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幻境练心

站在谢府大门前，谢离珠深深吸了口气。

幻境专挑人人心中最不能释怀之事反复攻击，若是不能勘破，便会就此滋生心魔，经年累月困顿其中，若是能破除，对淬炼心境无疑是极其有用的。

谢家的往事，能困住她的，无非当年受排挤的日子和对父亲的怨怼。

谢离珠从角门进去，回到自家的屋子，就看到谢川在做饭，王昭正将清洗她被人弄脏的衣服。

修士到了元婴就可以开始辟谷，谢川和王昭都是元婴期的修士，是可以不用吃饭的，但谢离珠是个没灵力的，不吃就只能饿死。偏偏他们没什么灵石，街上的东西买不起，谢川就每日进山去采些野菜猎些野味。

长在蕴含灵力的山中的食物不含多少杂质，不会阻碍谢离珠未来的修行。这一点十二岁前的谢离珠不懂，十二岁后的谢离珠已经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谢离珠看到正在忙碌的父母，才恍然惊觉。

“离珠？”王昭在洗衣服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茅草和几根木头搭成的“门口”，惊讶出声，“回来的正好，你爹爹已经做好了饭，快来吃。”

谢离珠默默走过去蹲下，低头看着木盆里的衣服，伸出手轻轻搅动两下浑浊的水，轻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术？”

王昭一脸奇怪：“什么清洁术？傻了不成，一天净说胡话！”轻轻点了下谢离珠的额头，王昭笑道，“你爹爹今日猎到了兔子，特地做成你爱吃的红烧的，一会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这么瘦可不好。”

谢离珠沉默不语。

不用清洁术，其实是不想在彼时对自己没有灵力一事耿耿于怀的谢离珠面前施展法术。

王昭擦净手后见谢离珠还一动不动的，就走过来将她拉了起来，嗔道：“想什么呢一动也不动的，赶紧来吃饭。”

谢川将筷子递给谢离珠，惯例摸了摸谢离珠的头，笑着道：“我们离珠又长大了一点。来日离珠定会拜得厉害的师尊，成为众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才人物。”

谢离珠闷头扒饭，喉头发涩。

她其实根本没有王昭他们想的那么脆弱，天不天才的她不知道，但天道是挺照顾她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九死一生换来的机缘。

谢离珠惯来沉默，谢川和王昭也没多想，中间不断说些趣事试图逗谢离珠开心。

吃完了饭，谢离珠早已调整好心绪，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谢离珠“噌”地站了起来：“我今日打伤了谢文英。”

王昭诧异地和谢川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其实你们不用将我想的那么脆弱，我确实很在意没有灵力的事，但比起这个，更让我难受的是你们始终瞒着我。”谢离珠转身往外走，离开之前回头深深看了夫妻二人一眼，“那个师尊我不需要，谢家的认可我也不需要。”

谢离珠离开后直奔谢家主宅前厅，被她抛在身后的那个小院转眼间化为飞灰。

此时谢家族长正在待客。

谢家是有名的修真世家，不少宗门都会定期来谢家挑选弟子，景蘅自然也在。

“哪里来的野人怎么到处乱跑？”谢离珠刚到前厅门口就被拦住了，那人看了谢离珠一眼，不屑地移开了目光。

谢离珠二话不说将人一掌拍飞。

方才打谢文英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在幻境中她的灵力仍然是金丹中期的水平，对付这些人完全绰绰有余。

“贵客在此不得放肆！”谢老爷子远远就看到个人影冲过来，他不记得谢离珠，只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辈，语气还算温和。

然而等谢离珠到了他面前谢老爷子脸色骤变，冷声怒喝：“谁准你进来的？”

谢离珠冷笑了一声，幻境就是幻境，明明直到她被景蘅带走，谢老爷子都不认识她，只是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此时怎么可能一看到她就能认出她来？

谢离珠压根不等周围的人反应，将那根脊骨拿出来，灵气灌入其中，照着谢老爷子的面门挥出，汹涌的剑意凝聚化为实体。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挥袖便将攻势化解了：“没大没小的东西，将她给我带下去好好管教管教！”

眼看谢离珠如此难缠，更多的人涌上来试图制住谢离珠，被谢离珠一剑挥开，而后谢离珠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景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挥出一剑。

