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西蜀夜话东北架）
“先跟我聊聊你尔滨之行的经过吧。”褚天佑面色平和的说道。
“这......”叶方略微犹豫了一下，毕竟谈及尔滨的经历就会涉及刘建柏被刺杀这个话题，甚至还会有张富贵说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叶方在犹豫是不是将这些统统告诉褚天佑，同时他也在合计告诉褚天佑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怎么，不方便？！”褚天佑微微一笑，平淡说道“我活了一百多岁了，这个世间无论多么肮脏多么血腥的事情我都亲历过，再说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怕什么？”
“对啊，我怕什么？眼前这一百多岁的老人不说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就这百年的阅历恐怕都让足以让他跳出红尘了。”叶方心中暗道，同时也为自己瞻前顾后而感到一丝尴尬。
随后叶方向褚天佑讲述整个尔滨之行的经过，甚至包括没来由出现的张富贵。
“老爷子，褚家的核心根基也在军中，您听过这么一号人物么？”叶方问道。
褚天佑悠哉的喝了一口茶，含笑道“我虽然不认识这个什么张富贵，但是我大概他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叶方一听褚天佑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
褚天佑这个时候把头转向叶方，盯着叶方问道“我告诉你的应该是华夏军中的顶级秘辛，这么多年褚家虽然偏安一隅，但是长江以北的动向我们还是掌控的，只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罢了。你如果真的想知道这个张富贵代表的是谁，你要先知道华夏军中也是分派系的...”
“这个我大体是知道一些，比如叶家、海家、马家...”
“别插嘴，人老了思绪一断就不知道从何而起了...对了，我说哪里了...”
“您说军中也是分派系的...”叶方试探性的提醒道。
褚天佑流露出恍然的模样，继续说道“你说那些是根正苗红，依靠父辈余荫的世家，改革开放前三十年他们应该是军中主流。改革开放后随着老一辈革命家的离去，还有一系悄然觉醒并且逐渐壮大，他们没有显赫的父辈功勋，只是从最普通的士兵成长起来的高级管理干部，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或攀附或联姻或结党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至高位置。但是，你知道他们与叶家这样的世家关系是怎样的么？”
“怎样的？”叶方问道。
“他们是天然敌对的，或者说彼此谁也看不上谁。先天的不足，让他们格外仇视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所以军中渐渐就形成了两派。而这群人中势力最大的有三个人。”
“哪三个人？”叶方面色凝重问道，叶方知道现在他已经慢慢接近军中顶级圈层的秘密了。
“或许不能称之为三个人，应该称之为三大势力集团，这三大势力集团相互依存，互相利用，抱团取暖。三大势力的领军人物有三个外号，分别是中原狐、西北狼和东北虎。”
“中原狐、西北狼和东北虎？怎么起了这么个外号。”
褚天佑呵呵一笑，说道“这三个外号都是别人给起的，久而久之依附三个势力的小团体也就习惯这个称呼了。之所以叫这三个名字是因为这三个人的出生地域就在那里，自然就以这个命名了。经过这二十年的发展，这三个人都已经走到政治生涯的最巅峰。如果不是你背后的那个人杀出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三个人究竟是谁？”
“想知道？”
“想知道！”
褚天佑望着叶方认真的模样，用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然后用手重重敲了敲桌面，“那个张富贵应该代表的就是这个集团，否则他不敢给你许下任何承诺。”
叶方望着桌面上的三个名字，心中立刻掀起滔天巨浪，这三个人叶方当然知道是谁，除了中原狐叶方并不太了解外，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之前是经常从山叔口中听到过。这两个人很难搞，长期把持着最高军事管理机构，拥有极大的话语权，难怪张富贵敢如此轻易许诺叶方。
说起三人的发迹史，褚天佑几乎是张嘴就来。
中原狐是李庆山的代号，是军中总后管理后援基建的负责人，管理着军中上百万人的荣休后居所分配及建造工作，说白了就如同军中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及住房分配管理单位，权限极大，经手的资金以十亿百亿计。
“有点类似古代皇宫的大内总管。”叶方含笑说道。
“嗯，差不多吧。这只狐狸依仗自己手中的权力笼络了不少退休的老干部，这也成为他快速晋升的通道。”褚天佑答道。
至于西北狼胡德义和东北虎许良弼的发迹史则更为戏剧，两个人无不是抓住了几个关键节点实现从小人物到高权力阶层的完美蜕变，两个人的发迹史无论单独拿出哪一个都堪称小人物立志逆袭成功的典范。
“但你知道像他们这种人一旦当权最害怕的是什么么？”褚天佑问道。
叶方眼珠一转，脱口道“害怕失去！”
“对，就是害怕失去！至少绝大多数和他们有相同经历的人都会有这种担忧，这也是像叶家一样的世家最看不起他们的地方。京城这些大族世家底蕴深厚，祖父辈的余荫就够子孙吃三代的，混的最不好的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对于他们三个人而言，因为担心失去所以揽权揽财，结党营私，在某一领域只手遮天，说白了他们已经背离了初心。”
褚天佑悠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显得格外有感染力。说到底蕴可能褚家是整个国家中最深厚的世家了，没有之一，这个延续上百年的家族时至今日也依旧是不可忽视的超级世家。而对于那三个人来说因为没有这样的底蕴留给子孙，所以自然就想办法去争得底蕴，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人之常情。
像叶家、海家和马家这样的世家放在古代相当于有从龙之功的家族，这种植入脑海中的优越感使他们天然就有一种古代的贵族气息，他们是经营父辈的余荫，却不是钻营，别看有一字之差，在人情世故和国家律法之下就有了巨大的转圜空间。
就比如现在的褚家，完全可以通过交换和妥协换取生存空间。但对于那三个人来说，叶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当然这也取决于上层的态度，是妥协，还是硬刚，这对叶方的山叔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那东北究竟有什么让他们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交换呢？”叶方抛出了自己内心最关心的问题。
