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求助
舅母闻言,心中也不禁暗叹一声:不巧。
想了想,舅母提出建议:‘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咱们自己营救你父亲了,大哥儿,你带几个人,今晚连夜赶去见你外祖父,你外祖父若是能联系到青县那边的人最好,若是确实没有认识的人,就让你舅舅和你走一趟,无论如何,咱们要先去青县那边打听到你父亲的下落才行。’
徐毅也是想先去青县打听情况,既然舅母家愿意帮忙,有舅父同行,遇事也有长辈帮着拿主意,他也更有底气些,‘如此甚好,外甥在此先谢过舅母了,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慢着!’徐婉拦住大哥。
舅母和徐毅都疑惑的看着徐婉。
她沉着脸,左手握拳,朝右手掌心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埋着头,在花厅里来回踱步,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梦里,她记得汉王也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让他出兵抵御代王,也是在她及笄的前一日,沈澈来给她送及笄礼,说第二天要随父行军,所以提前将及笄礼赠送于她。
那时她对沈澈倾心,一心想与沈澈多待些时间,便多问了几句关于出兵的事。
沈澈说,朝廷有意削弱藩王兵力,所以给汉王下旨,汉王不想和代王兵戎相见,但是又迫于皇命,不得不领命出兵。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汉王拖延一下,那他就是为父分忧了。
不过她当时只晓得与未婚夫花前月下,这些朝廷政事,她并不关心,听过也就忘了,若不是正好今日听到朝廷给汉王下发圣旨,她也根本想不起来。
然而后面汉王出兵抵御代王,确实有些敷衍的意思,她记得汉王的军队到达真定州时,正好遇上真定州的郡守投降,亲自邀代王入城,汉王气得大骂真定郡守窝囊没骨气,可又能怎么办呢,代王的军队镇守真定州,汉王在那边驻军了大半年都攻不下真定。后来朝廷又派了定国将军接手驻军,并将汉王申斥了一顿,汉王有苦难言,气愤难消,灰溜溜的回到汉城。
以至于徐婉嫁入王府时,汉王心情都还郁闷,稍有不顺就暴躁易怒。
如果让汉王营救未来亲家,这算不算是帮汉王拖延?算不算是为他分忧?
徐婉站定,目光笔直的看向徐毅:‘我想在争取一把。’
徐毅和舅母面面相觑。
‘舅母还记得当初给外祖母施针治伤的林大夫吗?’
舅母点点头。
徐婉继续道:‘林大夫现在在仁和堂坐诊,我与他有些交情,大哥可以去仁和堂找林大夫,让他帮忙引荐王府的二公子,等见到了二公子,大哥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他,他会带你去见王爷的。’
徐毅迟疑道:‘我们家与王府的公子从未有过接触,更无半分交情,他会帮我们吗?’
徐婉透过花厅的窗棂,看到太阳已经落山,原本应该灰暗的天空却被霞光映照得格外明亮,原来是天边漂浮着五彩斑斓的彩霞,宛如仙女舞动的彩带。
“试试吧!”徐婉轻声呢喃道。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又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呢!
晚上徐婉和大嫂一起招呼前来徐家的亲戚,对于张氏的缺席,徐婉稍做了隐瞒:病了,忙碌加上天气的变化,所以风寒了。
不过不用担心,一母亲在病倒之前,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她和大嫂不会怠慢了各位宾客。
客人们虽有异议,但见徐家上下一切照旧,也不好太过询问,晚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
回到雅澜院的徐婉并未歇息,她让如月将《般若心经》《妙法莲华经》《观无量寿经》都找出来,又备好笔墨纸砚,她要亲自开始抄写佛经。
或许当日并非昭明典座胡乱更换笺文,她原本的笺文上是有她的生辰八字,或许昭明典座就是根据她的笺文替她批的字呢!
韶华星辰遮碧华,
般若妙法观无量,
今朝明珠耀荣华!
