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近乎残忍的坦诚与现实考量

张胜宇伫立在原地，目光温柔地捕捉着湛莹莹脸上那抹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他的心随之轻轻跃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温暖力量所充盈。

两人陪着孩子们在操场玩了一个多小时。

直至活动时间结束，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操场，纷纷伸手和两人道别，眼神闪烁着不舍的目光。

张胜宇与湛莹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彼此间无需多言的默契与温情。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迈向操场边缘。

湛莹莹轻盈地坐上秋千，双脚离地，轻轻摇曳，她的笑容在秋千的起伏间更显甜美与温柔。

张胜宇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温情，他缓缓打着手语：“看你和孩子们很熟悉，你经常来这里吗？”

她轻轻抬手，指尖温柔地掠过被微风不经意间缭乱的额头碎发，随后以一抹温婉的笑容回应，轻轻点头：“每当闲暇的时候，我会来这里做义工。”

湛莹莹的双足轻轻交叠，宛如两朵静谧的莲，随着秋千的悠然摆动，在微风中绘出一幅幅温柔的弧线。

她的眼神中闪烁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你不觉得这些孩子，他们的世界，自出生就被蒙上一层与别人不同的面纱吗？”

张胜宇闻言，心头微颤，目光缓缓垂落，仿佛是在深邃的记忆之海里寻觅着共鸣。

他打着手语回应着，脸上带着一丝苦涩：“是啊，细想一下，你我何尝不是这样？其实我们也没得选，不是吗？”

“虽然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不是生来便带着残缺。”

湛莹莹轻轻抬起眼帘，与他对视间，秀眉不经意地蹙起：“你是后天的吗？”

他闻言，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也是！”湛莹莹继续打着手语：“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小时候没有遇到那名庸医，是不是我现在会和普通人一样过着自己应该属于的生活。”

她的眼神渐渐飘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那个未曾触及的平行世界。

“或许，我已为人妻，为人母，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每日里被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所包围。”

湛莹莹的眸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温柔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竟梦想的淡淡向往与遗憾交织的复杂情感。

这番话，如同轻风拂过湖面，不经意间在张胜宇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凝视着湛莹莹，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是与她同样境遇的共鸣，也是对命运无常的深刻感慨。

张胜宇看着她眼神中的憧憬，略作犹豫：“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啊……”

湛莹莹闻言，秀眉微蹙，一抹不解的云彩掠过她清丽的脸庞：“是可以和别人携手进入婚姻的殿堂？还是共育新生命，享受为人父母的喜悦？”

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打着手语道：“我一个人就已经够艰难的了，我实在想不到结了婚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话音落下，她的手掌轻轻一顿，似乎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且……”

张胜宇见她手掌蓦然停滞在半空，眉头轻挑，目光里满是疑惑：“而且什么？”

湛莹莹缓缓抬头，目光似乎穿越了周遭的一切喧嚣，直抵张胜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神中既有坚决也有不舍。

“而且我们作为听障人，会不会遗传给孩子还是未知数，如果会遗传的话，我宁愿不要，我不想我的孩子经历我这样的生活！”

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细雨般轻轻落在张胜宇的心田，激起层层温柔的涟漪，那份决绝之中蕴含的爱意，比言语更能触动人心。

或许，这份细腻入微的心虚是张胜宇根本难以触及的深邃海洋。

男性特有的情感世界，往往以另一种粗狂而直接的方式流淌，难以捕捉到这细微的情感波澜。

然而，湛莹莹的手指在空气中轻盈跳跃，编制出一串串无声的语言。

那份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悄然触动着张胜宇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那一刻，他的内心不再平静，泛起层层涟漪，深邃而复杂。

他缓缓闭上眼睛，内心深处与自己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容忍自己的孩子走上自己曾走过的荆棘之路，承受那份与众不同带来的孤独与艰辛。

这是一个关乎于勇气与牺牲，爱与痛楚的深刻拷问。

在他的想象里，那些平凡世界里的“异类”，那些因天生不完美而背负沉重枷锁的灵魂。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不屈。

这份感同身受的认知，让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仿佛是对自己经历的缅怀，也是对未来未知的一种忧虑。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步伐沉重地走向一旁的长椅，缓缓坐下。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自己与内心的对话，以及对生命无限复杂的思考和感悟。

湛莹莹凝视着他此刻的模样，一抹淡淡的忧郁悄然爬上了她的眉梢。

她先前的一番话，道出了理智又无奈的心声，但又透露着对张胜宇难以言喻的好感，却也夹杂着一丝不得不正视的现实考量。

她深知，情感之路从非坦途，尤其是她们这种人，天生的缺陷已然断绝了他们很多的选择。

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微妙情愫，虽温暖如初春的阳光，却也需要历经狂风暴雨的洗礼才能显得更加坚韧。

因此，她选择在此刻，在这所特殊教育幼儿园，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与思量，将那些可能未来成为阻碍的现实问题，一一铺陈在张胜宇的面前。

她比谁都清楚，她也不是不愿意沉溺在甜蜜的幻想里。

而是深知，真正的结合需要在携手之前，便共同面对并跨越那些横亘在前的沟壑。

她不想自己真正想要投入的情感，在日后的琐碎与争执中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