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犬笼中
入夜的“小汉城”在这偏僻寂静的乡村小土坡上依旧灯火通明,偶尔能看到有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驶过,但很快又消失在喧闹的城乡交界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李基皓看着自家大哥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记账的手也抖得不停。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马夏尔一上来就要找宋珠闵玩了,虽然他们平时也会出出老千,但是对于宋珠闵这种人来说出老千反而是砸了自己的脸面,宋珠闵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有可能跟他公平玩玩的男人。趁着给马夏尔倒酒的功夫,李基皓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
“哎呀大叔,差不多点就行了,你已经破我们这儿的记录了!”
“李基皓啊,你在悄悄咪咪说什么呢?你现在胆子够大的啊,敢背着我说坏话了!狗杂的。”宋珠闵“啪”一拍桌子,吓得两个荷官小姐赶紧从桌子上下来退在他身后。
马夏尔没有理会,端起李基皓刚刚给他倒酒的那个瓶子,是很漂亮的xo。他凑近闻了两下,里面装着的琥珀色酒水连嘴唇还没沾,他就下了结论。
“你这轩尼诗不正宗啊,是干邑产的吗?”马夏尔用大拇指和中指捏住杯沿把整个水晶酒杯拎起来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没见你加冰啊,怎么一股氧化氢的味儿?”
他的眼神是那么得好奇,诚恳的不像个来找茬儿的。
“你说我们的信誉有问题?”宋珠闵旁边站着的男人早就按耐不住了,他抄起被李基皓端着的酒瓶子就往马夏尔身上砸去,马夏尔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闪开了。
居然先动起手来了,可真是没礼貌啊。
“啊,看来真的兑了汉江水啊,要是真的你也舍不得这样砸。”
马夏尔双手端着酒瓶去看瓶子的做工,那姿势优雅得好像一位侍者捧着红酒瓶一样,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冲向他时,他才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一松,漂亮的玻璃酒瓶就在地上碎成了一堆废件,刹那间酒香都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孔里,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躁动起来,宋珠闵见情况不对,站起来大喝一声,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李基皓偷偷凑近那堆碎片又闻了闻,虽然是假货,可这也太香了吧。世界上真有酒是带香味儿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宋珠闵挽起袖子,人们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可谓派头十足。他走到马夏尔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年纪不小的男人,思量着他说谎的理由。
“我没有说谎的理由啊,再说了,我是法国人,母亲辈的家人正好在干邑有几处葡萄园,有什么问题吗?”
马夏尔掏出手绢擦了擦满是指印的银行卡,他只在乎自己东西,其它别的都无所谓,假的就是假的,他对它为什么是假的根本没有兴趣。
李基皓看着眼前这个大叔真的替他捏了把汗,虽然从一开始见到他就发现他是这种无所畏惧的性子,原以为他是强装起来的样子,现在看来恐怕真是艺高人胆大,但是现在……他是真的完全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宋珠闵看了一眼刚刚准备动手的那个男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达成了一致,这当然是多年出生入死形成的默契。宋珠闵略微向前一步,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有人“咚咚咚”地砸起门来。
“基皓啊。”宋珠闵挥挥手叫来李基皓,让他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敢在他这里闹事,胆子不小啊。
李基皓背过身子狠狠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他先上啊!正郁闷着,还没等他靠近门去,那道看起来坚如磐石的防盗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来了。
“狗崽子!我要杀了你!”
马夏尔一抬头就看见外面进来几个红色的人把他吓了一跳。这群小子是打了多少人才变成这样啊?
年轻男人扔掉刚刚因为破门而坏掉的斧头,两只杀得通红像饿狼一样的眼睛把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剜了一眼,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他要找的人正是被马夏尔救下的那个男人。
“啊啊啊!你小子在这里啊!”他废话不多说冲过去抓起男人的头就是一顿乱打,他的打法毫无章法唯有暴力,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纯粹的复仇,就算是个壮汉也禁不住被人膝盖夹着脑袋一顿狂殴啊。宋珠闵的人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状况,踌躇着想要上来阻止,但见他那么疯狂,又泄下气来。可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男人们进退两难,不一会儿就莫名其妙地打成一片了,带头闯进来的那个男人也被拉到了墙角。
马夏尔最讨厌看人打架了,但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脱身。这个挑事的男人因为之前就有恶战已经有些累了,他和马夏尔被人们包围在内,再向后就是墙壁了,已经没有退路了。
年轻人擦了擦自己被血溅到的眼睛,正准备再次冲锋的时候却被马夏尔拦住了。
“喂,孩子,你为什么打架?”
