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抓鱼割稻
雨连着下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停了,漫涨的河水这才慢慢退去,河边的三分地还是被淹着,估摸着搭的架子也被冲走了。
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洒在湿润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阳光明媚,但并未驱散一家人脸上带着的几分担忧。
几个孩子留下清扫院子,大人们都扛着锄头,踏上雨后泥泞的田埂,向稻田急急走去。
几人兵分几路,分别往河边,山脚,小湾等几处地去查看。
谢天谢地,巡视完的结果让他们松一口气。
棉花地占了个地势优势,在斜坡上,倒是没有涝坡。
虽然,护着根部的泥土被冲走了不少,挑了几挑土来给重新保上就行。
暴雨倒是把棉花花铃打下来不少,让何氏心疼的不行。
红苕地倒是一股鲜活的样子,很是顽强和茂密,垄间有些许积水,不过问题不大,让太阳晒几天,就干了,这倒是让何氏白担心了一场。
而水田的景象更是让众人惊喜。
虽然部分田埂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松动,但大部分稻田的水位已经退去,稻谷看起来还算茂盛。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庆幸。幸亏他们急急忙忙地提前在田埂挖缺口排水的功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靠近溪边的十几挑稻田因为地势较低,被河水倒灌,导致水位较高,稻谷浸泡在水中,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稻穗上还挂着些虫子还有粉色的田螺卵。
不仅是他们家,村里凡是靠近溪边,地势较低的田都被倒灌过,村民们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陈舅公当机立断,把水没排干净的稻田重新挖了排水口。
又唤几个孩子把鸭子赶到田边的稻田里,啄稻谷上的虫子。
大人们则挑了草木灰在鸭子游过的田里抛洒着。
高粱被暴雨砸弯了腰,一家子又出动,把高粱收回来摊开晒上在山上。
孩子们抱着甜滋滋的高粱杆直啃,眼睛都笑弯了。
陈氏还摘了半背篓绿色的果子,把籽给扣出来晒上。
稻田里的鱼也被水冲走了不少,撒完灰后,男人们就在有鱼的那块稻田里移开河蔸,开挖鱼沟,在田角挖了块较深的鱼溜,等鱼自己游过去,就把田里的水放完,方便把鱼全抓起来。
等了一两天,几个舅舅提着木桶,拿着编好的篓子,去田里捞鱼去。
几个小尾巴兴奋地跟着去捉鱼。
林秋缘最是兴奋,她可没少往田里放鱼苗呢!
舅舅们用包抄战术,鱼溜里的鱼不一会儿就被一网打尽。
还在田里摸了不少田螺,提回家养了几天,等田螺差不多把脏东西吐干净之后,陈氏直接爆炒田螺,香得林秋缘口水直流,不停地嗦螺,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毕竟这时候没有福寿螺的入侵。
打谷子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所以立秋前几天,何氏和陈氏就安排家里开始一天吃三顿了饭了,且至少两顿都是有肉菜,还磨了不少荞麦粉、苞谷粉,扛了两大包谷子用檑子脱粒。
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打不赢。
立秋头一天,村长在晒谷场敲响了锣,把村民都召集到晒谷场上,举行了简单的“开镰”仪式,说等收完稻谷,请大家喝“丰收酒”,一村子的人都高声叫好。
立秋当天,他们一家子也磨刀霍霍向稻谷。
按照先前插秧的顺序,一家子从坡前的几亩地开始。
天蒙蒙亮,陈大舅陈二舅抬着拌桶,装着谷架、围折、镰刀等工具,放到了田埂上。
陈氏和何氏在烙荞麦饼,朱氏在泡薄荷茶,卫氏在给神仙豆腐拌糖水,以免打谷子的时候饿了渴了,这时候可没有“士力架”,垫肚子的食物是要准备上的。
柳芸娘则已经把坛子肉混合洋芋的箜饭焖上,只等中午打完谷子回来就能吃上饭。
放水放了五六天,田里的淤泥都干结了,也不会下陷,大人小孩齐上阵。
头戴草帽,肩带汗巾,一大家子就开始割稻。
先割开一片稻谷,把两个拌桶抬进田里,插上围折。
陈舅公带着两个儿子为一组,柳外公带着俩儿子女婿为一组,分别在两个拌桶里开始打谷子。
割谷子都讲究快,四个女人家负责割稻,几个孩子负责把割好的稻穗抱去拌桶旁,方便几人摔打,顺带把摔打完的稻草捆起来,堆在田边。
三个环节,主要讲究一个快准狠还有连贯性。
如果割下来的稻穗,没来得及打,在太阳暴晒下,谷杆就会失水,被晒软了,打谷子的人一使劲,谷子杆就向后面软去,有劲儿都变成了绵力。
以前家里没有那么多地,孩子们倒是不用去地里帮忙。
今年地多田多,孩子虽然干不了什么重活,帮着干些轻巧些的活计也能顶一个大人了,几个孩子也乖巧,勤勤恳恳地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村里到处都能听见往拌桶里摔打稻杆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农忙时的交响乐似的。
林秋缘和陈念负责带着冬至,不让她乱跑。
冬至自从学会跑之后,小短腿扑腾得可快,时常一眨眼人就从一处地闪现到了另一处地。
林秋缘带着俩妹妹,用剪子剪了红苕藤用篮子提着去丢给鸡鸭鹅后,又拿镰刀去割了苜蓿喂牛羊兔。
退水之后,田埂边上长了不少苜蓿,很是鲜嫩,是牲畜都爱的草料。
林秋缘芯子里是个大人,用起镰刀来还是很趁手,毕竟先前她还在空间里哼哧哼哧种地来着,所以陈念想拿刀的时候,被林秋缘拦住了,害怕她伤到自己,只让她帮忙提空篮子,牵着冬至。
做完这些,就去田里递水给打谷子几人喝,陈念小朋友被夸得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端水更起劲了。
半个上午过去,门口的两亩地已经收割完。
几人直接把晒垫铺在地里,用筛子把拌桶里的残渣扬出去,又用撮箕把有水分的稻谷装进箩筐里,挑去晒垫上晒着,用推耙推开。
两亩地,挑了九挑稻谷,一挑箩筐能装一百斤,九挑,约摸有七百多斤,但晒干之后,重量肯定会缩水。
上午打完谷子,在太阳暴晒下,人人都汗流浃背,身上连裤腰都没有一点干的。
几人完全不敢打赤膊,蜀地有种虫子,叫蠓虫,俗称麦蚊,咬人不知不觉的。
几个孩子爱去竹林里逛,嫩嫩的的小脸蛋,霎时间布满了个“大红包”,简直比蚊子还毒!
