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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约定

沈铎跟着林友郁再次回到了营港,这次他没有在被强制戴上手铐,过跨海大桥的时候,林友郁甚至允许他拍了几张风景照。

到了营港后,沈铎也没有闲着,不知道林友郁用了什么借口,曾经他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人纷纷上门来看他。

前几天来的还是几个在营港看守所工作负责狱政管理的教管员,今天来的人就是当年和沈铎关系最近的监区长焦怀恩。

他们很明显都不知道沈铎现在和林友郁的关系,更不知道沈铎干过的某些事情,只以为是上级按照惯例对释放人员安排的一次统一会面。

除了一些日常问候以外,焦怀恩还问了一下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沈铎只能说自己在一家小私企当保安,剩下的都是随机应变了。

虽然沈铎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是焦怀恩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很高兴沈铎改造结束后再次融入了社会和集体,甚至靠自己的力气赚的了一笔还算不错的工资,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沈铎出狱后能否自食其力,因为他在服刑的时候就是表现最好的那一个。再说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干什么不能挣笔钱养活自己呢?当年入狱也是年轻气盛,冲动战胜了理智,现在看他这么平和稳重的样子,也能让人放心了。

焦怀恩时不时的提问让沈铎心里一阵苦涩,他不愿意说谎骗眼前这个难得对他真诚的人,在服刑的时候他没少听过他的思想指导课,他清楚这位监区长是什么样的人品。用谎言去欺骗一个善良的人是可耻的,即使是现在沈铎也这样认为。

“我有次碰到了南渡医生,她似乎不在那里工作了。”沈铎找了一个话题。

“南医生,她的确离职了,就在前年,也就是你刚出狱几个月后。”焦怀恩提起南渡时的表情有些忧伤,语气也不似刚刚那样欢快了。

于是沈铎问:“那她现在在哪里工作?我那天也只是和她聊了几句,她只说一切安好,看样子并不是很好。”

“南医生现在不当心理医生了,我听所里的小张说她出院后就自己开了个花店。我倒觉得和花花草草打交道也挺好的,安静也清闲。”

“出院?她生病了吗?”沈铎继续追问,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没想到还真让他感兴趣了。

“哦,你不知道。唉……南医生是咱们所里难得的专业人才,这是公认的事实。但她有一次和犯人会诊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那个犯人的情况比较严重,攻击性很强,会诊的时候他突然又发起疯来攻击南医生,我们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让她受到了攻击,心理方面的就自然不用说了。”焦怀恩喝了两口热茶继续说,“别说一个小姑娘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站着,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点害怕,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心跳加快。出院后南医生就辞职了,她在辞职报告里说,她觉得她失职了,没有做好对犯人的心理工作,不能再继续胜任这个岗位。大家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但南医生已经决定了,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想法。”

沈铎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想起那天晚上在他面前突然崩溃的南渡。

“你要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她,我倒觉得没什么好避嫌的,她看到现在的你应该会很高兴。毕竟现在你这个样子,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我现在也很感谢她,监区长,真的。”

“她是个善良乐观的姑娘,她会好起来的。”焦怀恩放下茶杯,想着过几天可以去南渡的店里买些花送给妻子,他也好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谈话结束后,焦怀恩单独找了林友郁。

“林组长,我有老焦有话直说,沈铎这是什么情况?”焦怀恩也无愧于多年的经验,他直接问了。

“没什么问题,只是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林友郁说。

“我没得办法不带个人感情。”焦怀恩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任性的,做事必须不偏不倚才是。

“但说无妨。”

“他在我手下改造的时候我就很看中他。您不晓得,我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犯人,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踏实的年轻人。他本质不坏,做的错事也并非无法改正。”

“您很同情他?”林友郁看着焦怀恩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说实话我确实这样想,如果他没有动手打人,说不定还是我们这里的一员吧,我记得他是警校的。”

“那您现在也这样认为吗?”

焦怀恩摇了摇头。“我看他现在变得稳重了许多,也过上了自食其力的日子,这样就好得很了。虽然我看中他的资质,但是要是按他以前的脾气,就是真走了咱们这条道也必定走不顺利,我们干这一行的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同情心了,要是因为几句脏话就动手反击,那不是要乱套了吗?”

“那我问您,您觉得他还是那种踏实可靠的人吗?”

焦怀恩想了想回答:“我当然希望他是这种人了。可人,要保持一颗初心难得很呢。谁能说的准呢?”

