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异动

“哈啊——睡得真香啊——”

清晨，走到阳台位置的艾卡莉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短裤，伸直胳膊用力抻了个懒腰，回过头看向床边满脸通红睡意惺忪的伊莱莎，顿时感到无比满足。

虽然这具身体的限制导致自己有很多事都做不了，不过还好昨晚的经历依旧让人流连忘返。

伊莱莎赌气般地嘟着嘴，别过脸去一粒一粒地将崩开的纽扣重新系上。

“嘛~怎么对我生气了呀，原谅我嘛，作为补偿，一会带你去吃好吃的？昨天给格里芬买完那件法袍之后发生的事比较突然，还没给你也买两件衣服呢，一起去逛逛吧？”艾卡莉扭过头，略带些打趣地笑道。

“哼~好吧，反正也是答应过要买的，至于原不原谅你，那就看你表现咯。”

——

清晨的街道上还没有太多的路人，艾卡莉牵着伊莱莎的手，优哉游哉地踩着轻脆的落叶行走在大街上，稍有些凉爽的晨风吹拂在二人的脸上，顿感无比畅快。

“没把格里芬叫醒真的没关系吗？她应该也还没吃早饭吧？”

艾卡莉笑着回答：“没关系的，这段时间疲于奔波，她估计也没怎么睡好，所以我根本就没去叫她，早饭的话，待会我们带些吃的回去就好。”

“何况，现在这不是自打格里芬加入我们之后，少有的二人时间了嘛~”

伊莱莎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哼，我发现你啊，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正聊天打趣间，宽敞的街道后方忽然传来很大一阵嘈杂的声音，有车轮声、类似马蹄的脚踏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吆喝命令声。

听到声音的艾卡莉循声向后望去，只见不知从哪冒来一大群军队，他们个个都骑着一种看上去比冠头龙要灵活许多、体型更小些但肌肉更结实的双足步行龙种，身穿着铮亮的板甲，携带着各式武器，快速地沿着街道冲来，激起一阵尘烟。

这群军队的编制看上去并不松散，数量虽多，但仍保持着阵型，有条不紊地快速进发着。

艾卡莉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法师之证暂时藏起来，结果这群士兵却看都没看路旁的两人一眼，一批批骑兵飞速疾驰而过，激起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

“咳咳咳......这些军队......有什么事至于这么急啊？”

伊莱莎皱了皱眉头，望着逐渐远去的军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的盔甲制式，恐怕是城内守军，可按理说这里作为国都，根本不会出现动用守军的情况......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忽然发生，导致军力分配不及了。”

艾卡莉挠了挠头，正当她打算一会找人打听打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稚嫩的声音：

“两位大姐姐，要不要买报纸喵？”

什么玩意？

喵？

“哦？”艾卡莉回过头，发现并没有人在说话。

就当她以为是闹鬼时，目光不经意间向下一瞥，只见一位小姑娘正眼巴巴地向自己望来。

这女孩看起来年龄很小，估计也就是人类小孩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上顶着两只黑白相间的钝三角形猫耳，身后同样也有一根带着短毛的黑灰色尾巴在轻轻摆动；她的眼里充满天真和稚气，孩子气的脸蛋稍有些肉感，上面还留着几道猫胡子般的胎记一样的淡淡痕迹，显得异常可爱。

“哎呀，是魅拉维族的小妹妹呢~”伊莱莎连忙笑着蹲下，招呼着小女孩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指尖抚过那耳朵时还颇具弹性地颤动几下，惹得女孩发出猫咪被抚摸般的舒适呼噜声。

“小妹妹，你自己一个人出来卖报纸呀？”

艾卡莉也弯下腰，友好地一笑，和这位小魅拉维族搭话。

“是的喵，妈妈说要我锻炼一下能力，所以我就出来卖报了喵！”

“嘿嘿，真乖，那麻烦给姐姐一份吧？”

艾卡莉从腰包里摸出两枚银币，塞在她手里。

“好的喵，谢谢姐姐喵！”

女孩从手中的一沓报纸中抽出一份，也没发现手中的并不是铜币而是银币，将报纸递给艾卡莉后便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伊莱莎站起来目送着小女孩远去的身影，笑嘻嘻地感慨：

“哎呀，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了呢，真可爱的小姑娘~”

她边说着边转过头去看向艾卡莉，却发现她扯着那张报纸仔细阅读着，一言不发。她那湛蓝色的瞳孔放大又缩小，面色变得愈发凝重。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艾卡莉没有说话，脸色微微有些发沉地将报纸递给她。

伊莱莎接过报纸，诧异地看去，脸色却也如艾卡莉一样顿时骤变：

“龙人族......打到阿缇米萨斯北面了？”

......

