回京城,不好确定日期,不过他也保证要过来看看,热闹热闹。还有马省长也口头答应要过来,但住不住没有表态。如果胡市长在省里有相熟的领导,也可以请来。过年嘛,就是图个热闹,图个喜庆。难得领导们放松一下,建了疗养院,不就是为领导们服务吗?”
够了,足够分量了,胡增周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与其和态度不明的崔书记合作,还不如就和夏想握手。凭他能请动省市两级领导中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前来,相信崔书记再强势,最终也没办法拿夏想如何。
胡增周更不想因为向崔书记靠拢,而在燕市被孤立起来。再一想夏想在遗留地皮的问题上,明明有在燕市强行通过的影响力,还要煞费苦心地请他来参观疗养院,再借机提出过年时的一次交际盛宴,也是高看他一眼的恭敬态度。想到这里,胡增周不由对夏想的看法又好上几分。
小伙子确实不错,懂得造势更懂得借势,关键还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做事情留有余地,不硬来不蛮干,真是一块好材料。
胡增周用力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小夏,有心了。过年的时候,我就过来凑凑热闹,不要觉得我添乱才好。”
“不会,不会,胡市长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夏想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就又乘机再加一把火,“我一直对胡市长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以前一直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直到收到了您的礼物,才注意到原来我神交已久的书法家竟然就是胡市长,真是让我又惊又喜。作为我最喜欢的书法家之一,胡市长的字我一直铭记在心,曾经细细揣摩过一段时间。只可惜我在书法上没有什么天赋,否则有机会还想向您学学书法之道。”
胡增周立刻喜笑颜开。
对于书法的喜爱,胡增周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夏想差不多是第一个无意中赞赏他书法的人,又是第一个让他亲笔署名的人。夏想的称赞让他大为开心,连连说道:“小夏,不要妄自菲薄,书法之道,天赋是一方面,勤奋也是一方面。我倒觉得你挺有才气,过年的时候,我们就抽空交流交流书法之道,怎么样?还有省委张部长也喜好书法,要不过年的时候,我也请他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坐而论道?”
省委统战部部长张灿阳?夏想心想,胡市长藏得也够深的,他才知道原来胡市长在省里的后台是张灿阳。
对于张灿阳的为人,夏想并不清楚,但既然胡增周提了出来,就一口应承下来:“当然好了,张部长能来,疗养院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极。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到时胡市长和张部长兴致大发,可否留下墨宝,也好挂在疗养院,为疗养院增添几分文化气息。”
胡增周笑呵呵地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不署名,不收打着润笔名义的礼金……”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还有小夏,我送你的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随随便便就传扬出去。”
夏想心领神会地笑了。
胡市长所说的不要随随便便传扬,不是真的不对外透露的意思,而是让夏想审时度势,该知道的人可以知道,欣赏的人可以知道。不懂得欣赏又没有资格的人,自然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同理,对以后挂在疗养院中的字,也是一样的处理方法。如果有哪位省领导看中了胡市长的字,那么字就是胡市长的书法。如果被某个省领导贬低,那么字就是无名之辈的字。
中午,夏想请胡增周在森林居中吃饭,楚子高亲自作陪。兴致颇高的胡增周没有暗示让楚子高离开,而是谈兴颇高,和夏想、楚子高海阔天空地聊天。
楚子高岂能不认识燕市的新市长?虽然有点诚惶诚恐,不过因为夏想的缘故,他现在也见多了省市的高官,倒也能坦然应对,给胡增周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周一一上班,夏想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外经贸部日前召开一次内部会议,就全国的经济形势作了报告。会上,易部长亲自发言,逐一点评各省的经济结构和产业构成,对西南和西北几省的发展提出了表扬。同时,对燕省的结构调整力度不够、产业的结构不合理提出了委婉的批评。
当然外经贸部对燕省没有管辖权,提出建议也是业务上的指导,而提出的批评也正是燕省落后的产业的弊端,可以说一针见血,极有借鉴意义。外经贸部的内部会议对燕省的决策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一般会上报给上级,请上级过目。
本来一般各部委主管的行业,对各省都会有批评建议,但外经贸部选择的时机非常敏感。叶石生得知后勃然大怒,认为是易向师故意向他示威,当即打电话给易向师,亲自和他理论一番。结果当然是谁也没有说服谁……
紧接着叶石生就接到分管外经贸部的领导何东辰的电话,何东辰的声音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语速很慢,而且没有什么威严,仿佛在随意说家常一样:“石生,易向师给我的报告,我看过了,他对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建议,还是有一些见解的。你可以参考一下,看能不能从中借鉴到可以运用到实际中的经验。”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威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认定的事情就要坚决执行到底。
叶石生呆了半天也没有坐下,电话中传来一阵阵的忙音,他才醒悟过来,难道是易向师请动了何东辰向燕省施压?不会,易向师和他的争论,有意气之争,也有理论上见解的不同,但总归来说,不能算是完全的私人恩怨。而且他了解的易向师,也不是不知深浅的人,不可能因为调动夏想的一件小事,而将矛盾捅到上级去!
易向师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那么何东辰打电话这件事情只能说明,确实是他本人对燕省的保守微有不满。
而且亲自打电话给他,是不是要传递一个信号?就是如果在他任期内能够让燕省的产业结构得到合理的调整,那么假以时日,他还可以再进一步?
叶石生的心思在一瞬间转了无数圈,最后却又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小范围内召开一个会议,先探探大家的口风再说。毕竟燕省一向保守惯了,他一个人想要推动改革,也是独木难支。
夏想还不知道因他引起的第二轮较量已经开始,易向师也确实是找到了一个由头,借机对叶石生发难,倒也不是他真的要和叶石生解决私人恩怨,而是易向师确实是对燕省的保守和落后不满。他感觉燕省就如一艘腐朽不堪的大船,锈迹斑斑,却没有人主动修补,只管勉强摇摇晃晃地向前开。
其实燕省有许多优势可以利用,但每一任书记和省长都非常保守,除了会大兴土木之外,发展经济、调整产业结构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不是不能成功,是不想成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正好借此机会,易向师想敲打敲打叶石生,看他有没有胆量在燕省推行改革试点。当年跟他辩论时,叶石生可是慷慨激昂得很,到地方上做了几年省长之后,反而变得无声无息了。
对于上层的考虑,夏想接触不到,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处。他现在除了处理信息处的工作之外,就一心扑在钢厂和药厂的遗留地皮上,眼见快要过年了,市里年前也要定下来地皮的归属,不能马虎。
快下班的时候,夏想意外地接到了邱绪峰的电话。
邱绪峰人在燕市,办完事后想要和夏想见上一面,问夏想是不是有时间。夏想微一思忖就点头答应了。邱绪峰现在和他关系有越走越近的趋势,是个可以合作的朋友。
因为正赶上吃饭时间,二人就相约在东坡食府见面。东坡食府离市委不远,离省委却有一段距离,夏想就开车前往,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才到。
邱绪峰已经要好了雅间等他。
邱绪峰热情地和夏想握手寒暄,看得出来,他的笑容中有几分真诚。夏想客气几句,就坐下问道:“邱书记来市里办事?”
邱绪峰不说话,先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夏想一会儿,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夏处长,我就发现,你确实不简单,走到哪里都能成为各方势力的焦点……”
夏想就笑:“邱书记的话可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现在受了冷落,你还说笑,不够朋友。”
邱绪峰哈哈一笑:“别的不说,你的性格我还是了解一些,有什么打击和冷落能让你沮丧过?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总能找到平衡点。”停了一停,他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来意,“我来找你,有两件事情和你说一说。”
“请讲。”夏想见邱绪峰说得郑重,也是一脸真诚地回答。
“王鹏飞书记将要调走,你听说了没有?”
王鹏飞有望调到燕省的水恒市任市委书记,夏想也是有所耳闻,却并未太在意。按照王鹏飞的资历,也该执政一方了。
夏想就点了点头:“听说一点,怎么,又有什么内幕?”他知道邱绪峰不会单纯告诉他王鹏飞要调走的消息,肯定还有隐情要说。
邱绪峰摇头一笑:“就知道你能猜到什么,对你来说不算是好消息——会从京城空降过来一名副书记,他叫付先锋!”
夏想立刻明白了:“付家人?”
“不错,付家第三代之中的佼佼者!”邱绪峰感慨说道,“今年才三十六岁,比我不大多少,却已经是正厅了。”
夏想吃了一惊,三十六岁的正厅不太吓人,但三十六岁的燕市副书记,就有点吓人了。付家也挺有能量,居然拿下了燕市市委副书记的位子。
“听说付家和你有点矛盾?付先锋来了之后,也许会对你不利。他比我有手腕,也有魄力多了,你得小心一些。”邱绪峰的话倒是出自真心,邱家和付家关系还算可以,但不够密切,相比之下,他更看重夏想和吴家以及梅家的良好关系,当然,还有夏想本人。
夏想表示了感谢之后,也没太把付先锋的到来放在心上,就又问:“那么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邱绪峰愣了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听说了外经贸部想要调你入京,如果你不想留在燕省省委,又不想去外经贸部,我倒有一个建议,你看是不是可行?”
夏想看了邱绪峰两眼,心中明白了几分,邱绪峰是见有机可乘,乘机拉拢他来了,就笑:“说说看。”
邱绪峰见夏想没有反对,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怕夏想一眼看出他的目的,直接就回绝,没想到夏想还颇感兴趣的样子。
“邱家在京城的势力不太广,在南方还可以,我想梅晓琳应该也和你说过一些。但在京城一些部委,邱家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夏处长如果觉得外经贸部不太满意,想去建设部或是团中央,我都可以提供帮助。”邱绪峰的态度非常真诚,语气也十分和善,尽量不想夏想产生误会,以为他在乘机收拢人心。
夏想现在对于是不是离开燕省已经不再多想,走也好,留也好,他已经能够做到从容面对。
但夏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无法脱离燕省省委,现阶段既然省委不放人,不可能邱家一出面,叶石生就妥协。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处级干部的去留问题,而是燕省省委的脸面问题。
夏想笑着摇了摇头:“感谢邱书记的好意,省委里面现在有点特殊情况,可能有人觉得我能留在身边他才放心,所以我估计暂时离不开省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愿意到团中央工作一段时间,只是现在……还是等等再说,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合纵连横
邱绪峰理解夏想的心思,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燕省省委的反应,如果你想去团中央,邱家有办法让燕省省委放人,关键是你现在可能不想离开燕省。也好,来日方长,我们总有再携手合作的一天,是不是?”
邱绪峰说对了,夏想目前觉得还是留在燕省好一些,在省委里面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最关键的是,他还想看看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一个什么结局。如果邱家再意外插上一手,动用某方面的力量将他调到团中央,从长远看是好事,但短期内可能也非常不利于他的发展。
首先会让吴家和梅家怀疑他和邱家走近的用心;其次他现在本身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到了团中央之后,可能会受到排挤;最后他对邱家了解不多,接触也很少,仅限于邱绪峰一人,他才不敢将前途寄托在邱家身上。
但邱绪峰也是出于好心,夏想也愿意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就说:“我和邱书记是不打不相识,经过许多波折,能有今天的坦诚相对,相信以后的友谊会更牢固。”
邱绪峰呵呵笑了:“说得对,说得对。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下,张灿阳张部长现在和我关系不错,适当的时候,可以一起见个面,畅谈畅谈。”
统战部部长张灿阳?张灿阳的名字在短时间内,已经第二次被人提起了。一是胡增周,现在又是邱绪峰,原来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之中,总有一条线贯穿其中,只要发现了关键的一点,就很容易掌控了局面。
夏想心想,收获不小,至少邱绪峰释放出来的善意,也代表了邱家的意思。通过邱绪峰和张灿阳搭上线,比通过胡增周关系更近,同时,因为邱绪峰的关系,张灿阳也会对自己另眼看待。而如果通过胡增周和张灿阳认识,张灿阳会先照顾胡增周的情绪。
邱绪峰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兴致挺高,又说:“我要结婚了,小夏,结婚的时候请你去喝喜酒,一定要去,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夏想急忙表示恭喜,就问:“是哪家千金?”肯定不是梅晓琳了,要是她的话,她早就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而且目前的状况下,梅邱两家也不可能联姻。
“是付家的女儿,叫付朵朵……没办法,还是家族的利益最大,还好付朵朵脾气温和,长得也还可以,反正就是一个媳妇,娶谁都是娶。我们官场中人,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尤其是我出身大家族之中,又肩负着继承邱家的重任,虽然我现在很窝囊,在燕省一直没做出什么成绩!”
邱绪峰狠狠地将杯子摔在地上,一脸愤愤不平。
第一次看到邱绪峰失态,夏想也可以理解他心中的苦闷。其实别看邱绪峰出身大家族之中,但他并不快乐。他身上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而且连婚姻也不能自己做主,想想也有可怜的一面。
夏想安慰他:“事情急不来,慢慢一步步向前,再说你的资历也够了,下一步可以升到副厅……对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燕市,还是想回京城?”
