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当然不是做什么都对
崔静再三说没事后，薛以洁放弃了查看她脚的想法。
薛以洁一整晚都没提刚才的事，从影院出来两人并肩走着聊剧情，擦过放射状烟火的图案，商店顶部移动电子屏幕显示着跨年倒计时，LEd灯散发着红彤彤的光，照在薛以洁的脸上。
他笑容和煦，聊到电影笑点，笑容弧度更为完美好看，崔静几次想提一下刚刚的事都怀疑是自己多了一段记忆，还是他少了一段记忆。
回到酒店，崔静就把椅子一拖开始审问他。她得教教他什么叫长嘴。
“你今晚怎么回事？我和那个白毛的？就是意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认识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啊。”薛以洁认真说。
“对，相信我是对的，我不喜欢他。而且他也没有你好看。”
“对。”薛以洁点点头。那人脸涂这么白，妆画这么重，还不够高，细胳膊细腿的，崔静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但如果是一个优质好男人呢？高个大长腿，有钱的同时还有权，不乱搞强迫，尊重人。
如果她愿意呢？
“你可以吃醋或者表达情绪，谈个恋爱又没说让你把情绪憋在心里，你这样很不健康。”
薛以洁点头。
“那你承认刚刚是吃醋了？”
薛以洁又点点头，崔静觉得他很脱离刻板印象，“像个大家眼里的小女生，说你是女生会生气吗？”
她也想听听他对这些的看法。
“以前有很多人说我娘，爱干净，怪讲究，像个女生，我都不介意，被说是女性我不认为是贬低。”
他确实很独特。
崔静再一次肯定她确实喜欢他身上并不“阳刚”的气概，不具有普世被贯出的自大，冷漠，他像一个完美的美男符号，温柔月兔般长在广寒宫，成年后幻成人形。
薛以洁又说：“而且我也相信你。”
崔静刚要夸他不胡思乱想，也挺好，就听见他说：“就算你喜欢他，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崔静。”
“我当然不是做什么都对的。”
“你是。”薛以洁语气笃定。
“不。”崔静摆弄水杯的手一停，缓慢摇头，神色有些凝重道：“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是对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电话铃声扰乱她口中还没组织好的语言，她看了下陌生号码，接通：
“喂。”
电话那头粗声粗气：“喂，崔静吧！我们前几天给你打过电话。”接着换了个声音，这个人比前面人语气礼貌且模式化，“崔女士，你好，您弟弟崔鹏自愿数次向外借贷，如今贷款总额达到了50万，他本人和家庭无力偿还，所以按照他的意愿想要寻求您的帮助。”
“怎么又到了50个，之前不是才还了啊啊啊啊啊啊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崔鹏发出杀猪般的喊叫。
“好吵。”崔静把电话拿远了一些。
“听到没，让这小子安静点。”大老粗男声喊：“能不能还？有没有钱还？没钱你弟弟腿就保不住了。”
崔鹏的声音很远的穿过来：“姐！我的亲姐！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的腿！我今后给你当牛做马。”
崔静心口无名火气无处宣泄：“让他现在就去死。”
·
城镇结合部，暗巷内，灯光下几名相貌凶狠的大汉人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
一个人在阴影里抽烟。
“喂，这可是你亲弟，喂！喂！草，挂了。那边不给钱，把电话挂了，还说……”
“还说什么？”崔鹏跪在地上，鼻涕掉到唇上，嘴唇颤抖，目光盯着拿手机的男人，两股战战。
“还说让你去死。”
“翟老板，怎么处理。”翟老板的手下前几天找上他们，目前翟老板是他们追债公司的雇主，雇佣他们辅助借贷公司追债。他眼睁睁看着被讨债这人为了还债款，借贷还贷，拆东墙补西墙，这两堵墙都不是他的，补了西墙，东墙没得补。
翟阳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从应酬上下来，眼下有些疲惫，神色居高临下。
崔静完全不想管这个弟的死活，那他就没什么用了。
“继续吧。”
这是拿他腿抵债的意思。
“我姐肯定不会这么对我的，让我去见她，我去找她！她就是一时狠心，我当面找她，她一定会答应的！”崔鹏瞪大了眼，眼睁睁拿着铁棍的人走近，他爬开。
“对不起！我会还钱的！我姐她不会不管我的，我是她弟啊！我改邪归正，她会管我的！我爸妈还能继续筹钱！我们把房子卖了！对，房子没了，我们还可以把棺材房卖了。啊啊啊啊！”崔鹏撕心裂肺的声音拉锯一样延续在夜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
他一开始明明是先赢了钱，反赢了二十多万，接着被发小拉着喝了点酒。
发小家里有困难，他借了个几万出去，赶在年前给爸妈买了一些黄金，老爸买了个实心大貔貅，老妈买了一整套黄金首饰，项链、大金镯、精工耳饰。
想到他们看到这些东西，一边说着不要，一边也会戴出去炫耀的样子。还给姐买了串首饰，叫什么潘多拉，说是年轻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穿了好多珠子，也差不多1万多砸出去。
几天下来手上所剩无几才反应过来房子还没赎回来，他手上这么点钱，离把房子买回来还差多少？他要是兢兢业业上两三千的牛马班，几辈子才能买回来。
又去赌了一把，想着一把就收手，结果上去了就赢了。后来呢？后来他不忍再回忆，局局输，赌红了眼，也收不了手，只要大赌注翻盘，就能赢回失去的一切，收手就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他收不了手。
“我去贷！我去贷！贷款了还你们，我……我们还可以再卖，卖家电。我！”崔鹏额头豆大的汗往下冒，精神极度紧张、亢奋。“你们再借我点钱！求你了，你们再借我点钱。我还能再赌回来。只要一翻盘就全部能拿回来！之前就是这样！翟老板！您再私人借我点钱。”
“你没有什么可以抵给我的。”翟阳目光望着顶端低矮的电线。
“我！我有我有，我姐她非常漂亮！”
翟阳让拿着棍子的打手停下。垂了眼看他，眼底潮涌。
“老板！老板！我姐姐非常漂亮！我给您看她的照片，我手机里面有。”
见老板似乎有兴趣，催债公司的人把崔鹏收缴的手机拿过来，翟阳把手机举到男人面前，蹲下去：
“解锁。”
“你看。”崔鹏手指颤抖着手解锁手机，照片上是一张过年的合照，姐弟两人笑容灿烂，她那时候还有点腼腆，可笑的还算开心。“她那倒霉丈夫是个命不好的，刚结婚三天就翻车到山崖下去了。”
翟阳抽烟的手一顿。
“还有更多照片吗？”
“全在里面了，翟……翟老板。”
“你似乎跟她关系还不错。”
“我……我姐以前其实跟我关系还不错。”
翟阳把燃烧的烟头塞进崔鹏的嘴里，催债公司的人经验老到把崔鹏嘴堵着。
火灼伤他的口腔、食道，干烟灰散在喉里被唾液润湿前随着呼吸入肺，崔鹏跪在地上目眦欲裂，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他苦苦相逼的男人，怨恨地发出急促痛苦的嘶哑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