男人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见他是个老头也没多防备。
“他狗的家暴我妹妹啊!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狗崽子!”
马夏尔一听也不再犹豫了,他掏出自己随手带着的匕首递给他。
“那就千万别放过他啊,孩子。”
马夏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男人们刚吃完午饭,老旧仓库里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泡面和辣白菜的味道。
他发现自己和那个来为妹妹报仇的年轻人正分别被关在那种关大型犬的铁笼子里,他试着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从后面反绑了。
看起来情况有些糟糕啊。他这似乎是遇上专业的了,但这样对一位绅士,真的是太没有礼貌了!
回想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大家稀里糊涂的就打成一锅粥了,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啊?也不知哪个傻子打到了他的脑袋,害他直接断片了。
揉揉饿扁的肚子,马夏尔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夜不归宿,今天也没有回家给布兰基塔做饭。
“哦啊……这可完了,完了……”
他喃喃自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气势汹汹地带着一队人已经进来了。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听到声音,马夏尔抬头看着这个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他长得和马夏尔印象中的韩国男人很不一样,不是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明星的风格。这个年轻人外表虽然看着年轻,个子也高,穿着长款风衣远远看起来像个模特,可眼神里却总是若隐若现地透出一股狠戾的孤高劲儿,明明是个浓眉大眼的周正帅哥,只可惜鼻梁中间和脸颊上各有一条非常夸张的伤疤,看起来好像是被长刀砍到才留下的伤痕。
这家伙和昨天晚上他遇到的那些人可不是一个水平的。
“您好,我是李洙仁。”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奇怪,好像一架年久失修的破风扇突然被强制开机工作一样,一启动就先“呼呼咔咔”地乱响一通,好像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一样。李洙仁没有扣自己衣领上的风纪扣,以至于马夏尔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的四道伤疤,估计以前伤到声带了吧。
“您好,我想请教李先生,韩国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虽然被关在狗才用笼子里,可马夏尔依旧不卑不亢,他的自尊使得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骄傲地抬起自己的头颅,挺起自己的胸膛,哪怕他现在只能跪在地上佝偻着身体。围着他的男人们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蠢蠢欲动,马夏尔并不在乎,他只要抬头做人。
李洙仁扫了马夏尔一眼,看到了他胸前佩戴的水晶勋章,他知道那并不只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而已,它还是身份的象征。他一抬手,男人们立刻安静下来。
“是我失礼了,请把门打开。”他看着马夏尔的脸,眼睛敏锐得好像两把刀子,他对着这位长辈示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请勒罗伊先生出来。”
身上的衣服很脏,所以马夏尔站起来后就再也没有碰它们,他只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个小玩意儿,用还算干净点的手指擦了擦上面沾染的泥土。
“恕我多言,您认识诺尔曼·卡佩先生吗?”李洙仁把手搭在马夏尔的肩膀上,为他拂去污秽的泥土,“还有他的教子,泽费罗斯先生。”
“马夏尔先生托我转告您,他在韩国要处理一些事情,请您先去营港,他随后就去。”董聆跃挡在这个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小老太太面前,对方探寻一般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他运气太差,每当他对女人撒谎的时候,总会被她们不留情面地拆穿。他讨厌一切不好对付的人,尤其是不好骗的女人。之前对靳欢熙也是这样,温先生特别提醒他不要把海上那批货的事情告诉靳欢熙,可那个女人一问起他,他一开口就露馅了。
“孩子,你是看我年纪大了就很好骗吗?你应该更诚实一点,真相是瞒不住的。”布兰基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马夏尔一夜未归和她毫无联系,她就知道他是遇到麻烦了。董聆跃现在和她扯谎,估计也是因为还没找到他的下落。他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这样要提前把她送到营港吧。想到这里布兰基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世界真是纷纷扰扰,矛盾不休啊。
可董聆跃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为什么他又被识破了?真是个不懂事的老婆子,乖乖跟他走就是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要不是她是温先生的老师,他早就动手了。
“送勒罗伊夫人办理登机手续。”
“你这是要强迫我吗?”布兰基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一些年轻人的脾气可真坏,完全没有礼仪和教养可言啊,但凡有个懂事的长辈稍加指导,孩子也不可能变成这样。
“您最好听话一点,不要逼我对您动粗。”
董聆跃拍了拍手,或许这辈子他都不明白什么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