“没有升到正厅,回京城就太没面子了。其实我也想离开燕市,到别的地市去,但市委组织部一关好过,省委组织部就不好说了。”
如果在燕市的范围内调动,市委组织部批准就可以了。但如果调出燕市,就需要经省委组织部点头了。而且他再升一步就是副厅,是必须要经省委组织部考核的。
邱绪峰的意思夏想也明白,他是担心梅升平从中作梗。
“邱书记想去哪里?有没有目标?”
“宝市的一名常委、副市长还有半年多到站,时机不错,如果能过去的话,也算小进一步。”邱绪峰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想,说完这句话后,尽管仗着酒劲,还是有点心慌。
曹永国是宝市的市委书记,对于副市长的任命,他没有决定权,但有建议权。市委书记的意见有时也很关键,尤其是在上级对市委书记本人非常重视的时候。
同时,梅升平和夏想的关系,邱绪峰也心知肚明,所以说,他能否去成宝市的关键,就落在了夏想身上。只要夏想帮他搬开了梅升平这个最大的拦路虎,又让曹永国不向省委组织部提反对意见,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他来做。
最关键就是两个前期工作,他心中没底。
夏想微一琢磨,就知道了邱绪峰的心思。让他去宝市当一个普通副市长,未必愿意。但进了常委会,就相当于进了领导班子,算是小幅度大跨步。根据夏想对邱绪峰的了解,现在对他的评价是,可交!虽然邱绪峰的性格中有优柔寡断的一面,而且不是很有担待,但是他有胸怀,能放下成见,更有知错必改的勇气,夏想就决定帮他一帮。
况且以后邱家也是可以借助的一股不小的力量。
夏想一脸浅浅的笑意:“曹书记那里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倒是梅部长是不是能听进去我的话,我心里没底,只能说试一试了。”
在外人面前,夏想还是喜欢称曹永国为曹书记。
一听夏想是答应的意思,他说一试应该有七八成把握,邱绪峰大喜:“谢谢,谢谢你小夏。事成之后,我欠你一个人情。”
夏想轻轻摇头:“你我之间就不要说客套话了,既然是朋友,举手之劳的帮忙是应该的。”
邱绪峰惭愧地说道:“对你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一条艰难之路。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我待你如真心朋友。”
告别邱绪峰,夏想随即就给梅晓琳打了一个电话,先是问了她个人的近况,然后又问她梅升平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梅晓琳立刻警惕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求我叔叔帮忙?是不是想向他行贿?”
夏想哑然失笑:“想和他一起坐坐,得先知道他的喜好不是?一瓶酒一盒烟也叫行贿,不要太敏感好不好?”
“没办法,我就是比较敏感,你有意见?”梅晓琳还是一样直爽,不过还是告诉了夏想实情,“他爱喝剑南春,爱抽云烟,都不是最好的一种,但习惯难改。还有,他爱喝淡茶,不爱喝咖啡,不爱吃辣……”
还行,从梅晓琳口中差不多把梅长升平的爱好全部套了出来,看来还是熟人之间提防之心最小,要是邱绪峰去问,肯定碰壁。
夏想也没有告诉梅晓琳他所为何事,此事是他和梅升平之间的事情,由他们之间解决就好。况且他只是请梅升平高抬贵手,在考核时给个好评即可,又不是请他出面推举邱绪峰。
第二天一上班,夏想就打电话给梅升平:“梅部长,快过年了,估计过年您得回京城,就不能一起坐坐了。晚上有时间没有?有的话就一起坐坐,刚好我弄到了一瓶好酒,是二十年的剑南春,怎么样,尝一尝?”
梅升平本来晚上约了别人有事,但禁不住好酒的诱惑,呵呵笑了:“小夏,你算是摸透了我的爱好,肯定是小琳告诉你的。好,晚上你来接我。”
晚上和梅升平见面,一起开车前往大宅门。大宅门是京城口味的饭店,正合梅升平口味。
二十年的剑南春是夏想从曹永国的珍藏中翻出来的,准确地讲,是曹殊黧翻出来的。她知道爸爸藏东西的习惯,一下就找到了曹永国的珍藏品。两个人先斩后奏,估计曹永国知道后,会心疼得不行,骂曹殊黧女生外向,老爸的好东西都给了自己丈夫。
云烟是结婚时冯旭光送来的礼物,说是马万正的珍藏。梅升平是识货之人,一见好酒好烟就惊叫一声:“好你个小夏,好东西一直藏着,不给我,太小气了。”
夏想呵呵直笑:“我也是刚翻出来,酒是借我爸的,烟是借马省长的。”
梅升平立刻警惕地看了夏想一眼:“酒无好酒,宴无好宴,烟无好烟,看来今天是上了你的圈套……不过,先喝了酒抽了烟再说,帮不帮你办事,现在先不考虑。”
真够耍赖的,夏想无奈,只好笑着给他倒上酒,点上烟。夏想先不说邱绪峰的事情,而是问:“梅部长,您说外经贸部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跟我打马虎眼。”梅升平不满地瞪了夏想一眼,“吴老三搞出来的名堂,你会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我说小夏,我最近几天要不是特别忙,早就想找你说道说道了。你留在省委多好,非要去京城混个什么名堂?部委里面不适合你,听我的,你就留在省委。咱们经常聊聊天,喝喝小酒,多好。”
抿了一口酒,梅升平又说:“现在好了,对上了。易向师和叶石生两个人当年有过争执,他们不仅仅是执政理念的不同,还有在许多问题上看法完全相左。易向师也是,非要选你上班的第一天发来商调函,不是故意给叶石生难堪吗?再有崔向从中作梗,现在已经上升到了燕省和外经贸部的对峙。”
夏想吃惊不小,心想,事情真是闹大发了。随即夏想又一想,看来是有人对燕省和叶石生不太满意,找了个机会敲打一下而已。
果真和梅升平所说的一样,现在好了,因为吴才江的意外插手,因为易向师和叶石生之间的理念冲突,演变为上层对燕省省委的提醒,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恐怕连崔向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再一想作为当事人的自己,现在反而成了没事人一样。也不错,自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一边处理好信息处的工作,一边做好自己的事情,一边以旁观者的身份静观其变。
“其实调到外经贸部的事情,也不是我起的头,是连若菡的主意,她背着我找了吴才江……”夏想也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梅升平,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显得自己诚心,“我倒是无所谓,在哪里都行。有一句话不是说,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行了,别扯闲篇,你现在的年纪还真不是云卷云舒的时候。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没体验过会当凌绝顶的感受,哪里来的云卷云舒的坦然?来,喝一口。”梅升平果然钟爱剑南春,不一会儿就喝了二两有余。
夏想陪他喝了几杯。
目前的状况是,双方都不肯退让,梅升平也得知了消息,叶书记近期要召开一个小范围的会议,就燕省的经济状况进行讨论,就究竟是维持现状还是小步改革征求意见。梅升平不太乐观地说道:“依我看,燕省的官员都非常保守,只要无过,宁肯无功,说句难听话,混日子熬资历的思想严重。燕省离京城太近,做出了成绩,容易被人认为会影响京城的发展;做不出成绩,又要背上保守落后的骂名,叶石生的日子不好过!”
发牢骚完毕,梅升平摇头一笑:“来,喝酒,替他操心做什么?我干一届组织部部长之后,就跳到别的省去,才不在燕省待下去。到时跟我一起去,怎么样小夏?”
夏想没有回答梅升平的问题,而是笑道:“建议梅部长到南方大省去,好出政绩。对了,宝市的市委常务、宁副市长听说半年后就到了年龄,组织部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就说宴无好宴,酒无好酒,小夏,你想替谁说情?在我面前,有一说一。”梅升平的脸色微微泛红,看不出来是酒精刺激,还是不太高兴。
夏想知道梅升平说话看似直爽,其实很有心机,不过他并不担心梅升平会生气,相反,梅升平向他表示出拉拢之意。他此时提出宝市副市长的人选问题,是一来一往没有隔阂的表现,相信梅升平不会心胸狭窄到一句话就不高兴的程度。
他的脸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官威的流露。
夏想脱口说出了邱绪峰的名字:“邱绪峰!”
梅升平的脸色变了,慢慢地放下酒杯,冷冷地说道:“酒太难喝了,是假酒吧?”
言外之意,是质问夏想对他虚情假意,竟然替邱绪峰说话。
夏想也不笑了,一脸严肃地答道:“梅部长,酒是百分之百的真酒。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酒也一样,同样的酒,在不同的人的口中,却有百般不同的滋味。就算是同一个人喝同一瓶酒,也会因为心情的好坏而感觉酒的味道不同。这瓶酒是我岳父的珍藏,他爱如至宝,被我翻了出来送给您。好不好喝您说了算,但是不是真酒好酒,我心中有数。”
梅升平还是板着脸,看了夏想半天,忽然说道:“我可以在审核的时候不卡邱绪峰的脖子,但你必须做出必要的让步,因为我有一个条件……”
夏想心中一惊,忙问:“什么条件?”
“哈哈……”梅升平紧绷的脸再也严肃不起来了,一下笑出声来,用手指着夏想,“吓住你了!好,原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哈哈。”
锦盒和寿山石
夏想暗擦一把汗,梅升平也太吓人了,演得太逼真了。他毕竟是梅家人,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和威严确实无形中给人巨大的压力。况且他一举一动确实掌管着无数人的前程,不由得别人不怕他三分。
夏想也是因为有梅晓琳的原因,才觉得和梅升平关系不远。如果没有他和梅晓琳之间长期合作的基础,他可不敢在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部长面前开玩笑。
夏想谦逊地笑道:“您是省委组织部部长,手下掌管全省无数大小官员的官帽子,凡是头上想戴官帽之人,谁不对您怕上三分?我也是个小官僚,自然也怕组织部部长。”又想起刚才梅升平所说的条件,就又问,“什么条件,梅部长?”
“我是好人,不要怕我。你要是怕我,咱俩就没有共同语言了,是不是?”梅升平恢复了正常,又一连喝了几杯酒,连连说道,“好酒,确实是好酒。我的条件就是,小夏,你得告诉我,范睿恒送你的锦盒中,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夏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范省长所送锦盒中到底有什么礼物,夏想被问了不下一百次,从安县的梅晓琳、邱绪峰,到燕市的秦拓夫,甚至王鹏飞和方进江私下里也以开玩笑的口吻问过,连省里的高晋周也表示过好奇。当然,宋朝度和马万正都没有问,估计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正当夏想以为梅升平会提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条件时,他开口问出的,竟然也是同样的问题!
夏想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梅升平被夏想笑愣了,问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当上了组织部部长,就没有了好奇心?”
夏想忍住笑:“不是,我是想范省长还真是够聪明,送了一个锦盒,竟然让无数人费心去猜里面的礼物。其实里面没什么礼物,说出来恐怕许多人还不会相信,就一张白纸!”
“白纸?”梅升平手中把玩着酒杯,愣了愣神,忽然又得意地笑了,“聪明!没想到,范睿恒也真是聪明,送一张白纸给你,让你去猜他的心思,更让无数人摸不清楚头脑……颇有‘两桃杀三士’的手段。”
虽然说梅升平形容得并不贴切,但也算看穿了范睿恒的用心。夏想就笑:“一张白纸在有字之前,可以说没有任何分量,一旦有文字落在上面,又可以重逾千斤。现在白纸还是一张白纸,无人知道真相。”
梅升平知道夏想的意思是让他保守秘密,他点头说道:“人人都有好奇的心理,大家越好奇,范省长和你之间的关系就越神秘,就越让人猜疑。就让大家随便去猜也好,当成消遣。”顿了一顿,又问:“你为什么要帮邱绪峰,不会想向邱家靠拢吧?”
“在安县的合作还算愉快,以后有可能成为官场上的合作者,伸手帮上一把,留下人情以后好相见。”夏想实话实说,他就是觉得邱绪峰如果沉下心来做事业,又有家族的支持,不愁没有一飞冲天之日。
“梅家和邱家,也是有合作有对抗,利益纠纷不少。但大面上的事情,大家都要遵循一个规矩。邱绪峰资格也到了,你给曹书记通个气,省委组织部征求宝市市委意见时,将邱绪峰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夏想高兴地点了点头。
晚上回家后,就和曹永国通了电话。曹永国正愁没什么好的人选,夏想一说,他就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夏想的提议。
晚上吃完饭,小丫头就早早钻进被窝,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冲他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快过来,和你商量个事情。”
夏想觉得奇怪:“一会儿等我也钻了被窝再商量,不过我看你的样子有点邪恶,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小丫头被夏想影射地一说,还是粉脸一红:“你就不能想一点正经事?怎么脑子里天天有黄色思想,累不累?”
夏想叫屈道:“你说你躺进被窝,露出头,又向我招手说有事情,不是摆明了要诱惑我?还好意思说我,是你不注意自己端庄的形象才对!”