街道旁，一处小吃摊。

伊莱莎心烦意乱地举起叉子，对着盘里的一种类似鱼丸的食物插来插去。

她身上穿着方才艾卡莉为她买的一件米白色袍子，看上去风格并不张扬，版型简单，但做工十分精良；而且据她所说，等以后闲下来了自己会亲手把它改成魔法布料的材质，这样也会经穿许多。

但此刻的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原因无他，西北方风神龙谷的龙人士兵攻势十分迅猛，堂堂埃蒂格尼的法师军队竟然有一处防线被击溃了，目前这支龙人军队正单刀直入，局势一度威胁到身为国都的阿缇米萨斯。

显然，这也是方才那支军队火急火燎出城的原因。

艾卡莉看着伊莱莎无心吃饭，也轻叹了口气：

“守城的军队也被调用，恐怕现在的局势对埃蒂格尼方面而言，并不乐观了。”

伊莱莎十分不爽地表达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我还以为......能在这里和你待上好长一阵子呢，可一旦战火烧过来，我们又得长途跋涉去别的地方了。”

“长途跋涉倒是问题不大，你们两个我也照顾得过来......不过你在这儿没有什么顾及的吗，比如蒲芮尔小姐？”

伊莱莎耸了耸肩，将一块肉丸塞进嘴里：“老师她嘛，实力我还是放心的，何况她的性格我很了解，一旦有什么危险，那么在不影响利益的情况下，永远都是第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所以不用担心。”

“堂堂院长也能丢下阿缇米萨斯不管吗？”

“管它什么院长副院长呢，要是国都被灭了，魔法学院什么的也烟消云散了，谁还在乎所谓院长的责任啊；作为森精一族呢，就是要有这种什么都不在乎、以自己为中心的行事风格......按老师的话说，就算我们待在山洞里吃蠕虫和蜈蚣，光靠耗都能把敌人活活耗死，何必要硬碰硬呢~”

艾卡莉顿时无语地咧了咧嘴，这就是长生种的魅力啊。

“哎，那既然可以明哲保身，我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只是一会要赶快回去，让蒲芮尔小姐教我木魔法。这么看来，我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

“咳！咳咳咳......”

被嘴里的食物呛到的格里芬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伊莱莎急得像当妈的一样，端着杯水在旁边拍她的背：

“哎呀哎呀，你看你，都说了要慢点吃了呀，这样吃肯定噎得慌......”

艾卡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对坐在桌对面的希朵蒲芮尔正色道：

“好了，那么，相信您也听到类似的事情了，我们不打算在阿缇米萨斯久留，如果战争蔓延到了这边，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也希望您能理解。”

希朵蒲芮尔沉思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这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但有件事我不得不说......”

艾卡莉微微一怔：“您请说。”

希朵蒲芮尔看了眼刚刚顺下口中食物、勉强缓过气来的格里芬，刻意地压低声音道：

“这次进攻，龙人族的军队很有可能......有大型龙种的协助。”

闻言，艾卡莉顿时一皱眉。她在之前听伊莱莎大概讲过，那些被古龙所控制的龙人族，完全可以说是古龙的奴隶与傀儡，又因为龙人族相比于一般的种族而言繁殖速度更快，所以往往是作为消耗资源所使用的。

说白了，就是填线用的炮灰。没有任何的再利用价值，死了就是死了，不死的话也能创造点优势，完全不会被它们的主人所怜悯。

所以，龙人族军队存在的意义往往都是用来牵制人类的兵力，源源不断地如同角落里的蟑螂一般，对周遭的国家进行骚扰，使其不得不长期调遣兵力去应对，却永远都不值得成为古龙进攻人类种族的主要兵力。

但这次的龙人族士兵，竟在大型龙种的协助下一路突破到了国都附近？

埃蒂格尼的军队，魔法师比例并不小，实力绝对不弱，这显然不现实。

除非......

那所谓的大型龙种......

“是古龙？”艾卡莉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些许。

希朵蒲芮尔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因为目前和那支军队交手过的战士似乎都无一生还，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可以传到后方来，我身为魔法学院分院的院长也所知甚少。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只有古龙才做得到。”

“......”

“哦~我明白了。”

艾卡莉锐利的目光逐渐由一丝玩味和狂热所取代，这种眼神在希朵蒲芮尔看来则显得稍有些可怕。

“你在......做什么打算？”

一旁的伊莱莎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问道。

虽然这么问，但她已经从艾卡莉那越发坚定的眼神中看出答案了。

艾卡莉缓缓站起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既然是古龙，那我一定要去和它碰一碰！”

虽然时至今日，她已经历过许多事情，获得过功名、收过学生、结交过朋友、卖过人情，也体会过所爱之人差点离开自己的悲痛。

但有一件事她始终没忘，并且这件事在她心里的地位永远都是无比重要的。

那就是凯思琳的遗志——斩杀古龙！

这份遗志与她决定成为猎龙法师的志向一同，成为了她走到如今这一步所不可或缺的动力；而她也早早便在心中立誓，一定要将古龙杀光！

战争什么的她不感兴趣，王权贵族什么的她更是厌烦至极，但如果说有古龙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肆虐，那她绝不会放弃管一管这闲事的机会。