或许正是她没有诚心抄写佛经,所以徐家的气运被遮挡,父亲才会遇上水匪。
徐婉沐浴焚香后,端坐于书案前,闭上眼,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信女为之前的不敬向佛祖忏悔,请佛祖原谅信女的无知,如今信女诚心抄写佛经以供佛祖恩德,愿我佛慈悲,保佑父亲平安归来,徐家顺利度过此劫。
然后她提笔开始用心抄写经文。
她不能像徐叔一样,鞍前马后的盘集徐家的产业筹钱赎人,也不能像大哥那样跑上跑下的亲自去青县救父,唯有抄写佛经,祈求上苍,保佑父亲,保佑徐家,以安心灵。
后半夜,徐毅回来,徐婉一直让如烟关注着门房,听到大哥回来的消息,徐婉停下手中的笔,急急赶去见大哥。
徐毅也激动的来到雅澜院,正巧和徐婉在门口碰头。
这个时候也不计较避不避嫌了,徐婉拉着大哥到雅澜院的侧厅,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徐毅笑开来:‘还是大妹聪明,成了。’
徐婉提起的心也跟着落下,笑问道:‘快跟我说说王爷怎么说?’
‘我到了仁和堂,见到林大夫,一提大妹你的名字,林大夫便客气得很,我与他说有要事想请二公子帮忙,他二话不说就领了我去王府,林大夫递了口信进去,我们只在侧门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小厮就领了我去见二公子,我把情况跟二公子细细说明,你猜二公子是什么态度?’徐毅说到这里忍不住卖了一个关子。
徐婉只淡淡的笑。
徐毅也不是真的要徐婉回答,他继续说:‘’二公子当时脸色冷得如冰冻三尺的寒潭,吓得我都以为他是怪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求到他名下。哪知二公子沉思了半晌,最后居然直接带着我去见了王爷,好在王爷还未歇下,我又把父亲的遭遇告诉了王爷,没想到王爷是真的看中父亲,听说父亲受了伤,居然悲痛万分的说要亲自带兵前去救父亲。’
说道这里,徐毅又赶紧叮嘱徐婉:‘不过王爷说了,朝廷有旨意,他必须出兵前往真定州,到时先往北方去,临近沧州时在抽调兵力绕去青县,这样既不算抗了朝廷的旨意,也能救父亲,所以这事我们不能伸张,大妹你放心,我会跟随大军同行,很快我们就能救回父亲的。’
大哥还是太单纯啊!以为是王爷看中父亲,却不知是父亲的遇险帮了王爷,不过不重要,只要汉王愿意出手相救,对徐家就是有利。
徐婉道:‘好,我明白了,家里这边我会照顾好,大哥什么时候出发?’
徐毅说:‘汉王说他们整军备资,准备明日午时出发,我等会回去就让婢女准备行囊,明日随大军一起。’
徐婉又道:‘那大哥路上注意安全,我已经派了人去外祖父家,请了舅父到青县走一趟,若是王府这边有什么变故,到时候你与舅父取得联系,争取联系上匪徒,货物商船都可以不要,父亲却是一定要救回来。我已经让徐叔开始盘点家里和铺子上的现银,必要时期,咱们可以出钱,像去年鱼台县的那些商户一样,用钱把父亲赎回来。’
两兄妹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随军带哪些人,带多少银票在身等等,一直到天快亮了,徐毅才回去休息。
徐婉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回到书房,继续抄写佛经,唯有如此,她才能稍稍安心,她总觉得是自己导致父亲遇险,若是去年不劝说父亲北上,今年父亲就不会亲自北上,当然,她也不想大哥遇险,可她更不愿父亲受苦。
如烟见此,唯有在帮小姐泡了一壶浓茶。
第二日,如月来换班,见徐婉根本没睡觉,气得把如烟一顿训斥,如烟也很委屈,小姐行事果断,自有主张,哪里是她能左右的。
如月一边伺候徐婉梳洗换衣,一边劝道:‘小姐今日还有得忙碌,怎么昨晚能不睡觉呢,不如先歇上个把时辰,让大奶奶和舅太太先帮忙看着,等客人来了奴婢在叫你。’
徐婉不甚在意的说道:‘无妨,反正也睡不着,我先去看看母亲。’