“不理你了,我是怕冷才先上床的,谁像你,一说上床就不想好事。”曹殊黧背过身子,给了夏想一个后背。
夏想嘿嘿一笑,知道小丫头有意逗他,他也不急,还是磨蹭着把事情做完,才上床。
“到底有什么好事?”夏想色迷迷地问道,然后手就有些不老实起来。
“别乱动,我和你说正事呢。”小丫头推开夏想不安分的手,“听我说,老老实实的,乖,要不不和你说了。”
“有话好好说。”夏想老实了,看来小丫头确实是有事情要说。
“快过年了,我们回家的时候,给家里买些什么礼物好?”她歪着头,一根手指放在鼻子上,显然是在用心思考,“还有,让爸妈他们过来过年好不好?反正家里东西也吃不完,他们过来也热闹。”
“你决定好了,家里的事情,我一向放权,全权交给老婆处理。”夏想耍赖偷懒,不愿意操心。
“好吧,放过你了,知道你操心的事情也多,就交给我好了,我来安排。不过我安排好了,你必须严格执行,不许反对。”小丫头伸出手,要和夏想拉钩。
夏想只好依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可能过年的时候,夏安要结婚,现在决定什么也没有用,就省点事,别想了。”
眼见就要过年了,年前肯定不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是不是去京城,夏想已经无心再管,只管做好手头的工作,同时盯紧了燕市关于钢厂和药厂遗留地皮归属问题的决定。
叶石生就燕省的产业结构的现状问题,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只有 他和范睿恒、马万正以及宋朝度四人参加。果然和他设想的一样,所有人都反对改革,觉得在目前的状况下,还是以稳妥为上,维持现状为好。几人之中,以宋朝度的意见最为坚决,就是燕省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燕省很难成为经济大省,只要能在所有省份保持中游就足够了。
宋朝度一番话,深得叶石生之心,让他忽然之间觉得宋朝度和他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有着惊人的一致。
与此同时,燕市在胡市长的提议下,也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重点讨论钢厂和药厂遗留地皮的归属。
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市委书记陈风、市长胡增周、常务副市长谭龙、副市长何江华。陈风首先发言,抬出了上一届市政府和远景集团的意向书,胡增周也表示,应该尊重上一届政府的意见,否则政府就没有了公信力可言。
谭龙却坚决反对,说事实证明,远景集团的森林公园开发得非常成功,并不像当初所说的会赔钱,反而大赚了一笔。再加上市里允许在森林公园内兴建疗养院和会议中心,也算是补偿了远景集团为改善燕市环境做出的巨大贡献。现在远景集团全部精力放在疗养院和会议中心上面,不应该再批地皮给他们。
吉成地产近些年也为市政府做出了不少好事,经济适用房的建设,一些安置工程,都有吉成地产的影子,市里也应该适当照顾一下本地企业。
何江华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表示还是要多扶持本地企业家,不要寒了本地企业的心。燕市是燕市人的燕市,让燕市的企业来建造,更有积极向上的意义。
四人各抒己见,一时陷入僵局。
陈风知道谭龙对吉成地产的维护肯定不遗余力,他微一沉吟,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小范围开一个会就定下来归属,省得一直人心不定,也不利于企业开展前期工作。上一届市政府,是由我和远景集团签订的协议,当时为了引进远景集团的投资,为了让他们兴建森林公园,才提出以开发地皮作为交换条件,可以说,市政府是主动的一方。现在不能因为见到森林公园赢利,就觉得远景集团已经赚回了投资,就不认可当时的协议。如果这样,传了出来,以后哪家大型集团还敢来燕市投资?”
陈风目光炯炯地看了谭龙一眼,又说:“远景集团能让森林公园赢利,是他们的经营水平高超,和我们当时签订的意向不冲突。古人还说君子一诺千金,我们市政府,难道就撕毁当初的意向书,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将和远景集团多年愉快的合作毁于一旦?”
“当年签订的只是意向书,又不是协议书。”谭龙有点惧怕陈风,不敢和陈风对视,他看了何江华一眼,“我和何副市长一致认为,还是由吉成地产开发为好。崔书记也非常关心吉成地产的成长,也曾亲自打电话过问此事。”
又抬出了崔向压人?陈风微有不满,眉毛一挑正要开口反驳,胡增周却笑着向陈风微一点头,主动说道:“崔书记也给我打过电话,关注过钢厂和药厂遗留地皮的问题,我给崔书记的答复是,首先看实力,其次适当照顾为燕市做出过贡献的外地投资商,最后,要听从大多数人的意见。从头两点来说,远景集团不管是实力还是为燕市做出的贡献,都超过吉成地产。从最后一点来说,我个人认为,遗留地皮不算是什么大事情,没有必要再提交常委会讨论了。我是市长,就带头表个态,我认为还是交给远景集团合适。”
陈风微微吃了一惊,他从前一段时间胡增周并不明朗的态度上,看出了他有动摇的迹象,就准备私下里和他好好谈谈。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谈话,胡增周就提议召开了临时会议。陈风还有点担心胡增周如果也支持吉成地产,他只有动用书记的权威,强行要求提交到常委会讨论。
没想到,胡增周对远景集团的支持力度还挺大。陈风眯起眼睛,就立刻想到了夏想。
谭龙吃惊地看了胡增周一眼,心中无比惊讶。记得上次崔书记说过,胡增周有靠拢的迹象,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卦?他看了何江华一眼,一咬牙,反正已经事到临头,不硬着头皮上也不行了,就说:“我还是支持吉成地产。”
三人都看向了何江华。
何江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虽然也是常委,但刚进入常委会,目前走的是和谭龙近一些,但还没有决定完全倒向谭龙。见大势已去,连市长都支持远景集团了,他在市政府里面,还是和市长的脚步一致才好开展工作,就点头说:“听了陈书记和胡市长的分析,我觉得还是远景集团更适合一些。”
谭龙虽然料到了何江华可能会临阵变卦,但事实真发生之时,还是不免一阵心灰意冷。既然书记和市长都联手了,自己一个常务副也没有必要硬撑了,连崔书记出面都没有打动胡增周,肯定是胡市长有了决定,就只有妥协一条路可走了。
四人会议通过之后,在一次常委会上,钢厂和药厂遗留地皮的问题,只作为附加议题提了一下,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就算正式通过了。
夏想听到消息后,打电话告诉了连若菡,连若菡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就又问他:“你说我是剖腹产好,还是顺产好?”
夏想败了,连若菡现在完全进入了母亲的状态之中,美国的网络公司和国内的生意,都无心照顾,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还好,美国的公司有董事会,有执行总裁,一切运转正常。远景集团有执行副总,也有高老,而且也形成了集团化的正规管理。
算算连若菡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夏想就问:“过年去哪里?”
“待在燕市好了,不想回京城。我想好了,如果年后你还留在燕市,我就提前飞回美国生产。如果你能去京城,我也回京城,在京城生产。反正就看你的去留,不管在哪里生,我希望我进产房的时候,有你在身边。”
这个小小的要求,夏想还是要答应她的,他就劝她好好休息,过年的时候,他会抽出时间陪她。
周末的时候,宋一凡和宋朝度突然来到曹家做客。
宋朝度去看望朋友,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曹家的建委宿舍,宋一凡提出到楼上坐坐。宋朝度一想也有段时间没有和夏想私下里坐坐了,就点头同意了。
夏想对宋朝度父女的来访,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曹殊黧连忙为客人泡茶倒水,宋朝度坐下和夏想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无意中问了一句:“上次范省长送你的锦盒,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夏想忍住笑,宋朝度还真有耐心,一直过了这么久才问。不过人的好奇心真大,看来他也是一直念念不忘此事。
夏想说出了真相。
宋朝度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范睿恒,用一张白纸捉弄了无数人,有一手。”
宋一凡在曹家并不安稳,和曹殊黧楼上楼下转了几圈,对夏想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行,房子挺大挺宽敞,不过好像你住在你媳妇家,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房子?”
夏想被宋一凡问得有点尴尬:“小孩子不懂别什么都乱问,老实歇一会儿,乱跑累不累?”
宋一凡噘着嘴,不满地做了个鬼脸:“我愿意,要你管。赶紧赚钱为曹姐姐买房子住,我以后嫁人,没房子才不嫁。”
宋朝度笑骂了宋一凡一句:“就你话多,乱说什么?世界上的事情,一切要靠自己去争取,别总想着依靠别人。你在这一方面依靠了别人,就会在另一方面还回去,世界是公平的。”
“好了,好了,不听你讲大道理了。”宋一凡捂着耳朵走进了曹永国的书房,刚一进去就“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石头,挺好看的。不过雕的是一棵白菜就太老土了,没创意。要我说,一定是老古董才喜欢的东西。”
老古董?
夏想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宋一凡的无心之语让他茅塞顿开。一直以来,他都琢磨不出来到底是谁送他的古怪礼物,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宋一凡无意中说出“老古董”三个字!
没错,就是在省三院住院期间偶遇的神秘老者老古!
怒不可遏
除了他,夏想再也想不起来到底还有谁和自己有一面之缘,并且谈得非常投机。肯定是了,夏想几乎要惊叫出声,除了老古之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送自己古怪礼物。
但问题是,老古既然送他礼物,为什么不现身,也不打个招呼?他出院的时候,并没有留老古的联系方式,连老古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老古是什么官职,现在何处。
夏想又无奈地摇摇头,老古也真是,脾气古怪,行事也古怪,送了一份怪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
本来夏想已经准备安稳地过年,眼见还有一周就要放假之时,省委里面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崔向和梅升平因为宝市副市长的人选,产生了冲突。
梅升平提议由邱绪峰接任宝市的市委常委、副市长,原定还有半年才到年龄的副市长,因病提前提出退休,要回家养老,因此副市长人选就提前提上了日程。
但梅升平对邱绪峰的提名,遭到了崔向的强烈反对。
崔向的态度很明确,邱绪峰资历不够,政绩不突出,只提副市长还可以考虑,但一步进入常委会,跨度太大,不予考虑。梅升平也寸步不让,说是省委组织部对干部的考核有一套严格的标准,他认为以邱绪峰的资历和政绩,接任常委、副市长是合适的。
二人谁也不肯让步,就陷入了对峙之中。第二天,崔向就提出了新的人选,是燕市的市政府秘书长郑冠群。
郑冠群在曹永国担任燕市的常务副市长时,是他的对口的政府副秘书长。高海担任副市长后,郑冠群扶正,接任了市政府秘书长一职。
梅升平当然不知道郑冠群是谁,研究了一下郑冠群的履历,发现他一直没有主政一方的经历,就直接以资历不够为由,在省委组织部的审核不予通过。
崔向恼羞成怒,直接就动用了副书记的权力,压下了梅升平的提议。
崔向也知道梅家和邱家不好惹,但他最近春风得意,他在最近一次进京汇报工作时,和四大家族之一的付家有过一次愉快的接触。付家的付先锋要来燕市任副书记,就有意在燕省也寻找代言人。正渴望得到家族势力支持的崔向自然和付家一拍即合,初步达到了各取所需的意向。
崔向自然就底气十足了许多,对于在燕市钢厂和药厂地皮的失利,也不再看重,而是等待以后有机会再找回局势。付先锋一到,处在副书记的关键位置上,再和谭龙相互呼应,在燕市也是一股不可小瞧的力量。虽然陈风和胡增周有联手的可能,但陈风在省里同盟不多,在京城的后台也不是十分强硬,而胡增周更不用提,在燕市的根基还不算太稳。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攻克陈风和胡增周的联手。
省里的局势也是一切尽在掌握。
叶石生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显示出足够强硬的一面。范睿恒在省政府里面虽然也建立了一定的权威,但面临着马万正和宋朝度的联合,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后估计还有有求于他的地方。范睿恒求稳,叶石生保守且胆小,其他常委本身的职权范围有限,相比之下,他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中间摇摆的常委,就会向他靠拢。
燕省的局面,正在逐渐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崔向颇有一种踌躇满志的胸怀。
尽管他前段时间想拿捏一下夏想,不承想,因为一个夏想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反而造成了外经贸部对燕省的不满。不过也正好称了他的意,因为他从别的渠道也听说了,外经贸部对燕省的不满,代表了上层中有人对燕省的现状不满,由外经贸部出面,只是一种含蓄的表达罢了。反正上层对燕省的不满,是对叶石生的不满,是对范睿恒的不满,和他又没有多大关系。
叶书记主持全面工作,范省长主持省政府的工作,宏观调控是一二把手的主要职权的分内之事,出了问题,也是他们的责任。崔向反而对于夏想是走是留也不再放在心上,因为他现在觉得夏想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马万正和宋朝度一直表现得比较低调,完全没有锐气和进取精神,反而是梅升平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崔向分管党群和人事,人事问题自然要显示出他身为副书记的权威。所以在宝市副市长的人选上面,他寸步不让,就是要借此立威,同时打击一下梅升平的嚣张气焰。
因为崔向得到了付家的保证,只要他敢和梅家对抗,付家就会在幕后全力支持他。而且付家还向他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付家准备大举进军燕市的零售市场,有意投入巨资在燕市打造一家高档的百货商场,弥补燕市没有高档百货商场的空白。
很不幸,邱绪峰的副市长提名,就成了崔向立威的第一步。
然而让崔向没有想到的是,他只是初步接触付家,了解了付家和其他三大家族都不太对付的情况以后,以为四大家族之间是一种非敌即友的零和博弈。其实不然,大家族家大业大,利益纠葛太多,某一方面有利益冲突,在另一方面或者还保持着合作的状态。
而崔向更不清楚的是,就在他大力打压邱绪峰的同时,京城之中,邱家和付家之间的联姻,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邱绪峰接到了夏想的电话。放下电话,他心中隐隐燃起怒火。
本来夏想替他铺平了道路,他也让家族开始着手准备相关事宜。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之间副市长提前退下,家中正忙着他的婚姻大事,还没有来得及向各方面打招呼,这下倒好,竟然被崔向卡了脖子。
邱绪峰在安县待了好几年,早就想动动地方,高升一步,现在有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可以小幅度地上升,也正好借现在安县形势大好的东风,有一笔可以拿得出手的政绩。没想到,崔向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竟然不卖梅家和邱家的面子,太嚣张了!