割谷打谷的几人就着院子里晒热的水,提起来从头往身上倒,冲去身上的黏腻,那滋味,可是凉爽了。
冲完之后,男人们又把桶里的水给续上,晚上回来还可以冲洗一遍,夏天出了汗若是不洗澡,人都要馊了。
几个孩子则熟门熟路地直接跳进天井内的蓄水池里,你泼我我泼你,玩起了打水仗。
吃完饭,日头太大,众人也很累,何氏让大家都去休息休息,纳纳凉。
陈大舅几个小辈,自觉地让自家爹娘歇歇,他们几人去地里翻晒谷子去了。
朱氏又把罐子里的水续上,又把井里湃着的神仙豆腐端出来,拌上糖水。
卫氏和柳芸娘在做晚上的饭,南瓜肉粥熬的很稠,只等下午放凉了,晚上回来从泡菜罐里抓上一把泡豇豆切上就能吃上晚饭。
几个孩子还在搓斑鸠叶,中午把斑鸠叶的汁水和草木灰水混合上,晚上回来,又有神仙豆腐吃。
林秋缘很想帮忙做饭来着,只是人还没灶头高,她也不会应打火镰生火,钻木取火她更也不会,没有打火机是真的很不方便!发明火柴和打火机的人真是个天才。
申时左右,一大家子又扛着拌桶去了另外两块田,一直忙碌到戌时二刻左右。
男人女人们都忙着收稻谷,一挑一挑地挑回家去,放在前厅里。
一天下来,倒是打了接近四亩地的谷子。
后面几天,打谷子的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弯腰割谷,速度要快,腰杆长时间弯曲会变得难受,而打谷子,每一下都是甩动膀子、扭动腰杆的重力气活,更不要说还要挑稻谷。
大人们早上就把挑回来的谷子倒在晒垫上推开晒上,林秋缘在家时不时就拿着推耙把稻谷推一推。
喂完牲畜后,林秋缘就会带着两个妹妹去收割完谷子的稻田里“捡漏”——捡拾大人们打谷子时掉落的谷穗,或从没完全打干净的稻草上,把残留的未黄的谷粒搓下来。
这活儿她老熟了!小时候她可没少跟着众多表哥表姐身后帮忙捡谷子,经验丰富。
几天下来,倒是捡了不少。
他们住的偏,把院子一锁,倒是不怕别人翻墙来偷,毕竟毛毛在院子里可不是吃素的!
较远的几块田,天天挑回来不划算,大人们夜观星象,判断出晚上不会下雨后,干脆卷了席子,带了吃食和蚊香去地里守夜去。
为了保险起见,几人直接在远一些的地里搭了个竹子的茅草棚屋,以防突然下雨,收稻不及时。
只要有人守,谷子没人偷。
几个男人每天轮流,他们守夜的武器也很简单,就是一根挑谷子的扁担,直直地立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连着打了五天的谷子后,第六天的中午,大人还在吃饭,几个孩子先放下碗筷,跑到天井就率先发现天色大变,开始刮起了狂风,看着是要下天东雨(雷阵雨)一样。
连忙呼唤几个还在吃饭的大人,开始抢收谷子。
大人们丢下碗筷就开始兵分两路,女人们在家收,男人们全去远一点儿的地里收。
刮谷子的刮谷子,扫谷子的扫谷子,铲谷子的铲谷子·····
那状态,简直不摆咯。
活像身后有恶狗撵着似的,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极限速度收着稻谷,能抢一点是一点。
田间地头院坝里全是抢着收稻谷的身影,要是发现四邻没动静,就算平常也再大仇恨的人学会好心上前去拍门,提醒收稻谷。
先收完的也会去还在抢着收稻谷的家里帮忙,这时候似乎大家又变得异常和谐。
这大概就是骨子里对粮食的敬畏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