景蘅当初带走谢离珠的时候是化神中期的实力，根本没将这一剑放在眼里，以剑气相抵之后只蹙眉疑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见面便是杀招？”

谢离珠的剑意攻击力不怎么样，但杀气却是实打实的。

“谢家众人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铭记于心。”谢离珠提着脊骨环视一圈，最终又重新看向景蘅，“我在御虚宗受的辱，一刻也不敢忘。”

周围的人被她通身的杀意震慑，大气也不敢出。

“我是天才还是废物，不需要你谢家的认定，也不需要御虚宗的认定。我这么些年养成了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昔日之耻我定会报，但你们也休想成为我的心魔，阻碍我前进。”谢离珠将脊骨拿到左手，右手并指如剑，闭上眼睛双唇快速开合，“诸天净，鬼邪避，破障！”

谢离珠周身光芒大绽，密密麻麻的剑影如有实质飞向四面八方，穿透周围的幻影，幻境应声而碎。

谢离珠睁开眼时对上了闳时倒着的面容。

“恭喜。”闳时微笑着，“你已经通过了第一关。”

方才幻境中只觉时间转瞬即逝，但谢离珠清醒后便发现四周早已一片漆黑。

“你在幻境中停留的时间比我预料中要短。”闳时在一旁坐下，慢悠悠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心性之坚定前所未见，看来你早在进入幻境之前就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才能不受幻境影响。”

谢离珠默然。她早在被逐出御虚宗时就已经幡然醒悟，此番幻境走一遭不过是提醒她牢记昔日之耻罢了。

“但事事放在心头耿耿于怀，于你并无好处。”闳时话锋一转，“你在幻境中的情形我都看了，父母隐瞒旁人欺辱师尊忽视，当真值得你介怀这么多年？”

感觉自己肚子上热乎乎的，谢离珠低头一看，发现那只小猫不知何时跑到她肚子上来蜷成一团睡着了，不由笑了一声，轻轻摸着小猫背上的毛：“我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受了罪为什么不能还回去？若是一忍再忍导致道心蒙尘，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哪有什么值不值的，只是一些必须了却得因果罢了。”

本以为闳时会不悦，没想到她竟然目露赞赏之色：“很好。”

谢离珠这般为所谓正道人士所不齿的行径，闳时竟然完全不吝于夸奖。

“我很欣赏你的这股心气。但你的实力能不能助你了结因果尚且未知，考验共有三关，若是你能全部通过，我才会相信你真的看穿了因果。”

“那劳烦前辈为我开启下一关。”谢离珠耸了耸肩，满眼的无所畏惧。

“下一关是淬体，但我观你并无趁手兵器。”闳时说着，朝不远处的一棵树指了指，“那树下埋了不少我生前用的法器，你可以去挑一件带入幻境。但毕竟不是实体，你若能顺利破除幻境，需将它埋回去，待你三关全部通过后，我另有奖励给你。”

谢离珠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将小猫转移到闳时膝上，过去拿出匕首开挖，没两下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低头一看，好几把兵器裸露在外。

谢离珠唇角微抽，说是埋，其实分明只是随便盖了一层土，亏她还心疼这么好用的匕首被她拿来挖土来着，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土里埋的法器以剑居多，其次便是一些乐器，还有两鼎丹炉。

谢离珠无法感受这些法器的品阶，但光是看锻造工艺便知不是什么破烂。

谢离珠在御虚宗时只有最基础的一把木剑和一把铁剑，她不知道该如何挑选武器，就随手捡了个看起来长得顺眼拿在手里也足够轻盈灵巧的剑。

闳时看到她选的那把剑，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随即被她不动声色敛去：“既然找好了，便过来吧。”

谢离珠又躺回藤椅上，闳时在她眉心一点，谢离珠再次昏迷。

这一次谢离珠睁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旷远无边的草原，翠绿的青草直有人小腿这么高，绵延不绝似是直直长到了天边。

轻风微拂，青草被吹动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在这旷远寂静之地，视觉的作用降低，反而听觉的作用被放大，一点风吹草动都显得无比清晰。

谢离珠留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两只耳朵也时刻关注着声音的变化。

剑气呼啸的声音几乎被青草摇动的声音掩盖。

谢离珠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动，捕捉到了那一丝非比寻常的动静，快速转身旋腰，避开了这一击。

谢离珠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大片草被齐齐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