他以为他是谁?
邱绪峰对夏想心生感激,什么是朋友,朋友就是答应你的事情,从来都会一心一意办妥的人。什么是敌人,敌人就是凡是你的事情,都会千方百计阻挠的人。
崔向崔书记,明明和邱家相安无事,现在却突然跳出来,难道是想拿邱家立威?
同时,邱绪峰第一次对梅升平产生了好感。不管梅升平是不是为了他的利益而和崔向对抗,还是仅仅为了他个人的面子或是理念。总之,梅升平的所作所为有利于邱绪峰,就让邱绪峰必须对他领情。
邱绪峰抓起电话,打给了京城。
两天后,叶石生接到岭南省商贸团的电话,原定于年后来燕省考察的岭南省工商访问考察团,因故无限期推迟。何时成行未知,要等上级通知!
岭南省考察团的来访,至少能为燕省带来近十亿元的投资,是叶石生上任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也是他千方百计通过种种关系才请来的财团,可以成为他最大的政绩之一。没想到,突然就起了变故,说推迟就推迟,可见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岭南省省委书记海德长和叶石生曾经上过同期党校,还算是有点交情可讲,所以在叶石生多次电话联系之后,海德长才终于松口,将原定到别的省份的工商访问团分一部分给燕省,也算照顾一下叶石生的面子。岭南省财大气粗,分一部分就是近十亿元,对燕省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投资。
叶石生自然高兴,满怀期望地等待工商团的来访。不承想,竟然等来了推迟访问的消息。
叶石生情急之下,拿起电话就直接打给海德长。不料打了两次都找不到人,第三次海德长才接了电话,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石生,我给足了你面子,你却不给我面子,你让我怎么做人?”
“到底怎么回事,德长,你我好歹同学一场,我的性格你也了解,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有话明说,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叶石生急切地说道。他最近忙着工商团的事情,同时也和京城保持沟通,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也咨询了相关专家。因此对于燕省省委里面发生的一些小事,他并没有太留意。
海德长听出来叶石生不像假装,就咳嗽一声,说道:“石生,你是省委书记,是***,要拿出***的权威出来,别让副手太出风头了。京城虽然希望燕省稳定,但稳定的含义是不能影响京城的大局,而不是保守和落后。”
“啪”的一声,海德长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叶石生拿着电话,脸色慢慢地由青变红,终于动怒,一把摔了电话。
他不是摔海德长,而是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立刻对秘书麻秋说道:“最近省委有什么较大的人事调整?”
麻秋有点纳闷儿,叶书记对人事调整虽然比较关注,但一般厅级以下的干部调整,他从不过问,也不知道他突然问人事问题,是个什么意思?好在麻秋跟了叶石生时间不短了,见他脸色听他声音就知道领导发怒,忙说:“没有涉及厅级干部的调整,一到厅级,都要向您请示的。只有一个安县县委书记拟调任宝市市委常委、副市长的报告,被崔书记压了下来。”
“安县县委书记是谁?”让叶石生记住所有县委书记的名字,也不太现实。
“邱绪峰。”麻秋答道,“梅部长报请邱绪峰拟调宝市任市委常委,提名副市长人选,但崔书记不同意,报了燕市市政府秘书长郑冠群,结果梅部长又不同意。梅部长很强硬,就是不通过郑冠群的审核程序,崔书记也就压下了邱绪峰的报请。”
邱绪峰,京城邱家,而海德长正是邱家的嫡系!
叶石生一瞬间明白过来了,顿时怒不可遏地说道:“打电话给梅部长,让他直接把材料报到我这里来。”
麻秋心想叶书记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看来今天是真的发作了。他不敢怠慢,急忙通知了梅升平。
梅升平和崔向僵持,他才不怕崔向是省委副书记,也不担心崔向能拿他怎样。不过他也就做到僵持为止,才不会动用其他手段向崔向施压——那已经不是他所应该操心的问题了。如果邱家连崔向也压不住的话,邱家就不配是四大家族之一了。
虽然梅升平至今还认为,邱家不够资格跻身到四大家族之中。
接到麻秋的电话,梅升平笑了,他的火已经点起来了,响炮的是叶石生,看来,邱家已经出手了。邱家忌讳梅家,也许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但要敲打一下崔向,还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
梅升平带上邱绪峰的材料,来到了叶石生的办公室。
叶石生也顾不上和梅升平寒暄,伸手接过材料,只看了几眼就说:“邱绪峰同志有资历有政绩,完全符合条例,符合提拔的条件。”
叶石生又将手中的郑冠群的材料向桌子一扔:“郑冠群资格是够了,但没有在地方上锻炼的经历,不适合一步进入常委会!”
咄咄逼人
叶石生拿出笔,在邱绪峰的材料上飞快地签上了字,交给梅升平:“这事就这么定了,崔书记再有反对意见,让他直接找我。组织部可以按照正常程序,对邱绪峰同志进行全面考核了。”
自始至终,梅升平都是面带浅笑,一言不发,等叶石生一锤定音之后,才说:“就按叶书记的话办!”
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恰到好处地衬托了叶石生身为***的权威。一瞬间让叶石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自信,心想,崔向是副书记又怎么样?***真要决定一件事情,还要看你副手的脸色?
但一想到崔向的从中作梗导致了岭南省考察团未能如期成行,叶石生余怒未消,对梅升平说道:“升平稍等一下,我还有事。”
他返回里屋,给范睿恒打了个电话,转身又回到外面说道:“临时召开常委会,讨论岭南考察团因故推迟对燕省访问的问题。同时,作为附带议题,邱绪峰的问题,升平你也在常委会上提一下,争取一举通过。”
难得叶石生也有雷厉风行的时候,看来他是正式向崔向宣战了,梅升平点头答应。邱家的手腕也挺高,直接就抓住了叶石生的痛处,逼得叶石生直跳脚——看来,今年的这个年,有人要不太好过了。
临时常委会在叶石生的提议下,迅速召开。
叶石生主持了会议,首先宣布了岭南省工商考察团因故无限期推迟访问一事,消息一出,常委们一片哗然。
岭南省考察团是燕省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重大利好项目,怎么能说推迟就推迟?而且还是无限期推迟,和取消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听起来好听一点罢了,是为了给燕省留一点面子而已。
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众人面面相觑。
叶石生却没有回答众人的疑问,而是直接又抛出了附带议题:“宝市市委常委、副市长因病提前告退,组织部报了接任人选的名单,正好趁现在的机会大家讨论一下……”说话时,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崔向一眼。
崔向还没有意识到邱绪峰和岭南考察团推迟访问之间的联系,等他听到叶石生突然说出宝市副市长人选时,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显然,叶石生私下里已经和梅升平达成了一致,直接绕开了他这个省委副书记!
此时此刻,崔向还没有将岭南省考察团的变故和提拔邱绪峰的事情联想到一起。也难怪,他刚接触到大家族势力,对大家族背后的影响力严重低估,并且没有认识到大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正信心满满的他怎么会意识到,突然之间就风向大变?
崔向决定还是坚决反对邱绪峰的提名。
果然,梅升平报上的人选名单,只有邱绪峰一个人。崔向隐隐有了怒气,好一个梅升平,太不把自己这个副书记放在眼里了!不要以为和叶石生达成一致就可以强行通过常委会,不要忘了,他是分管人事的副书记!
梅升平汇报完毕,叶石生再次发言:“邱绪峰同志的资料我也看过了,是个好同志,在安县几年里,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现在的安县发展势头不错,邱绪峰同志功不可没。我认为,他担任宝市市委常委、副市长是合适的。”
叶石生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是他说话非常干脆利索;二是直接表态,大力支持。
说完,叶石生饶有深意地看了崔向一眼:“崔书记发表一下看法吧。”
崔向心中不满,就直接流露了出来:“关于邱绪峰同志的提拔问题,梅部长前期已经和我交流过几次。我的意见是,邱绪峰同志资历不够,还欠了一些政治火候。他现在的政绩,可以看成是李丁山同志调走之后的遗留。再有,安县在短时间内相继提拔两任县委书记,会不会给其他县造成不好的想法,认为我们对安县另眼看待?我看还是再缓一缓,不适合现在再提。”
叶石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发表看法。”
“对邱绪峰同志的提拔是合适的,我完全赞成。”出人意料的是,统战部长张灿阳第一个表示支持。
崔向看了张灿阳一眼,没有说话。
“叶书记,到底岭南省考察团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和岭南省再好好协商一下?”范睿恒开口提出的问题还是考察团的问题,没有对邱绪峰的事情表态。
叶石生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解释说道:“相比考察团的事情,邱绪峰同志的问题更迫切一些。考察团访问行程,只有年后再定了。但年后宝市的副市长就不再上班,我们最好现在就定下来人选。”
虽然叶石生说得含蓄,但大部分人听了,都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考察团的推迟和邱绪峰的提拔之间,应该有某种隐性的联系。
崔向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他忽然觉得,刚才范睿恒和叶石生一问一答之间,像是早就演练好一样,就是故意要向众人透露什么信息。
果然范睿恒立刻说道:“叶书记说的也是……邱绪峰同志担任宝市的副市长,我表示同意。”
范睿恒在之前接到了叶石生的电话,在得知考察团推迟访问的原因后,也是非常气愤。他对崔向在邱绪峰提拔一事上小题大做也是大为不满,认为最近崔向确实有点风头过盛,应该适当敲打一下。
崔向见势头不妙,如果再讨论下去,邱绪峰的任命肯定会获得通过。他急忙说道:“叶书记,邱绪峰同志的问题,我和梅部长之间还需要继续商讨一下,今天就没有必要在常委会上表决了吧?”
叶石生不满的地看了崔向一眼:“崔书记,就邱绪峰同志的提拔,我和梅部长已经充分交流过了看法。刚才我也表了态,认为对他的提拔是合适的,是符合干部提拔条例的。崔书记好像有不同意见,刚才不是已经提过了?常委会是一个民主的会议,允许有不同意见,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常委会表决好了。”
叶石生的话冷冰冰的,如一盆冷水直接浇了崔向一身。
崔向一脸愕然,不敢相信一向软弱的叶书记,突然之间就咄咄逼人,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声音!
“同意!”
“同意!”
纪委书记邢端台和燕市市委书记陈风相继表态支持。
邢端台的表态是看出了叶石生和范睿恒在此事之上联手的迹象,邱绪峰和他没有利害冲突,他表态支持,是对叶石生的支持。
陈风是聪明人,看出了其中有幕后推手的影子,而且他一向对崔向没太好的印象,肯定要支持叶石生了。
崔向后背湿了一片,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道是邱绪峰的提拔和考察访问的推迟,有必然的联系——是邱家的反击?
在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时,常委会已经一片同意之声,通过了对邱绪峰的提名。
开玩笑,省委书记力挺的人,省长附和的人,组织部部长推举的人,又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谁会反对?而且现在谁看不出来,叶书记***的权威终于发作出来,明显是要敲打崔向。
作为附带议题的邱绪峰的提名一事,竟然成了今天常委会的主要议题,作为几十年的老官场,谁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有人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崔向,就差直截了当地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梅升平果然没让大家失望,还是说出了讥讽的话:“叶书记目光卓越,有识人之能,在叶书记的英明领导之下,才会有更多有才能的年轻干部走向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也只有真正有才能的人在重要的岗位上发挥了作用,燕省的明天才有希望。”
梅升平的话相当于直接打了崔向的脸!
崔向脸色铁青,想要发作,但在形势一边倒的情况下,不敢犯了众怒,只好假装没听明白梅升平的话。他又问叶石生:“叶书记,岭南省考察团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推迟了访问?”