焦怀恩走到门口。

“我凡事都想得很开,只要他没有再回到我这里,我就觉得他没有变,是个踏踏实实的小伙子。”

兰登背着她心爱的大提琴推门而入,酒吧里鱼龙混杂,有几个坐在门口的人端着酒杯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有什么目的却最终只是收回目光和身边的人调笑着说了些什么,眼里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不屑。兰登径直走向吧台,要了一杯加冰伏特加。酒保被她的身形吓了一跳,差点摔碎了杯子。

兰登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绝对不是“美女”这两个字,她身高不多不少正好一米九,长手长腿走起路来可谓是威风凛凛。一道狰狞的疤痕斜辟过鼻梁,刀疤两边是一对冷灰色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凌厉双眼。她起毫不在乎别人或审视或批判的目光,利落地用一根白色的皮筋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全部扎起。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大提琴,甚至坐下的时候都没有把它放下,依旧背在肩上。

“您的加冰伏特加。”酒保低着头把酒杯递过去,顺便还送了一小碟鱼子酱。

兰登刚尝了一口,有人就不识好歹地打扰了她的兴致。那人速度很快,还没等她动手就已经把手放到了她的大提琴上。

“真没礼貌!”兰登毫不客气地用英语训斥,阿莫斯摆了摆手在她旁边坐下,也向酒保要了一杯加冰伏特加。

“同样的话我再送给你。”阿莫斯说英语的时候还带着家乡的口音,可他说

中文的时候却是标准的普通话。

兰登没有理会,自顾自吃着下酒菜,晃荡着玻璃杯里透明的酒水,只听到两人间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

“你怎么来营港了?”阿莫斯虚握着杯子主动问。这么多年没见面,兰登也从一个连他膝盖高都没有的小姑娘长得和他一般高了,若说不感慨,那绝对是违心的。他以前就对她说过,她如果能活下来,就会长得很高,很结实,眼睛会像鹰一样敏锐。虽然那时候她脸上并没有这道伤疤。

“有人雇佣我,我就来了。”

“谁?”

“在营港,需要雇佣我,又能雇佣得起我的,还有谁?”兰登举着酒杯,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杯上,她看向阿莫斯时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是你教我的。”兰登把酒杯对着阿莫斯,“怎么,你现在是要管我了吗?”

“你都记得。”阿莫斯只接了她的前半句,他也举起酒杯,两个人轻轻碰了碰杯沿,冰块“哗啦啦”的晃荡着。

“毕生难忘。”

兰登付了酒钱就离开吧台出了门,阿莫斯饮尽最后一口酒没有看她。

她回来了,带着曾经的誓言。

阿莫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他已经不再年轻,赢不了的。

天还没亮的时候,百里寅就被手机振动的声音叫醒了。宋光还在睡觉,眼镜框在他鼻梁上压出一道红痕,他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改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的样子让百里寅不忍心打扰他。最近营港大学迎来寒假,他每天晚上都为期末考试担心,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在营大授课,也不知道这个学期的教学情况怎么样。

百里寅披了件衣服离开卧室,到阳台的落地窗边拉开半截窗帘,玻璃上的水雾蒙了一大片,外面的世界闪着五彩而奇幻的光。

“你做好决定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平静,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

“我明天就会住院进行治疗,姐姐,希望您能帮我。”

“这没什么,我和马图塔都在。”百里寅的手指在窗户上画着圆圈,“他还是不知道吗?”

靳欢熙沉默了一会儿,选择跳过这个问题。

“泽费罗斯确实在我们这边,但是这件事温格本身并不知情,他也不想管,说谁做的谁负责。”

“你还关心这些。”百里寅叹了口气。

“姐姐你也不想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吧。”靳欢熙话里有话。

百里寅的关心不假,只是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她并不觉得让靳欢熙看清楚温格是什么坏事,虽然在表面来看她简直就是在破坏他们夫妻的关系,可用谎言和隐瞒伪造的幸福是什么值得赞颂的事情吗?况且百里寅只是陈述事实,这些选择都是靳欢熙凭借自己的认识做出来的。

即使她已经嗅到了些危险的气息,可她也只是选择旁观,如果靳欢熙求助,她自然会帮。这些事情在短时间内全部告诉毫不知情甚至还沉浸在美梦的靳欢熙无疑是危险的。

可选择权是在她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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