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全歼
“我可以帮你离开。”
月娥双眼霎时睁大,目光灼灼看着她,自嘲道:“我当然想离开,谁没事喜欢给别人做小老婆啊。”
在节度使府,白日要被主母用软刀子磋磨,晚上还要应付能当他爹的老头子。
这种日子她早就过够了,她迟迟不离开,非是她不想离开。
当初为了找董北成报仇,舍了他爹的脸面跟了蔡章,最后大仇得报不假,可家中钱财全被董北成吃喝嫖赌花用完了。
县衙住处也被收回,就连她娘也被休回了外家。
她无亲无靠,无财无能,世道又这么乱。
就算真的被她钻营出去了,恐怕最后的下场,也就是舍了一身皮肉,去当一个卖笑的窑姐儿。
林雁语将月娥肩上的褙子,往上提了提,温声道:“我在云龙镇巡防营边上,有一套宅子,不甚大,只有两居室,若你不嫌弃,你自可去住。”
月娥乜斜一眼肩头的粉色指尖,苦笑道:“现在我倒是真信了,你竟真是个大大的烂好人。”
说起来,当初在赏花宴帮林雁语,是凑巧亦是她的一念之差。
她听到钱彩霞和王妈妈密谋,是凑巧。
她舍了衣裳给林雁语遮羞,是一念之差。
云龙县的那些恩恩怨怨,她没有忘,她怨恨李宴齐,她嫉恨林雁语。
她跟蔡章来州府,也是存了报复李宴齐的心思,几次三番跟蔡章吹枕边风,但蔡章只当她是个玩意儿,李宴齐可以给他赚大笔银钱,说得多了,还被蔡章叱骂过,便再也不敢说了。
她不甘心,知道李宴齐宝贝林雁语,便每天悄悄跟踪林雁语,想以此找到软肋。
难民营、救济堂、流民巷、乞丐窝、集市。
她远远跟着林雁,看她躬身收编流民,蹲地救助奄奄一息的老人,摸着赤脚的孩童的头,说:贫而志广,贫而不贱。
当看到她驱赶欺辱女流民的流氓后,她结束了这次长达半个月的窥视。
饶是如此,她每天去草市买鱼,听到的也是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前面的人生太过顺利,俯视别人时,从未去思索的过对错,从云端跌落淤泥,板子打到自己身上后,反而知道了对错。
林雁语脸蛋微微发红,赧然道:“只不过种善因,得善果罢了。”
“你这副模样,也不便再回节度使府,直接跟我家去吧,把身上养好,我就派人送你回云龙县。”
月娥倏地转过身,面露喜色,满口答应道:“好!”
随即,她又踟蹰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李夫人,其实我……还有一事要求你。”
“叫我雁语就好了。”
林雁语从自己头上拔掉一根素银簪子,伸手要帮月娥挽发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月娥忙从她手中接过,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嗫嚅道:“我娘、我娘被我叔叔休回娘家,其实是在崇州青山县的大舅家,我想接我娘来云龙县跟我一起过,但我大舅和大舅母把她当成了免费的奴仆,恐不会轻易放我娘跟我走。送我回去时,你能不能派几个凶的,再陪我走一趟青山县。”
“没问题,这又当不得什么的。”
林雁语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先跟我家去,我教王婆烧水,舆洗完擦药,你人也能舒服些。”
月娥低头,看了眼牵着自己的那只绵软小手,眼眶一热,整个人像是随风的柳絮般,跟着林雁语走出看鱼铺。
*
暮色四合,银月如盘,寥寥几颗星子挂在黑幕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望无际茂密的草地上,远看像是蒸笼上的大馒头,一个挨一个的帐篷,起伏不绝。
中间最大的帐篷,此时灯火通明,七八个身穿轻甲,像是将领模样的人站在下首,簇拥着一个长须长眼的男子。
他的表情阴沉,目光扫过站在下首的众人,阴仄仄的问:“为什么前锋部队,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空气像是凝固的冰,没有一个人说话。
“啪嚓”一声脆响。
一个茶碗碎在了地上,男子压着眉眼爆喝:“怎么?都哑巴了吗?!说话。”
参将们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一个被溅了一裤脚茶水的参将,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茂平王,韩将军晌午西去探查了,等他回来……就、就知道了。”
刘平狠狠闭了闭眼,拼命运气,来压制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
两万前锋部队,是由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带领,比大部队提前两日出发,一水的精兵骠骑。
为的就是试探钱三文和蔡章的态度,若他们守诺,那样是最好的,不费一兵一卒,吞下崇州这块肥肉。
只等他们过去,将之慢慢咀嚼撕碎,崇州的钱粮女人,都尽归他们掌握。
他已打算开庆功宴,将这些拿出来犒劳军队。
可先锋部队却失去了联系。
就算那二人阳奉阴违,对他们进行了抵抗,就凭蔡章那个废物点心,以及他手下的三五万兵马,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等先锋部队,将崇州内城搞乱,他就可以率领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的长驱直入。
可困惑就困惑在,前方完全没了消息,这让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在距崇州三百里的荒原安营扎寨。
忽而,外面传来一声“报。”
一脸冷意的韩光踏入了大帐。
“韩将军!”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转身朝他行礼,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他,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刘平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期待的问:“前锋部队如何了?不会是在前面休整,还没进崇州吧?”
韩光紧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坐到刘平坐下首的圈椅上,长叹一口气道:“前锋部队,两万人,被崇州全歼了。”
空气霎时凝固,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刘平干巴巴的道:“不能吧?韩兄,这才多久,算时间,前锋部队今日上午才到,况且,你说全歼……蔡章那个胆小鬼,不是一直都是投降不杀的吗?”
“不是蔡章。”
刘平身子往左侧倾,眯着细长的眼睛,不解问:“崇州的兵权不是在蔡章手里吗?不是蔡章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