叶石生没好气地说道:“经济上的事情,向来是和政治密不可分的,崔书记你自己做出的好事,难道还会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威严地扫了在座的人一眼,“以后大家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好后果,详细地将各种不利因素都计算在内,再作决定。燕省不是经济大省,能够得到兄弟省份的大力支持是来之不易的宝贵机会,不要因为某些人的判断失误或是政治智慧不足,而导致燕省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我认为,某些同志应该深刻地自我反省一下。”
崔向的脸色顿时由青转红,胸口大为起伏:“我……叶书记,您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看不出来,岭南考察团正是因为你阻挠邱绪峰同志的正常提拔,而推迟了访问?如果不是升平同志敏锐地发现了邱绪峰同志的能力,竭力向我推举邱绪峰同志担任宝市的副市长,我们不但会错过一位优秀的好干部好人才,还会因此错失岭南省考察团对燕省的访问和投资!”叶石生憋了许久的不满终于发作出来,冲崔向说出了心中的怒气,然后余怒未消地一摆手,“散会!”
叶石生拂袖而去,留下一众常委面面相觑。大家心思各异,但有一点让大家认清了形势,就是叶石生毕竟是省委书记,是***,他一旦权威发作,还是有巨大的威慑力。
崔向脸色变幻不定,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还是强作镇静,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只是他的内心闪过了一丝慌乱和不安,邱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既然邱家在岭南省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为什么邱绪峰还非要待在燕省?
不解归不解,崔向更大的担心是叶石生的强硬态度。他的忧虑是,难道叶石生和邱家走近了?就算叶石生没有和邱家走近,但他突然发作的态度也让崔向暗暗吃惊,叶石生不是一向胆怯并且温和吗?难道现在有了底气,慢慢地变得硬气起来?
邱绪峰调任宝市市委常委、副市长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很高兴地给夏想打了个电话,一是对夏想表示谢意,请夏想年后务必到京城参加他的婚礼;二是想找个机会,在年前和曹永国见上一面,希望夏想能安排一下。
夏想想了想,虽然觉得今年的年应该会过得很忙,事情太多,应接不暇,但还是答应了邱绪峰的要求。邱家此次展现出来的巨大能量,影响到了燕省的政治格局,也对叶石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夏想在得知了省委常委会上的一幕之后,第一次对邱家有了全新的认识。
机遇来临
邱家不缺能人,懂得充分利用经济的力量,以经济来影响政治局势,是极其聪明的手段,比起单纯的政治对抗要高明许多。在越来越注重经济效益的今天,岭南省一个省委书记的影响力,可以和西北等偏远地区数省相当。
没办法,谁让人家手中拥有巨额的投资!
当某些斗争上升到一定阶段,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手中拥有更多的经济资源。通俗地讲,就是看谁的钱多。
不过忽然之间,外经贸部和燕省省委之间的芥蒂似乎不见了,外经贸部既没有再提商调的事情,燕省也没有就产业结构改革提出全新的政策,仿佛突然之间就风平浪静了。不过夏想却并不乐观,仿佛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之前的气息,总觉得在事件背后还在酝酿着什么变故。
因为他问了连若菡,吴才江是不是收手了。连若菡却说,吴才江已经置身事外了,但易向师不但没有收手,可能还得到了授意,要继续对燕省的产业结构提出新的意见。现在已经不是调不调夏想的问题了,而是有人对燕省的政策不满,又或者是,对叶石生或范睿恒不满。
夏想无语,他再一次成为引发事件的***。但是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挑战是事件,其实在他看来是机遇也是好事。
吴才江本身职务不高,现在刚刚升到教育部任副部长,但他目前是吴家代言人的身份,基本上等同于吴家接班人,他的话就具有了相当的分量。夏想也有理由相信,连若菡最初找吴才江提出调他入京,吴才江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答应下来,当时肯定没有和燕省叫板的意思。后来易向师故意挑了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发出商调函,也许是想给叶石生一点难堪,也许是玩笑,相信是巧合的可能性最小。但叶石生丝毫不给面子,反而激起了易向师对叶石生的旧怨。
也不知道年后又会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夏想无奈地一笑,算了,不想了,还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吧。
转眼就到了春节。
一放假,夏想就和曹殊黧前往单城,要提前回家,安排夏安的婚礼。本来还打算接爸妈过来过年,没想到原定“五一”结婚的夏安,突然就提前到了年前。夏想也能体谅许宁待嫁的心情,也就没多说什么。
连若菡还想同夏想一起回去,夏想坚决不允许。现在连若菡身子不便,是一级保护动物,可不能到处乱跑。他请了两个保姆照顾连若菡,卫辛也是守在连若菡身边,说好了过年不回家,也要照顾她。夏想就放心了许多。
回到单城,新房和一切用具都已经买好,夏想就帮忙张罗一些杂事。曹殊黧也不闲着,忙前忙后一刻不闲,张兰不停地让她歇歇,她也不听。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曹殊黧拿出了十万元,交给了夏天成,说道:“夏想这个当儿子的,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也不常在爸妈身边孝敬,他心里挺过意不去,就让我拿一点钱给爸妈。钱不多,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正好夏安要结婚,家里花销大,不够的话还有。”
夏天成忙推辞:“夏安结婚,哪里有夏想出钱的道理?我还在,就用不着当哥的出钱。你们刚结婚,用钱的地方多,自己留着,家里不缺钱。”
夏安也忙不迭说道:“嫂子可别再拿钱了,再给爸妈钱,我都没脸见人了。车是哥哥给的,工作是哥哥帮忙找的,我已经够坐享其成了,连爸妈也照顾不好,那我还有什么用?快把钱收起来。”
曹殊黧笑着说:“你替夏想照顾爸妈,孝心无价,他留点钱给爸妈也是应当的。快收下,一家人别推三推四的,多见外。钱先存起来也行,就当替我保管了。”
张兰怜爱地看着曹殊黧,觉得夏想的这个媳妇真是不错,别看年纪比夏安小,但有嫂子的风度,她就收起了钱,“我就当替夏想存钱了,省得他乱花钱。殊黧,以后你多管着他一点,别让他大手大脚的。现在年轻能赚钱,到老了就赚不动了,要有存款才有保障。”
曹殊黧笑吟吟地看了夏想一眼:“他呀,别的优点不好说,就是不爱花钱的优点最好了,衣服什么的从来不主动买,又不爱大吃大喝,烟也少抽……”
难得曹殊黧正面夸他一次,夏想还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一点优点还被你发现了,我也太没有隐私了。”但心里却想衣服是很少买,都让连若菡给买了,他都没有机会自己买。
包括肖佳在内,三个女人中,连若菡最喜欢给他买衣服,肖佳最喜欢给他买皮带。曹殊黧却好像没有什么偏好,但细心一想,她是无微不至到什么都买。
被关爱的男人是幸福的男人,夏想对此还算心满意足。
夏安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八日,地点在单城市最好的酒店单城大饭店,邀请了包括亲朋好友以及同事在内的一百多人。本来燕市的许多朋友听说夏想的兄弟结婚,都纷纷要求前往单城市参加婚礼,夏想却没有答应。
考虑到过年的时候大家的事情都多,而且如赵红江、冯旭光等人前来参加婚礼,肯定要送礼。夏想不愿意再承他们的人情,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夏安的婚礼举行得还算成功,宾客如云,光是夏安的同事就来了不少,可见夏安的人缘还算可以。许宁的家人围着夏想,一脸讨好的笑容,说个不停,夏想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应付。
中途的时候,夏安红着脸对夏想说:“我也请了单市长,现在还没出现,估计不会来了。”
夏想知道夏安一心盼望单市长出现为他捧场,但自己和单市长交往不多,也不好意思直接给单市长打电话,就劝慰夏安:“单市长也许回家过年了,不用放在心上。领导来与不来都是正常,不要对领导有所不满。”
话音刚落,夏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夏想正忙,就有点不想接听。夏安眼尖,忽然惊叫起来:“哥,快接,快接,是单市长的电话。”
夏想接听了电话,听到单士奇热情洋溢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夏处长,今天是夏安大喜的日子,我本来定好要过去一趟,可惜今天从外地来了一个朋友,暂时脱不开身,抱歉了。”
“单市长客气,领导公务繁忙,当然要一切以工作为重。”夏想寒暄几句,暗暗感叹单士奇会做人,身为市长也保持着足够的细心,也不容易,就又说:“听说过年后,单市长就要变成单书记了?提前恭喜一下高升。”
单士奇呵呵一笑:“不瞒你说,今天我接待的老朋友就是即将到任的下一任单城市市长。对了,他叫王肖敏,是原章程市委组织部部长,说不定你也听说过他……”
王肖敏和陈风关系不错,当年夏想在坝县里,他就曾经受陈风之托,差点调夏想到章程市委。现在他比原来小进了一步,来单城市担任了市长。
挂断电话之后,夏想向夏安解释了两句,夏安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再认为是单市长故意不理他。
不想过了不久,单士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夏处长,我见了王部长,他听说你的弟弟举行婚礼,就问方便不方便过来凑凑热闹,顺便也想和你见个面。”
未来的市委书记加市长联袂来访,不方便也得方便,夏想忙提出要去迎接两位领导,被单士奇婉拒了:“你忙你的,我和王部长一会儿就到,别声张,谁也不惊动最好。”
夏想将情况告诉了夏安,差点没把夏安吓得坐在地上,冷静下来之后,夏安欣喜若狂。书记和市长同时来访,面子太大了,脸上太有光了,他急忙找酒店经理给安排最好的房间出来。
酒店经理还不太情愿,说是临时安排不开。夏安就直接抬出了单市长,吓得酒店经理立刻紧张起来,二话不说迅速安排好了房间并且准备好了酒菜。
单士奇来得挺快,十几分钟就赶到了。他一出现在门口,夏想就急忙迎上前去。
单士奇亲热地和夏想握手,然后一指旁边的王肖敏:“见见老朋友,王部长一听说你也在单城市,心情迫切,非要见你一见。”
几年不见,王肖敏没什么变化,依然是脸色白净,面无表情,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时,恐怕对王肖敏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夏想了解王肖敏的为人,知道在他严肃的外表之下,其实很好打交道。
王肖敏紧紧握住夏想的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乡遇故知,一别两三年,小夏成长的速度很快,让人叹为观止。我刚刚还听陈书记说,现在的你,在省委里面也是很吃香。”
夏想谦逊地笑:“陈书记是取笑我……我现在在省委办公厅,是信息处处长。每天忙完工作之后,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理论知识,最近自我感觉在思想方面提高了不少。”意思是他很清闲。
“学习理论是好事,打好了理论基础,以后再结合实践,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了。”王肖敏显然也知道省委里面的一些动向和传闻,对夏想能够从容应对表示满意,“总在基层工作,难免会有理论上的欠缺。在信息处工作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收集各方面的信息,可以综合无数理论知识为我所用,对今后的成长也是不小的帮助。”
话里话外就带有勉励的意思了。
夏想见王肖敏没有和自己见外,知道他和陈风还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没有过多地客气,直接请单士奇和王肖敏入内。
单士奇和王肖敏走过大厅的时候,刻意避着众人,但还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单士奇。好在大家都有眼色,知道单市长故意避开大家自有原因,领导不主动露面,谁会自讨没趣上前去打招呼?所以大家只是私下里交流一下,知道了单市长亲临了夏安的婚礼,就足以说明了许多问题。
对于单市长旁边的人,大家也有所猜测。最后还是一个知道单市长今天安排的人透露了天机:单市长旁边的人,就是下一任市长王肖敏。
所有人得知未来的书记和市长同时出现在夏安的婚礼之上后,都目瞪口呆。
夏想陪单士奇和王肖敏入座,说了一会儿闲话,交谈中才得知王肖敏本身是单城市曲县人,回家过年的时候路过单城市,正好接到了单士奇的电话,二人以前也认识,就一拍即合见了面。随即听到夏想也在单城市,王肖敏就提出和夏想见上一面,因为他有事想找夏想……
大局观
王肖敏在夏想还在坝县时,就对他印象不错,因为有几次陈风提出要调夏想回燕市,就让他格外留意夏想的一举一动。后来坝县打通山路,开发旅游,经济大步迈向了新台阶,表面上是李丁山的功劳,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是夏想在背后出谋划策。坝县有今天的繁荣,夏想功不可没。
后来夏想调回燕市,他也断断续续在和陈风的联系中,听到了关于夏想的点滴。虽然不多,也没有刻意关注他,但还是一听到夏想的事迹就放在了心上。此次他调任单城市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是他的政治生命中一次重大的机遇。在单城市的市长任上,如果做出了政绩,以他现在的年龄再做一届市委书记,还可以在退休时,以副省级的级别到人大、政协养老。
在临来单城市之前,王肖敏就仔细研究过单城市的历史和现状,也将单城市和燕市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发现单城市近些年在经济发展方面,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的兄弟城市了。
最早在燕省成立不久,排车牌号码时,是按照当时的经济规模排序,燕市第一,秦唐市第二,单城市第三。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单城市的车牌还是燕C打头,但单城市的经济在燕省已经排不到前三名了,去年排名第五,今年第六,明年能不能保住第六名还不好说……王肖敏在还没有上任时,就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单城市产业结构老化,全市轻工业落后——以前红火一时的棉纺厂,现在一片凋零,都处于破产的边缘。全市的重工业也不发达,当然也不能完全说不发达,单城市钢铁总厂号称全国三大钢铁基地之一,总资产五百多亿元,职工两万人,具备了年产五百万吨钢的综合生产能力。单钢庞大是庞大,但生产效率低下,投入产出比低,人员臃肿,负担重,并不是王肖敏心目中理想的重工业。
应该说,单城市除了单城钢厂以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重工业基础了,再有比较拿得出手的企业还有一家酒厂和一家羽绒服厂。可以说,单城市的产业结构非常不合理,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几乎没有,基本上还是十几年前的产业结构。在南方发达省份早就完成了转型之后,单城市还和燕省大部分地市一样,沉睡不醒!
