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弱者无声
保姆吴小红夜起又被别墅的黑影吓了一跳。
“我回来取个东西就走。”小少爷的声音。
“知道了。”这是说她不用准备什么的意思。吴小红边走边想,这小少爷什么毛病,尽赶着晚上回来,回回吓她一跳。
翟阳取了存放薛以洁东西的别墅钥匙,连夜开车过去,这边很久没来灰尘更多了,灯下微小的尘土颗粒飞扬,他穿着鞋子直接踩进去。
上楼梯时看到了楼梯上月牙的鞋印,配一个圆点,圆点是细细的高跟留下的。
翟阳面上有些波动。
突然觉得离婚不是简单的财产分割,而是指两人分得清清楚楚,以后生活再也不会有交集,她的东西全部被带走,住过的房间也被收拾干净。
她不会来找他,他没事也不会去见她。
不过没关系。
男朋友也只是男朋友。
不过倒提醒了他,两人分开,东西就要要切割,薛以洁早年间的画和日记本、相册全部得处理掉。他把日记本拿出来,当初牵动他情绪的记录,如今再看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一点波动。
翟阳叫了唐安念过来。
唐安念在他出国考察时返程,现在不是秘书,晋升成高级管理人员,但还是像以前一样随叫随到。
“翟总,需要我做些什么。”
大晚上一个电话唐安念就按照地址赶过来,哪怕是为翟阳奔波惯了,也不免暗叹资本主义的万恶和诱人,说诱人是因为她也作为心腹享受到了更多管理权,但也接触更多翟阳的秘密。
唐安念瞳孔黑得诡异。
翟阳居然喜欢男人!难怪他一直不为所动,不过自己装女同这一步棋也不算错,不然也不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在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唐秘,把这些东西打包一下,邮寄到这个地址。”
“这柜子里的画,很贵重吧。”唐安念知道未来的“嫂子”可能是薛以洁,连夜研读过他的画,一眼就认出来,不卑不亢地奉承:
“这画真有灵气,色彩既柔又有坚定的情感,岁月易逝,坚如磐石。这个笔触怎么这么像白的作品。”
翟阳漠然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不值钱的东西。”
不值钱的东西?
唐安念心里一讶,整个公司只有她和法律事务部门的张律知道翟阳离婚了。他离婚……难道不是为了薛以洁吗?
他是一名beta啊。
而那个女人就这么被离婚了,想到崔静,唐安念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会难过吗?
她可以去捡她吗?
画被唐安念从展示柜拿出来,放在地上,收拾好的唐安念把东西转移到楼下车的后备箱,就在她抱着最后一箱东西要离开时,翟阳叫住他。
“等等。”翟阳把纸箱里露出一个角的日记本拿出来,“去吧,东西明天寄出去,还有这处房产,同样尽快出售。”
“没问题。”
“我回来后,部分事务加紧时间对接。我在一家花卉官网订了一个月的花给静静,后续你跟踪一下。”
“没问题。”
“……关于送东西赔罪,你有什么建议。”翟阳越想越觉得海外合伙人是个男的不靠谱。男的懂什么女人。
“静静大概生我的气了,送花没有什么成效,她打电话骂了我一顿。你是女人,也更懂女人的心思。”
“她为什么会生您的气?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离婚是双方友好协商还是……强制离婚。”
前者,需要再明确生气原因;后者,可能涉及补偿不到位和情感问题。
“友好协商,我们现在还是朋友。”
“那她为什么会生气?”
“这个原因很重要吗?”翟阳语气微沉。
“对,翟总,大部分女人都很在意态度,所以物质的赔偿可能也是其次的。”唐安念一一给他分析,翟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我打了她的男朋友。”
“您打了她的……男……男朋友?”这两夫妻这方面真有点配,翟阳离婚后马上要有男朋友了,崔静离婚也有了男朋友。
这两人好像天生就该分开。
“那么,是她的男朋友先动的手?”
“我先动手的。”
先动的手?没关系。
唐安念逻辑清晰为他开脱:“那么他挑衅了您,所以您动手了。”
“他就对我笑了一下。”
唐安念继续开脱:“那么,他出于某种原因对您挑衅地笑。”
“他好像就笑了一下。”
唐安念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脱罪脱不开了,“打哪里了?”