这不是在为凯思琳给予自己转生的机会做报答，而是她本就下定决心，要活得潇潇洒洒。

伊莱莎比任何人都明白艾卡莉的这份心境，纵使她明白这可能是又一次的凶险历程，但一路走来，她又怎么会怕呢。

于是她也站起身，对着自己的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既然如此，我也打算和艾卡莉一起去，老师。”

格里芬也凑了过来，默默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希朵蒲芮尔的表情略微有些挣扎，她怔怔地看了三人许久，最终释怀般地叹了口气，莞尔一笑，目光再次变得无比温柔：

“哎呀哎呀，真是没办法呢~不过无论怎么说，这对猎龙法师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吧？我虽然作为伊莱莎的老师及长辈，但也不好阻拦你们呢。”

“只是，无论如何也要平安归来哦？”

艾卡莉也轻轻勾起嘴角：

“请您放心吧。”

希朵蒲芮尔正了正帽子：

“那么，稍后就开始木魔法的训练吧，让我见识见识......”

“猎龙法师的魔法天赋。”

——

魔法学院，一处环形天井内，艾卡莉与希朵蒲芮尔相对而立站在一块空地上，后方则是静静坐着观望的伊莱莎与格里芬。

“那么，”希朵蒲芮尔微笑着开口，同时抬起一只手：“虽然元素不同，但元素魔法的使用都遵循着相同的原理，这点你作为冰火双魔法师应该很清楚。”

艾卡莉点点头：“魔力在体内的运转方式都是差不多的，我能感觉得到，切换元素时，同一条魔力流动路线之内，魔法粒子在其中流过的感觉也在发生变化。”

“就是这样，那么，现在不要调动任何一种元素粒子，但要让魔力源活跃起来。”

闻言，艾卡莉抬起双手，按着希朵蒲芮尔的话照做，运转体内的魔力，但并不使用火或者冰元素的粒子；一种莫名其妙的抽动感在全身的血管与肌肉之间隐隐出现，仿佛一台动力强劲的水泵在试图从一口枯井中汲取水源一般，十分吃力，但这种感觉又很奇妙。

希朵蒲芮尔在让艾卡莉这么做的同时，自己也开始催动魔力；顷刻间，大量的草绿色魔法粒子在她周围显现。

木系分院内部种植了许多灌木与藤蔓，大片绿油油的植被几乎要将大理石柱子与墙壁完全覆盖。据伊莱莎所说，这里的植物都是由魔法催生的，有着远超其他普通植物的魔法活性；这样的环境不仅能让木系魔法师施起法来更加得心应手，同样也会让初学者更容易找到感觉。

而在希朵蒲芮尔施法时，她身体周遭的草木植被果然开始轻轻摇晃起来，一丝一缕的、非常不明显的绿色光带缓缓从它们的叶子上飘出，汇聚在她身上。

“现在，试图用你体内的、不属于任何一种元素魔法的、最纯真的魔力，感受周围魔法植物的气息。”

闭着眼的希朵蒲芮尔轻轻提醒道，艾卡莉也和她一起闭上眼照做。

“魔力......感受.......？”

“花草......树木......藤蔓、荆棘......叶片、茎干、花蕊、根系......”

魔力明明很充沛，但此刻却仿佛无处可用般憋得慌，颇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艾卡莉的眉头紧蹙，魔力源被催发到极致，几乎在用全身的力量寻求着来自周围植物们的呼唤。

就在这时，周遭的草木似乎在艾卡莉的努力之下轻轻晃动了起来。

“哦？”感受到异样的希朵蒲芮尔睁开眼睛，就连伊莱莎也感受到了这异动，攥紧了拳头，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那额头已然冒出细密汗珠的艾卡莉。

但那些植物仅仅是摇晃了几下，便重归寂静，不再动弹丝毫。

希朵蒲芮尔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想要开口安慰：

“虽然没成功，但第一次便能够让魔力植物有些许的反应，这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不知道多少了；总之不用担心，等以后多加练习，一定可以——”

“哗啦啦——”

叶子拍打着树枝、草叶与草叶之间的碰撞声忽然响起。

伊莱莎发现，整片天井内的植物忽然之间不知为何都齐齐动了起来，一时间本来十分静谧的天井变得嘈杂许多；这种异动别说是她，就连希朵蒲芮尔在这里施法，恐怕都不会引起如此剧烈的共鸣。

难道说......起风了？

她回过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格里芬，她始终静静站在那里，宽大的法袍下摆没有丝毫晃动。

这不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