从夏想在燕市城中村改造小组的表现,到他在安县任副县长时,为安县招商引资,扩建景区,兴建度假村,打通山路,等等,可见夏想出色的政治智慧和敏锐的商业头脑。尤其是王肖敏在仔细研究了夏想经手的所有商业项目之后,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夏想看中的项目,全部赢利,达到了预定目标。
招商引资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引进外来资金之后,能够有持续的赢利点。
王肖敏今天十分想见夏想一面的真实用意就是,他听说夏想是单城市人之后,就动了心思,希望夏想以一个单城人的角度,来阐述一下单城市今后的发展思路。
三人先是聊天,慢慢地王肖敏就步入了正题,说出了他真正的来意。
夏想听了,低头不语。
单城市的情况他也是心里有数,不止单城市,整个燕省都是差不多的一种状况,产业结构落后,人心思稳,进取不足,导致现在燕省在全国排名逐年下滑。正是因为燕省的经济状况一年不如一年,才在岭南省的投资面前,硬气不起来。
不过夏想想到自己的身份,如果来对单城市的经济指手画脚,显然是非常不合时宜的。王肖敏再客气,再对自己表现出亲近,他毕竟也是一市之长。他向自己请教,是没有市长架子是平易近人的表现,如果自己夸夸其谈指点江山,就是不识时务自高自大的做派。
夏想就谦虚地说道:“王部长问我,相当于问道于盲了。我在基层最高做到常务副县长,现在也只是信息处处长,不管是资历还是境界,都达不到纵观全局的层次。让我对单城市的发展发表看法,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再说,单市长对单城市的了解,远在我之上,更有高屋建瓴的大局观……”
王肖敏和单士奇对视,二人会心地一笑。
单士奇感慨说道:“小夏,平心而论,我和曹书记虽然不算至交好友,但也算一见如故,现在也是有些交情。对于你,我也是当成晚辈看待。你在燕市城中村改造小组的所作所为,在安县做出的成绩,别人或许不清楚,却瞒不过我和王部长。我和王部长趁今天你弟弟结婚的日子来和你见面,有些事情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是为捧场……但那些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大家坐在一起,可以不论身份,轻松地聊天。你别当我是单城市长,也别当王部长是组织部部长,就当我们二人是你的长辈。当然,是朋友也行,就是随意说说话,谈谈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王肖敏显然和单士奇的圆润不一样,他板起了脸,不快地说道:“小夏,谦逊是好事,但要分人。你和陈书记的关系就不用说了,我和陈书记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要不我们也不会坐在一起。你有多大本事,有多高的眼光,我心里有数,否则我也不会开口和你讨论单城市的经济结构问题。我上任市长以后,身边还会缺少经济方面的专家?我之所以和你讨论,是看重了你与众不同的眼光,还有对市场的准确把握。当然,如果你觉得和我见外,不说也没有关系,我不强求。”
王肖敏的话几乎是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单士奇就有点尴尬,见气氛不太友好,就想打圆场。
夏想却笑了:“王部长见笑了,我不是矫情,也不是和您见外,而是确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单市长担任单城市市长多年,应该也是心里有数,单城市和燕省的其他地市一样,保守而缺乏进取精神,倒也不能完全怪政策上的原因,和燕省人的性格也有关系。燕省人一向保守,宁肯在家中受穷,也不愿意出去打工或创业。就算做生意小有所成,也是小富则安的思想……”
“就像单城钢厂,目光有就点短浅了。”夏想心想既然让他说,索性就将单城钢厂现在的弊端说出来,不管单士奇和王肖敏是不是接受。
夏想的话一出口,单士奇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小夏,但愿你不是故作惊人之语。以我看,现在的单城钢厂,影响力还算不错,目前的效益也还可以,是单城市的利税大户。你怎么就说单城钢厂目光短浅了?”
王肖敏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他的态度比单士奇稍有护短不同,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看,怎么个目光短浅了?照我看,无非就是一些大型国企的通病罢了,比如人员臃肿、人浮于事,除此之外,单城钢厂的市场前景还算不错,我也比较看好……你一开口就点出单城钢厂这个单城最大的企业,肯定是比我目光长远,看得更深入了,说来听听。”
比起单士奇的吃惊,王肖敏反而是虚心接受的态度。
应时对景
夏想摆摆手:“哪里,我可不是看得比较长远,而是平常喜欢琢磨市场,觉得在以后的市场大潮中,一切还是由不可抗拒的市场规律说了算,政治对市场经济的干涉力度会越来越小。”他又看了单士奇一眼,见他一脸平静,表现还算正常,又继续说道,“现在的单城钢厂效益还算不错,但随着国内房地产的兴起,对钢材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还有汽车工业的发展,也会对钢材市场带来有利的影响。但正是因为有了市场需求,才会有更多的钢厂加入到竞争的行列之中,千方百计地降低成本,提高竞争力。在降低成本的方面,单城钢厂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王肖敏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单城钢厂有职工两万多人,而南方沿海城市一家钢厂只有职工三千多人,但产值和单城钢厂相当,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技术优势,还因为他们有沿海优势,处在港口城市,交通非常发达。单城市深处内地,只能依靠铁路运输,而铁路运输相比海运,虽然速度快了不少,但运输量小,运费高。粗略估计,单城钢厂一吨钢材的制造成本,比沿海钢厂要高一两百元!如果以后大型用钢企业面向全国公开招标,在同样的质量下,就全看价格优势了。价格战,就是生死之战!”
夏想话音刚落,单士奇和王肖敏同时动容。
因为夏想正说中了单城钢厂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成本过高!
不但是运输成本过高,而且养老成本,退休职工成本,以及管理成本,都高得惊人,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比例。结合现状,再加上夏想的一分析,单士奇和王肖敏怦然心惊。
“小夏,既然你发现了问题,有没有想到解决方法?”单士奇问道。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夏想的说法有点耸人听闻的话,在听了夏想详细的分析,以及列举了真实的数据之后,他心里明白,夏想一点也没有信口开河。单城钢厂的主要负责人也意识到了成本问题,也到南方沿海的城市进行过考察,得出的结论是,要建分厂的话,时间和资金都不允许。最主要的是,目前单城钢厂技术力量不够,也就是说,暂时没有办法可想。
单士奇充满期待地看着夏想。
说实话,夏想对家乡也是很有感情的,也希望家乡城市能更富裕更强盛。既然他说出了单城钢厂的弊端所在,再看两位领导的表情,也是真心咨询,就笑了笑,说道:“我只负责说出我的想法,好与不好,或者可行不可行,我都不负责解释。两位领导也别骂我就成,要不我就不敢说了。”
单士奇急了:“快说,别卖关子。”
王肖敏脸一沉:“本来就是私人性质的聊天,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夏想放心了,就说:“离单城市最近的港口是黄骅港——海上运输的优势不用说,两位领导也清楚。如果从单城市修建一条专用铁路到黄骅港,大概需要上百亿元,全长大概三百七十公里。一旦建成,综合海上运输的优势和专用铁路的快捷,单城钢厂应该可以在未来十年保持一定的优势……”
单士奇和王肖敏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
修建一条连接到港口的铁路,夏想的想法不但超前,还真是无比大胆。铁路修建要首先报省政府批准,省政府批准以后,再报铁道部。如果最终铁道部审批通过,还有资金比例的划分等一系列问题,涉及众多的部门,还有大量的工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光是通过省政府的审批,恐怕就一年以上。省政府再报到铁道部,说不定又拖下一年半载。真正立项再到开工,三年以后了。
三年?单士奇终于明白了夏想的用心。现在单城钢厂的弊端初步显露出来,三年之后,其他钢厂的优势就会凸显,而到时铁路正好修好的话,正好给了单城钢厂足够的缓冲期。如果等问题完全发生之后才开始申请,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已经损失了羊。
单士奇又和王肖敏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微微点头,他就知道,王肖敏也动心了。
再看夏想,没事人一样,拿过酒壶又给二人倒满酒,说道:“敬二位领导一杯。感谢二位领导的亲临,让我受宠若惊。”
王肖敏笑了,这个夏想,虽然说眼光一流,但打马虎眼的水平也有一手,立刻将刚才的话题抛到脑后。意思很明显,是不是实施就看二位领导的魄力了,他刚才说的话,说过就忘。
其实夏想从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希望单士奇和王肖敏能联手将单城市治理好,让单城钢厂提前走出困境。
夏想还有一个预感,就是在外经贸部和燕省省委的对峙事件中,隐隐透露一个让人期待的内情:不管是上层一致的意见,还是个别领导人的意见,总之是对燕省的工作不太满意。因为燕省的产业结构不太合理,有人希望燕省前进的力度再大一些。
是不是也隐性地说明,有人对叶石生或是范睿恒领导下的燕省,稍有不满?
当然,短时间内再换书记或省长也不现实,不过上层有人对叶石生或范睿恒不满,也会迫使他们重新评估燕省的形势,重新推行有利于燕省经济发展的政策。
由此,夏想就看到了许多机遇。
再一想,以前许多想不到或者很少关注的问题,自从来到省委之后,慢慢地就会多想多思索,难道就是因为站得高望得远的原因?夏想暗暗一笑,谁说到了信息处就是被发配了?在任何地方都有机遇,关键是,你是不是时刻在充实自己,在为自己加压!
单士奇和王肖敏都不说话,显然是在消化他刚才的话。
过了一会儿,王肖敏端起酒杯,说道:“来,小夏,为了我们今日的重逢,干一杯。”
领导敬酒不能不喝,夏想急忙恭敬地一饮而尽。
单士奇也端起酒杯,笑道:“来,祝夏安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夏想也是恭敬不如从命,客气两句,也是先干为敬。
喝完酒,单士奇和王肖敏相视一笑,二人起身,说道:“既然来了,躲在里面算什么?我们到外面去敬敬酒,和大家认识一下。”
又送人情?夏想暗笑,看来二人对自己还有所期待,恐怕先卖自己一个面子,接下来还会提出新的要求。
领导送的面子不能不要,但想要还回来,就得付出更多的回报。得,面上有光的是夏安,被人追着必须拿出主意的是自己,自己这个大哥当得足够称职了。
单士奇和王肖敏一露面,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现场一片此起彼伏的问好声,还有因为紧张和激动将椅子带倒的声音,更不用说洒了酒、碰倒了茶水等小事件的发生。
单士奇和王肖敏也没有和众人一个个握手,而是先冲大家挥手问好,紧接着单士奇又向大家介绍了王肖敏就是即将到任的下届市长,更是引得众人惊呼一片。
随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夏安。
夏安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语无伦次地不停地向单士奇和王肖敏表示感谢。王肖敏见做足了文章,就和单士奇一起端起酒,说了几句祝酒词,然后同大家共饮一杯,就回到了雅间。
夏安也一同进了雅间,向两位领导表示由衷地感谢。
王肖敏看了夏安几眼,难得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夏安比夏想老实多了,也实诚,我就喜欢诚恳的同志。士奇,我身边还没有称职的秘书,你说让夏安跟着我,怎么样?”
单士奇明白王肖敏的意思,笑眯眯地看了夏想一眼:“你的意思呢,小夏?”
几人绕来绕去,王肖敏问单士奇,单士奇问夏想,却独独没有人问当事人夏安的意思。不过看夏安一脸的激动和期望,其实问不问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关键是夏想。
夏想明白,王肖敏让夏安当他的秘书,半真半假。或许也真是看上了夏安的诚实可靠,但更多的是希望将夏安拉到他的身边。如此一来,自己为了夏安的前途,就不得不帮夏安为单城市出谋划策。于是,自己的想法就顺理成章地传到了王肖敏的耳中。
夏安当了王肖敏秘书,自己就相当于当了王肖敏的半个秘书。官场中人,个个都是精于算计之人,夏想无奈地摇头一笑:“夏安能跟在王部长,不,王市长身边,是他的造化。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夏安为人老实,有时想法不够多,还请两位领导大人大量,多担待,多批评。”
言外之意是,夏想接受两位领导的条件,但他的要求是,希望他们多照顾夏安一些,不能对他期望过高。
“人都是一点点学习进步的,没有一个人是天才,我相信夏安在我的身边,会慢慢地成熟起来。”王肖敏语重心长地看着夏安说道,还特意朝夏安点点头,安慰他说:“别紧张,夏安,不要看我非常严肃,其实我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夏想呵呵一笑:“王市长是面冷心热,我算是领教了。”
王肖敏知道夏想所说指的是他拿夏安来说事儿,虽然他也真是有心让夏安当他的秘书,但也有一半是为了拉拢夏想,不由哈哈一笑:“行了小夏,不要再发牢骚了,来,再坐下好好聊聊。夏安,你今天是新郎官,就别陪我们了,去陪大家好了。”
夏安一走,夏想就无奈地一笑:“两位领导还有什么吩咐的,请现在就说出来,省得我提心吊胆睡不着觉。”
“哈哈……”
单士奇和王肖敏一起大笑,说道:“好你个小夏,就不能给我们留点面子,非得说得这么直白?好像我们拿夏安和你绑在一起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两位领导是提拔夏安,是看得起他。”夏想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作为他的哥哥,肯定要感谢两位领导的抬爱。不过我没有别的本事,只有一个想法可能还能给两位领导带来一点启发……”
“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就别藏着了,现在大家又不是外人,是不是?”单士奇满意地笑了,暗中冲王肖敏伸了伸大拇指。
王肖敏也含蓄地笑:“小夏就有一点不好,就是有点前怕狼后怕虎,说话喜欢吞吞吐吐,不够爽快。”
想必是陈风的原话,王肖敏倒也学得惟妙惟肖。夏想无奈,他人微言轻,在领导面前高谈阔论,说轻了是不知天高地厚,说重了是大放厥词!领导千人千面,夏想对单士奇和王肖敏的了解不是很深,并不清楚他们真实的想法,怎么敢随便谈天说地?