“揍的脸。”
“她什么反应?”
翟阳又沉默。
“我需要她对男朋友的重视程度。”来定你在她那里的罪。打人家男朋友,非常不给面子,也未免不是打崔静本人的脸。
翟阳有些烦闷:“她很心疼。”
“您接下来是想要她原谅您到什么程度,我这里有表面和解,深度释怀……先请崔静和她男朋友某先生……某先生怎么称呼。”
“薛。”
“先请薛先生……”唐安念停顿,她意识到了这诡异的巧合,脑子里的信息反复地处理,几乎宕机,她快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怎么和她的信息不一样。“和……薛先生和解……”
“不和解。”翟阳直说目的:“我需要静静和薛以洁分手,分手你能明白吗?让他们分开。”
“然后呢?”唐安念人傻了。
“然后和我复婚。”
有病吧。唐安念自认为不是有道德的人,但还没有觉得一个人这么有病过。这才离婚几天!之前还离什么?早干嘛去了?
翟阳继续说:“我不看好他们在一起。薛以洁是个彻彻底底的Gay,谁能知道他今后会不会抵制不住诱惑,一直喜欢女人。 ”
他从前把他笔记看了很多遍,甚至能背下来,正是因为知道笔记本写的什么他才要留下来。没有人不介意恋人对前任的爱意保有物证。
“他高中没有谈过朋友,笔记没有记录任何暗恋的女生,大学和我有过一段恋情,而后经过一些事和他妈妈……的病情,需要钱,我母亲去找他,他拿了我母亲给的支票把我单方面分手。”
翟阳像在讲述一个局外人的事,唐安念适时表现一下惊讶。
“他当初能放弃伴侣,这足够说明他的不坚定。”
“他当时是学生,家庭应该也不太好,无可奈何所以才拿了支票吧。”唐安念查过薛以洁,在翟面前只能装不知道。
她知道薛以洁不贫穷,能支持他搞艺术的小康家庭,但也只是小康。不过比自己好多了。他妈妈在他高中被跨国诈骗,骗了十几万,并且高中就有了去医院的记录,估计是薛以洁高考,正关键,病情隐瞒了下来。之后就是翟阳口中的事了,妈妈身体扛不住了,瞒不了。
天灾人祸对这样的家庭是巨大的变数。
唐安念习以为常。
不幸的家庭她见得多了,不止丑的人千奇百怪,贫穷的人也各有各的不幸,所有普通小康家庭的幸福都是暂时的,面对变数就会被揭露内部的溃烂。
是她,她会同样拿支票跑路,犹豫一秒她都是傻子。
“对,是这个原因,拿支票是很正确的选择。”翟阳唇微微上扬,唐安念觉得他带上了一种谈判场上常见的认真。
“但这恰好证明,他不值得静静托付终身。重大变故面前不具备很好的应对能力,只能投机取巧,这类人,最多也就赞美一句他们的坚韧和对生活的勇气。唐秘,什么是劳动力。”
唐安念很娴熟:“经济学上对具有劳动能力并能被雇佣的社会人群的统称。广义指全部人口,狭义指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者。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那他是什么。”
“一名特殊劳动力的中产阶级,画家。”
“弱小是原罪。唐秘。”翟阳把钥匙丢给她,再次强调道:“房子尽快处理。”他不想把代表着过去的物证,留着给人当翻账的把柄。
唐安念漆黑而大的眼眸缓慢移动,她接住了一串钥匙,手心被金属打得发红。
“您说得对。”
苦衷无言,弱者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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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用航空在3000米的高空,中英双文播报,祝乘客旅途愉快。
崔静往舷窗外看。
夜晚的地面城市是人类创造的特有奇观,万家灯火璀璨,如亮着灯的深海。民航继续上升脱离低空层,到平稳飞行的平流层后她戴上灰色连衣帽,靠上薛以洁肩膀。
薛以洁往下挪了挪:“你困了吗?”
“嗯。”
他颈部是一种很干净的发涩皂香,代表着过度清洁的洁净感,这种贴合她的动作和香味让崔静的鼻腔和大脑都很舒服。
生活有时候是这种熨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