“你了解东北么？你真的了解东北么？”褚天佑望着叶方用深沉的目光问道。
“不就是东北是我国重工业基地，共和国长子，为国家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
“广义上的共和国长子是指东北地区，狭义上的共和国长子是我们伟人视察尔滨的时候，作为华夏第一个获得解放的大城市，为解放东北乃至全国做出了重要贡献，被称其为“共和国的长子。半个世纪以来东北为整个国家做出了贡献，也做出了重大牺牲，可以说没有东北，就没有长江以南所有城市蓬勃发展的今天。这一点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老百姓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当权者是深知东北的重要性，即便是在东北经济孱弱的今天。”
“我知道国家在不断提倡东北振兴，振兴东北，就希望让东北的这个重工业基地重新焕发生机。”叶方适时插话道。
“振兴东北？谈何容易啊。”褚天佑眉头一皱，说道“东北这么多年以来就是全国的输血机器，粮食、煤炭、石油，哪一样都是关乎民生经济命脉的重要资源。你想没想过全国任何一个省份都没有自主经营自立能力的，因为国家只要切断粮食和能源供应，这个城市就会立刻陷入瘫痪。唯一只有一个地方是有自主运营能力的，因为这里有全国最大的粮仓和全国最大的油田，还有全产业链的重工业基地和军工基地，可以生产飞机大炮，甚至是航母军舰。”
褚天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又深望了叶方一眼，似乎在等待叶方给出回应，叶方愣了一下，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说道“是东北。”
“对，就是东北。东北三省一旦封关，转眼之间世界就会多了一级，直接干掉英法晋升超级强国。”
“这...这应该不可能吧？”显然褚天佑狂悖并近乎反动的言论彻底震撼了叶方，也让叶方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思考东北的重要性。
褚天佑突然呵呵一笑，说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一个臆想的蓝图而已，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但这种理论上的设计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东北虎许良弼，他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经营东北了。蓝图上的设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敢付诸行动，但至少东北的龙省成了他的提款机。”
“提款机，东北现在经济这么差，还有什么能提出款的？”叶方有点不大相信褚天佑的说法。
“当然有了，别忘了龙省有全国最大的油田。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在安庆某地有一个采油厂并不在编制内，每年所产的原油都不知去向，并不在是由系统的报表中体现，你觉得会怎么样呢？”褚天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以为刚刚落马的那位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管控着石油能源这条线么？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就知道了为什么巡视组的第一站会是龙省，而不是其他地方了。”
“呃...我必须要承认人老奸马老滑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经您老这么一说，我好像立刻就明白了当下的很多事情了。”叶方一脸恍然。
“等你有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你也会很从容的看清楚一些事情，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现在这一位目光远大，心志高远，堪比秦皇汉武，也许华夏在他手里能再度中兴起来，否则在这么下去我们这个国家就没救了。”褚天佑不无感慨的说道。
“老爷子，你的这句话说得有些严重了吧。”叶方反驳道。
“有时间你可以去基层走一走，现在从上到下，贪腐成风，上行下效，结党营私已经到了不治理不行的地步了，长此以往会失民心的。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这个国家是依靠百姓大众建起来的，既然能建起来，老百姓也就能毁掉它。再加上外国势力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现在这位就是在做自我净化这件事。等扫却一切尘埃后，相信下一步就是中华巨龙重新腾飞的时刻了，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了。”褚天佑自嘲的笑了笑。
“老爷子，您真的是一位智者，看得通透啊。”叶方冲褚天佑竖起一个大拇指，由衷赞道。
“我就是跟你随便聊聊，随便聊聊。至于那个张富贵提出的交换条件，我不能给你答案，这件事还得需要你去沟通，不过我相信你身后的那位应该会答应的。”
“为什么？为什么您觉得他会答应？”
“很简单，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现在还不是双方摊牌的时候。虚与委蛇，麻痹对手，也不失为一步好棋。”褚天佑语调悠扬的说道，那模样就好像古代西蜀之地的诸葛亮一样，只不过岁数大了一些罢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后，叶方起身就要告辞，褚天佑慢步将叶方送到门口，此时天已经黑了。
“今天我们二人聊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说。”
“老爷子，这个我知道。”
“现在已经引起了这个集团的注意，万事小心。你现在已经身在局中无法置身事外了，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等待下一个黎明。”
“我记住您的话了。”
“去吧。”
褚天佑轻轻拍了拍叶方的肩膀，满脸慈祥的冲他摆了摆手，叶方微微欠身示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