燕儿低眉进来,见如月正帮徐婉梳着发髻,遂帮忙在一旁递着珠花之类的小饰品,低声和徐婉说道:‘姐夫在侧门求见,说是给小姐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徐婉有些意外,黄有德要送她及笄礼,大可从正门入,怎么在侧门等候,徐婉凝声道:‘请黄大哥到垮院的抱夏等候,我一会儿就到。’
黄有德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神色凝重,面色略有憔悴,估计昨晚也没睡觉,见徐婉出来,他忙迎了上来,有些腼腆的从怀里取出一个桃木盒子:‘我前头去苏杭州府那边,看到有家卖西洋物件的铺子,特意选了一份小礼物,贺小姐及笄之喜。’
徐婉笑着接过来,‘让黄大哥破费了。’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巴掌大的琉璃小把镜。
其实徐婉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有好几把不同花型不同款式的把镜,不过对于黄有德来说却是贵重货,苏杭那边,估计要卖三十两银子,黄有德也算有心了。
徐婉对着脸照了照,笑得真诚:‘西洋的琉璃,倒是比咱们这边清晰。’说罢,将其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递给燕儿收着。
又见黄有德一副踌躇模样,似有话要说,徐婉遣了屋里的婢女,正色道:‘黄大哥是有什么事吗?以你我的交情,黄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乃是小姐的及笄礼,本不该来打扰,但是小姐对我和赵家恩重如山,若是不来,才是枉费了小姐对我们的心意。’黄有德咬咬牙,索性不在忌讳什么,‘老爷在出航以前,我们曾在一起商讨过目前的局势,皇帝这几年年岁见长,渐渐荒废朝政,为了广修行宫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导致老百姓生活困苦,有苦难言。北方代王燕王不安分,有意挑起战乱,徐家的生意在北方肯定会受影响,但是唯有盐业,无论战况如何,老百姓和军队都可能缺了盐,所以老爷明知这趟出航可能会有危险,也不得不北上。’
徐婉心里酸楚,原来父亲已经预知到了危险,可为了徐家,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厅堂里静悄悄的,压抑的沉静与外面婢女婆子偶尔走动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徐婉知道,肯定是那些亲戚已经起身,大嫂正张罗着婢女婆子给亲戚们送早膳,黄有德的声音越加低沉:‘跟着老爷去的有一个姓黄的小厮,因为同样都姓黄,我们走得近些,有一次无意间说起他父亲小时候在槐树街居住过一段时间,推算清理下,发现我们上三代居然是本家,由此我们关系就更亲近了,这次老爷北上,点了他随行,我便和他约定每日通一封信,给我讲讲沿途的趣事,也让我长长见识。’说道这里,黄有德眼里有些惭愧,他的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对的,说得好听叫长见识,说得不好听就是窥探东家行踪,这在远行的商旅中属于大忌。
可是他实在是不放心这次北上,去年通运河才发生过水匪打劫事件,尽管姜总兵和朝廷联合已经剿灭匪患,可北方又起战事,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有匪患出现。
顾不上被徐婉责备,黄有德面露焦虑:‘一开始我们书信不断,老爷行船也一路顺畅,可是从六天前起,我就再也没有收到黄兄弟的书信,起先还以为是路上耽搁了,可是我推算了老爷的行程,六天前,老爷的航船应该正好行至沧州一带。自古沧州土地贫瘠,多有灾荒,我恐老爷会有危险。’
黄有德看着徐婉,语含斟酌的建议道:‘小姐要不要告诉大少爷,让大少爷多带些人一路北上去看看?’
徐婉听了黄有德的话,面露凄苦,眼含悲痛的看着他,黄有德心中咯噔一下,似不愿相信,却仍然问出他心中已经笃定的那个念头:‘大小姐是收到老爷…不利的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