领导不追究你的责任,是领导的宽容。要是追究你的责任,也是领导对你负责,怕你走弯路。夏想不敢说他是八面玲珑,但至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敢多说话,毕竟面对的是单城市的一二把手!
现在见二人一唱一和,摆明了一副吃定自己的架势,夏想只好认输。关键是,他也看了出来两位领导确实不是做做样子,而是摆出了足够的诚心。
王肖敏比较急切,转头问夏想,“小夏,说说你的想法——单城钢厂的铁路是远景规划,远水不解近渴,再谈谈你对单城市现状的看法。”
夏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单城市其实有许多优势,不像燕市是一个新兴的没有多少文化底蕴的城市。单城市曾经是古代的都城,有几千年的历史和动人的传说,而且单城还是成语之乡。”
作为燕省最有文化的一座古城,单城的旅游优势非常明显。
“开发单城的文化旅游,应该大有可为。”夏想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单城有赵武灵王检阅军队与观赏歌舞之地的丛台,有学步桥,有赵王宫遗址,完全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发一处庞大的赵王宫。将出自单城的两百多条成语的历史故事和传说,用绘画或雕塑的方式,一一展现在人们面前。让人们再一次体会古城风韵,体验作为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的昔日风采!”
夏想的话慷慨激昂,颇有感染力,听得单士奇和王肖敏也是怦然心动。
新的关系,新的资源
是啊,单城市是全国闻名的成语之乡,可惜的是,许多人并不知道耳熟能详的成语起源于单城。如果能将两百多条成语的典故都展现在众人面前,让世人了解到单城辉煌的过去,不仅是一种巨大的宣传资源,也有利于提升单城市形象,振兴单城市经济。
同时,以文化旅游为切入点,开发单城市的旅游资源,也是个非常有亮点的创意。
单士奇愣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声:“小夏,我担任单城市长多年,从来没有发现单城市的旅游亮点在成语上面,惭愧,真的惭愧。文化旅游的思路我倒是有过,但一直没有成形,也没有具体的方向。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成语也是一种无形的资产,耳熟能详的成语是一种文化浸染,但我没有意识到这些文化是属于单城市的宝贵财产……”
单士奇微微摇头,可以看出他的话确实发自真心。
王肖敏没有惋惜的感觉,相反,有一种欣慰和满足。他感慨地说道:“我一开始就对士奇说,你认识小夏,不和他当面讨论单城市的发展思路,是错失良机。当时他还不信,认为你虽然做出了不少成绩,但未必有大局观……士奇,你现在怎么说?”
“我现在就想调小夏来单城市当副市长!”单士奇呵呵一笑,开玩笑地说道,“人才,放到信息处,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我倒不这么看。”王肖敏摆摆手,一脸笃定地说道,“信息处好像是个空闲的部门,但平常省委许多材料和信息都汇集在信息处,小夏都要过目,可以学到不少理论知识。而且在省委里面,可以接触到平常接触不到的高官和信息,登高望远,对小夏来说何尝不是宝贵的经历?不说别的,光是他先前说到的产业结构调整,如果他还在县里,肯定不会由听到的信息就能联想到未来的动向。”
王肖敏盯着夏想的眼睛,又说:“小夏,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要做好每一份工作。记住,经历都是财富,就看你从哪个角度看待问题了。”
夏想肃然起敬。
王肖敏看似是在劝导他,实际上也何尝不是对他刚才所说的思路的一种肯定?夏想忽然觉得,怪不得王肖敏和陈风关系不错,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看他年龄应该还不到五十岁,有望在退下来之前进入副省级的行列。
夏想呵呵一笑:“感谢两位领导的勉励,我会牢记在心。还有,我今天有点喝多了,如果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领导们不要怪我才好。我还年轻,要允许我偶尔犯一两次小小的错误。”
单士奇开心地笑了:“你以为我和肖敏会这么小气?行了,别打掩护了,我和肖敏主动来找你,就算你满嘴胡话,也不会怪你。”
王肖敏也是呵呵地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出的主意,我和士奇都先记下了,年后再认真研究,估计相关进展,会有夏安及时和你通报。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不过估计你只顾着和省领导套近乎,到时就不再理会我们了,呵呵……”
玩笑一开,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单士奇和王肖敏走的时候,没有让更多人知道,悄悄从侧门走掉,是不愿意再和众人打招呼。夏想也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过年了,都想图个清静。
乐观估计,单士奇和王肖敏会同时推进两个思路,单城钢厂长远规划,需要耐心和时间。而以成语带动旅游的创意,如果操作得当,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宣传费用,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夏想认为,单士奇和王肖敏都动了心。想想能为家乡做出一点实事,他也是倍感欣慰。
晚上,又有亲朋好友留下热闹了一阵。不少人对单士奇和王肖敏亲自出席夏安的婚礼大感意外,并且对夏安无比羡慕。夏安也是非常高兴,感觉面上有光。许宁对夏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虽说单书记和王市长参加的是夏安的婚礼,但看的完全是夏想的面子,要不为什么在房间内和夏想密谋了半天?
许宁就一口一个“哥”叫得非常甜,比夏安叫得还亲切。
夏天成和张兰听说夏安有希望到新来的王市长身边当秘书,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官场中人,却也知道领导身边的秘书可是领导最信任的人。市长秘书?那还了得,岂不是以后要天天和市长在一起?再想到夏想也是从秘书起步才有了今天,老两口乐开了花,一遍又一遍叮嘱夏安,在领导身边办事,要有眼色,要手脚麻利勤快,要少说话多办事,等等。
夏安忙不迭地答应,对他来说,今天的意外之喜比起结婚大喜还要来得高兴。他对夏想的感激无以言表,冲夏想笑个不停。
夏想也没多说,相信王肖敏也会对夏安用心培养,倒不用他多操心。
大年初二,夏想就和曹殊黧返回了燕市,因为他正月初六还要赶赴京城参加邱绪峰的婚礼。而且要留出三天时间在燕市走访一下亲朋好友,以及安排许多既定的事情,比如在疗养院过年的几位领导。
转眼就到了初六,本来曹殊黧也要随同夏想一起去京城参加婚礼,但王于芬思女心切,又不愿意让曹殊黧再奔波受累,就强行留下了她。
夏想也没勉强,正要一个人开车去京城,忽然又接到了连若菡的电话。
夏想回燕市之后,本来抽空陪了连若菡一天,她也说好不回京城了,懒得动。四个月的身孕,已经微微显了身子。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不宜远行。
“我想回京城一趟!”连若菡突然改变了主意,让夏想吃了一惊。
夏想想劝她打消念头,连若菡不肯:“我有点想爸爸了,听说现在他在京城,我想见他一面。你送我到京城就行了,我会自己安排其他的事情,好不好?”
夏想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春节本来就是合家团聚的时刻,连若菡孤零零一个人已经让人无比怜惜了。她又难得想念她的爸爸,想到她的身世,夏想就不免隐隐心疼。
接上连若菡,发现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恰到好处遮盖了身子,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夏想还是有点担心,问她:“见了你爸,万一被他发现了身孕怎么办?”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连若菡好像在和谁生气一样,气呼呼地坐在车里,“开车!”
夏想无语,他知道连若菡的脾气,也不哄她,就开车上了高速。没过一会儿,连若菡又讨好地凑了过来,笑道:“刚才冲你凶,对不起,别生气好不好?”
“我才不生气,听说怀孕的女人性格都有点急躁,可以理解。”夏想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就问:“是不是你继母也到京城了?”
连若菡赌气似的点点头:“说好了她不回来,谁知临时变卦,又回来了,真是气人。我不想见她!”
夏想想不出太好的话安慰她,就说:“多体谅一下父母也好,也许你妈妈和你爸爸分开也是一件好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水挺烫,也许在别人喝来感觉正好。所以,不要用自己的判断去猜测别人幸福与否。”
见连若菡微微有些意动,夏想又说:“不管如何,你的继母在你父亲身边,一直照顾了他这么多年,本来也不容易。你的亲生母亲再好,也没见她主动联系过你一次。她如果真的关心你,会一点儿也不在意你?”
“不要说了!”连若菡推了夏想一把,然后伏在座位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夏想还是第一次见到连若菡痛哭不已的样子。
车在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夏想也没有停车,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连若菡的后背,安慰她说:“别伤心了,你现在不是还有我?用不了多久,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有我,有我们的孩子,还有黧丫头……”
连若菡渐渐停止了哭泣,见夏想在看她,就又别过脸去:“不许看,不许看我哭的样子,肯定很丑。”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将丑的一面展现在爱人面前,夏想就笑,听话地不再看她。过了片刻,连若菡又破涕为笑:“好了,我没事了,不想他们了。到了京城和他们见上一面,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的事情再说了。反正现在我有你也有孩子了,就算以后没有你,我的孩子永远是我的骨肉,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也不会!”夏想紧紧握住了连若菡的手。
连若菡坚强而自立,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她受过不少委屈,做出了不少牺牲,自己不能给一个婚姻的名义,至少也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她一生一世。
“你会不会不管我?只要让我发现你花心,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连若菡直视夏想的双眼,“我才不会像黧丫头那么心软,不信你试试。”
“我不花心,也不会试着去花心,放心好了,这一辈子只有你和黧丫头就满足了。”夏想撒谎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还说得挺煞有介事。
没办法,肖佳是在认识曹殊黧和连若菡之前认识的,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一二三那么简单。和肖佳之间就算开始没有太深的感情,几年下来,也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就算普通朋友交往几年,也会有朋友之情,何况是男女之情?
而且肖佳对他也是真心实意。
过年的时候和肖佳通过几次电话,年前她去了一趟海南,一是度假,二是考察海南的房产市场。肖佳现在虽然已经是公司的老总,但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前,总是征求夏想的意见。她现在身边有一个女助手,经常陪她跑东跑西,也同时照料她的生活。不过肖佳自我意识很强,也非常独立,不需要人照顾。
年后,肖佳又回到了京城。
夏想一路上和连若菡说了不少话。她有时会说说小时候父母的不和,有时也会说到不知道亲生母亲现在在美国的何处,还会说到其实她的后妈也不凶,对她也很迁就,只是她始终无法接受她。
人生总有许多无奈,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所谓的大家族!
到了京城,夏想放下连若菡,看到了一辆加长豪华汽车将她接走,才放心地给邱绪峰打了一个电话。
邱绪峰接到夏想的电话,非常高兴,提出要亲自来接夏想。夏想急忙婉拒,不管邱绪峰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礼节到了,也让他感觉受到了重视,就足够了。
邱绪峰的婚礼定在著名的王府饭店,很好找。夏想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地点,正好还赶得上正午十二点的仪式。
新人已经进入大厅,夏想跟在人流之中,来到礼堂之上,见邱绪峰盛装打扮,满面笑容。旁边的新娘一身洁白婚纱,高贵大方,圆脸杏眼,也是中上之姿。
夏想在司仪的指挥下,就近坐在酒席上,和众人一起为新人鼓掌和祝福。
京城和燕市很近,婚礼上的仪式大同小异。仪式完毕之后,邱绪峰携新娘开始敬酒,敬到夏想所在的酒席时,他拍拍夏想的肩膀,悄声说道:“晚上好好聚聚,现在得先走完过程再说。”
夏想点头微笑,表示理解。
重新入座之后,夏想才注意到他无意挑选的一桌,居然还有一个熟人——黄毛小子!
就是上一次陪同梅晓琳来京,在东来顺饭店遇到的故意找事的黄毛小子。黄毛小子显然也认出了夏想,正对他怒目而视。
夏想冲他笑了一笑,主动打了个招呼,问道:“你是女方的嘉宾吧?”
黄毛小子一愣,没想到夏想笑脸相迎,下意识地点头说道:“不错,你是男方的嘉宾?”
夏想点头,伸出手去:“幸会,幸会,没请教……”
黄毛被夏想的热情弄晕了,也伸手和夏想握手:“我叫费王,幸会。对了,你好像叫夏想,对不?”
夏想大汗,一年过去了,对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看来当时的气性不小。
握手过后,费王才感觉到不对,急忙又甩开夏想的手,冷冷地说道:“夏想,我们之间好像还有账没有算清,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夏想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有账要算,就找打你的人去算。我和你之间,当时已经算清了。要是你觉得还不服气,那就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现在在别人大喜的日子,要懂点礼貌,好不好?”
夏想话音刚落,他旁边一位气质高雅,微带一点混血儿气质的女孩儿就插话说道:“费王,拜托你有点水平好不好?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就凭你的斤两,又想被人收拾是不是?”
女孩儿说话的声音微微有点沙哑,听起来另有一种别样迷人的磁性,和卫辛的声线有些相近,夏想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一眼。
女孩儿穿着一件长长的毛衣,脖子之间有一个挂饰,下端是一块上好的玉石,玉石正好落在两处高耸的山峰之间,别有情趣。她的脸型有些瘦长,下巴很尖,从两眼之上可以看出一点混血儿的痕迹,不过不太明显,显然是四分之一以上的国外血统了。只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健康情况不容乐观。
女孩儿见夏想看她,冲他嫣然一笑,似乎很有礼貌,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样的冷漠:“我不是在帮你,只是看不惯费王而已。别想多了……”
夏想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费王却好像找到了同仇敌忾的理由,对夏想说道:“知道她是谁不?她叫古玉,人称古公主,这不是说她漂亮如公主一样,而是说她像古代的公主一样古老,让人感觉不到活力……”
大人物
古玉也不阻止费王介绍自己,等费王说完,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完没有?废话真多!”又轻轻地扫了夏想一眼,“你是邱绪峰什么人?”
夏想正想说话,眼睛的余光却发现远处有一个熟人的身影,扭头一看,居然是梅晓琳。梅晓琳也发现了夏想,欣喜地冲他连连挥手。
夏想就站起身,笑着对费王说道:“失陪。”又转身对古玉说了一句,“其实你挺有活力,只是你不想释放而已。”
说完,也不等古玉有所表示,夏想就扬长而去。
古玉呆坐了片刻,见费王还在看她,就又冷淡地说了一句:“听说你曾经追求过付朵朵?你也不想想,朵朵怎么会喜欢你?她就是喜欢刚才的夏想,也不会看上你。”
费王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有点惧怕古玉一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说道:“男人追求女人,不努力过,怎么知道不行?如果每个男人见到喜欢的女人,都胆小到不敢去追求,世界上的女人岂不是都像你一样,嫁不出去了?”
古玉被说中了心事,忽然瞪了费王一眼:“正是因为世界上和你一样的男人太多了,许多女人才宁愿单身。”
夏想来到梅晓琳身边,发现她右边坐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一脸淡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梅晓琳让夏想坐在她的左侧,然后为他介绍右侧的年轻人:“介绍一下,我弟弟梅晓木。晓木,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夏想。”
梅晓木勉强一笑,笑容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他主动伸出手,和夏想轻轻一握就立刻分开,说道:“幸会,夏处长。”
夏想对梅晓木爱理不理的态度也不在意,自己并不会因为他有背景就高看他一眼,冷漠是他的态度,自己坦然应对就可以了。
他就笑道:“幸会,梅先生……”
梅晓琳看出了梅晓木端着架子,就不满地说道:“晓木,夏想是我的好朋友,你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
“姐,你说话能不能缜密一些?他是他,你是你,怎么能混为一谈?”梅晓木在梅晓琳面前,不敢端着态度,不过也不肯低头,“你的话容易让别人产生歧义,好像他是你什么人一样!我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姐,请你自重。”
梅晓木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按照夏想的推测,梅晓琳应该发火才对。不料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你是我弟弟,我不给你解释也不骂你。要是别人,我不打他一个耳光也得骂他一顿。”
梅晓木又看向夏想,问道:“听说你和邱绪峰关系也不错?既然你和我姐是朋友,就不应该和邱绪峰走近。”
夏想笑了:“梅先生似乎管得太宽了,有些话还轮不到你说。我和你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你是以命令的口气和我说话,还是以商量的态度说话?”
梅晓木被夏想不以为然的态度气得大怒,本来想发火,转念一想也觉得他没有理由要求夏想什么,就又不满地对梅晓琳说道:“姐,他是你什么朋友?大老远从燕市跑来参加邱绪峰的婚礼,明显是拍邱家的马屁!”
梅晓琳不理梅晓木,无奈地对夏想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以前还觉得邱家不如梅家,现在拿我弟弟和邱绪峰一比,差距越来越大。夏想,你能不能帮我调教一下晓木,他现在太傲了。”
梅晓木对梅晓琳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没有说话。
夏想摇头:“出身良好,家族势力庞大,再加上自身条件不错,长得也算帅气,有点傲气也算正常……”
听了夏想的话,梅晓木隐隐有点自得的神色。
夏想继续说道:“是人都有自尊,尽管说来自尊过头就成了自卑,但因为人人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就把身外之物当成了引以为傲的资本。其实许多大家族传人也没有必要傲慢,傲慢往往是没有底气的表现。就像在官场之上,厅级以下的官员之中,自高自大的往往最多,一旦到了厅级以上,因为自身有了雄厚的实力,基本上都养成了平易近人的脾气。身份越高之人,越会表露出随和的一面。随和不是降低身份,反而,越随和就越能表明一个人有修养有素质有底气……”
梅晓木脸色铁青,对夏想怒目而视,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梅晓琳已经乐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来。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梅升平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想回头一看,梅升平端着酒杯站在身后,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人夏想认识,是吴才江。另一个人个子比吴才江稍高,五十多岁的样子,也胖了一些,戴了黑框眼镜,目光从眼镜背后透过来,仍然可以让人感到一丝严厉。
夏想微微一惊,此人的目光如此犀利,难道是常年在纪委工作的原因?
夏想还真是猜对了。
梅升平见到夏想,微微点头,说道:“来,小夏,介绍一下,付远志,中纪委副书记。”
然后他又用手一指吴才江:“他就不用介绍了吧?”说是不用介绍,还是说出了吴才江的身份,“吴才江,教育部副部长。”
付远志应该是付家人了,夏想恭敬地笑,等付远志主动伸手。
付远志缓了一缓,才慢慢地伸出手来,说道:“夏想……我听才江和升平说过你,说你是个有朝气有干劲的年轻人。年轻人,有朝气和干劲是好事,但最好还是要掌握一个度,朝气是因为年轻,而干劲就需要智慧了。”
付远志话里有话,夏想心想恐怕和自己与梅家、邱家走近有关,他对自己不会有太好的印象。虽然表面上付家和吴家不和,和梅家关系一般,但也会参加邱家的婚礼,还和吴才江、梅升平走在一起。大面上的事情,大家还是要维持一个和平共处的表象。
几大家族之间的纠葛,夏想不想置身其中。但往往事与愿违,他因为在省委工作的原因,和梅升平走近;又因为连若菡的关系,有可能和吴才江接触;还有和邱绪峰的共事与合作,和邱家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很差。如此一来,付远志对自己没有好感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夏想就恭恭敬敬地答道:“感谢付书记的教诲,回去后,我就当成的我座右铭,牢记在心。”
吴才江在付远志的身后直笑,朝夏想暗暗点头。
付远志没什么表示,也不理会夏想话里话外的意思,转身和梅晓琳打了个招呼。
夏想上前一步,对吴才江说道:“您好,吴部长。”
吴才江也不知是有意说给谁听,亲热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叫什么吴部长,太见外了,叫吴叔叔就行。对了,若菡也回来了,她在家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连若菡的爸爸也在京城,夏想一想还是免了,恐怕吴才江也能猜到是他送连若菡回京的,刚才的话,是故意说说而已。夏想就笑:“晚上还要和绪峰一起坐坐,恐怕没有时间,就不麻烦了。”
“明天就再在京城多待一天,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吴才江是故意当着付远志和梅升平的面,以显示他和夏想之间的关系匪浅。当然夏想也清楚,吴才江可不是为了抬他一抬,而是拿他当了一个支点,故意来撬动他和梅家以及邱家之间的关系。
梅升平岂能不明白吴才江的心思?就呵呵一笑,对梅晓琳说道:“晓琳,上次夏想送你回京,你没有什么表示就让他回了燕市。这次他又来到京城,你身为京城人,说什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是不是?明天抽时间好好陪陪小夏,好歹你们也同事一场,合作得也算愉快。”
夏想有点无奈,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拿他来说事儿,就有点让人难以承受了,正想开口婉拒两家的邀请,就听到身后又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才江、升平,你们似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夏想今天是我们邱家的客人,是绪峰的嘉宾。他应该由邱家安排一切,怎么能跟你们走?不是笑话我们邱家小气吗?”
得,大人物都纷纷登场,夏想连忙回头一看,见身后站了一人,身材高大,微胖,满面红光,乍一看,和邱绪峰有几分相像。不用介绍他都能猜得出,肯定是邱绪峰的父亲。
夏想就恭敬地叫了一声:“伯父好。”
吴才江虽然表面上要拉拢夏想,但也不会失了礼貌,就替二人引荐:“这位是燕省省委办公厅信息处处长夏想。夏想,这位是国安部领导邱仁礼。”
夏想上一次从邱绪峰告诉他燕省国安部门有人跟踪他时,就猜测到邱家在国安部门有人,果然不出所料。
国安部属于特殊部门,不能以寻常级别来论。夏想非常恭敬地和邱仁礼握手,说道:“我和绪峰在工作上的合作一直不错,绪峰沉稳成熟,办事谨慎,原来都得自于您的教诲。”
邱仁礼态度和蔼,笑道:“我早就听绪峰说过你,就特意叮嘱他,让他一定请你来参加他的婚礼,也好趁机多走动走动。绪峰说,你现在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就很感兴趣。因为绪峰性格散淡,不好交友,在安县工作几年,也没听他说过有什么朋友。现在总是把你挂在嘴边,就让我非常好奇,小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绪峰总是念叨他的好?今天既然来了,晚上还有家宴,哪里也不要去,绪峰还没有和你好好坐坐,你走了,他会失望的。”
夏想本来就是专门为参加邱绪峰的婚礼而来,真要是被梅家或吴家拉走,邱家就会颜面扫地,就算不迁怒于他,也会怪他不会做事。夏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我已经答应了绪峰,晚上要留下来,请伯父放心。”
邱仁礼笑了,就冲吴才江和梅升平说道:“才江、升平晚上也要在,年轻人一桌,我们也有一桌,都不是外人,不来就见外了。”
梅升平和吴才江相视一笑,一起点头:“一定到。”
一场小插曲过后,夏想重新落座,梅晓木就一脸不满地问道:“你就是一个处长,怎么大家都高看你一眼?”
夏想摇头:“为人处世,职务很重要,但不是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你觉得对方出身不如你,级别没你高而轻视对方,你永远也交不上真心帮你的朋友。”
梅晓木不以为然地说道:“谬论!”
夏想坦然一笑:“是你自己主动问我,又不是我主动理你,再说是不是谬论你说了也不算。你身为梅家的人,刚才为什么付书记和邱伯父,都没有和你说话?”
夏想注意到了刚才付远志和邱仁礼都和梅晓琳有过短暂的交谈,但对梅晓木都是理也未理。
梅晓木顿时气急,忽地一下站起:“夏想,你,你闭嘴。”
梅晓琳终于动怒了,伸手将梅晓木拉回座位,呵斥道:“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傲慢的脾气,请你现在就离开婚礼现场,没有人会挽留你,也省得你丢了梅家的面子。”
梅晓木气呼呼地瞪了梅晓琳一眼,最终还是软了下来,不再说话,头扭到了一边。
梅晓琳无奈地对夏想说道:“从小惯坏了,真是拿他没办法。从小家里就盼着要男孩,结果先生了我,失望之后,又生下了晓木,自然就对他宠爱得不行,造成了他现在的不可一世的德行。我也懒得管他,他已经不可救药了。”
夏想也不愿意对梅晓琳的家事多发表意见,只要梅晓木不主动挑事,他也不会和梅晓木一般见识。想起以前邱绪峰所说的话,夏想就暗笑,想必以前邱绪峰也有过和梅晓木一样嚣张狂妄的时期,但等他外放到基层之后,在工作中遇到重重阻力,才知道傲慢和偏见最终损害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夏想再看梅晓木就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年纪不大,非要摆出一副高姿态,长此下去,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有家族势力的人很多,最终能够站到省一级高位的就少之又少。为什么?因为大部分一下到基层就被淘汰了。
家族的势力再大,也只能局限于一个地或一个行业,在下面,就算你有背景,但天高皇帝远,一些规则也必须遵守。还有,任何一级领导都不会重用一个与其他领导干部格格不入的人。从某一方面来说,邱绪峰能有今天,也是他走过最艰难的心路历程之后,才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