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镇南侯府
陆曈与萧朔沿着官道往前走了大概一里距离便勒住了缰绳,换成了慢步而行。
“陆姑娘。”萧朔先行开口,一如既往地唤着这个称呼,“此番南行,还请珍重,万事量力而行。”
“京城这边的消息,我会定时派人送信过去,陆姑娘可以尽管放心。”
陆曈颔首道:“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京城这边就有劳你了。”
萧朔却对她的回答不太乐观,他是知道的,陆曈对镇南关有很强的愧疚之意,这份愧疚一直都没有消散过。
“陆姑娘,当初萧某要是能早一点到,镇南关说不定就不会遭劫了,都是萧某的过错。”
当时,镇南关被胡人围困强攻,曾送信让他出兵从侧方合围反攻,但等他到时,镇南关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废墟,陆曈亦不知所踪。他把这份过责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能让陆曈心里好受些。
果然,陆曈闻言久久不语,最后道:“我不是三岁小孩,连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是我一时轻信小人,害了镇南关,和你没有关系。”
当时镇南关依旧能坚守一段时间,是她一时疏忽,放小人入关,这才导致满盘皆输。
“陆姑娘不要沉溺在愧疚之中,至少此时镇南关还一切安好。”萧朔劝慰道。
“以后也会一切安好的。”陆曈坚定地说,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镇南关的军民遭受劫难。
萧朔没有再劝,转而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我安排了一些人手先行南下,陆姑娘需要的时候可以凭这个令牌调动。”
“多谢。”陆曈没有在此矫情,将令牌接了过来。
两人随即保持了一番沉默,最后由萧朔打破了沉默:“陆姑娘,我会想你的。”
陆曈在马上一个趔趄,险些不稳,都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他居然还会说这种话?
“你我这辈子做朋友尚可,萧世子还请慎言。”陆曈定神之后,告诫说。
萧朔不语,眸光愈发深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陆曈对他十分了解,见他这样就知道心里很可能在憋什么坏主意了,可又猜不出来,只好警告他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可别打齐家的主意。”
“萧某不会的,陆姑娘尽管放心。”萧朔从善如流地答道。
“就送到这吧,别耽误太久行程。”陆曈掉转缰绳,准备返回队伍。
萧朔没有反对,纵马随她返回。片刻之后,两人就回到了队伍之中,陆曈将马匹还给了萧亢,然后坐回了马车之中,萧朔二人则往相反的方向返回京城。
镇南侯府的队伍重新启程,走在前边的方颢心里愈发稀奇了,刚才他已经认出来了,方才那个被陆曈踹了的家伙不就是那天在文墨阁多嘴的小厮嘛。本来冒出来一个煽风点火的小厮就有些让人在意,如今又发现他是萧朔的人,偏偏陆曈貌似和萧朔关系匪浅,他不由多想了一点,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关宁侯世子很可能在打算挖齐家的墙角。
说实话,比起一副书生气的齐尘,他还是更看中同样出身武将世家的萧朔,可是陆曈过了这个年就要出嫁了,萧朔的机会怎么看都是很渺茫啊。
“表妹,你会骑马?”方颢想清楚之后,决心顺其自然,这件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马车里的陆曈答道:“之前学过一点。”
方颢没有追问她和萧朔的关系,只是邀她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骑马,坐马车里还怪闷的。”
陆曈婉拒了,这一程至少还要十来天,舟车劳顿,就算坐马车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别说骑马了。后面的路上,她只偶尔骑行,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马车里。就这样赶了十多天的路,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镇南关。
镇南关是本朝为了镇守南疆专门修筑的关城,规模不比大城,但因为扼守险要,关城雄伟,城内军民十来万,在南疆之中是少有的繁盛。
方颢一行很顺利就进入了主城之中,并辗转到了城中的镇南侯府。因为方颢提前让亲卫进城送信了,他们到的时候镇南侯府全家人都在门口等着了。
陆曈所坐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可她却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反倒是满心羞愧,不敢相见。
“颢哥儿,怎么不把人请下来?”门口的一干人中,有位老夫人站在中间,见马车上的人迟迟不见下来,催促了一下。
方颢只好过去相请,还好没等他开口,马车的车帘子就先从里面掀开了。陆曈款款下了马车,移步到侯府众人之前,就当众人以为她要开口唤人之时,她却冷不丁朝侯府众人下了跪。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可别磕着了。”雍容的老妇人可想过这么一出,赶紧让人把她扶起来。
陆曈腰板挺得很直,闻言朝她笑道:“外祖母,让我给您磕个头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表哥在路上吓唬你了?你别害怕,外祖母不吓人的,咱家也不兴这个。”镇南侯老夫人拄着杖,还想要亲自把她搀扶起来。
陆曈莞尔道:“不关表哥的事,只是我觉得一直未曾能代母亲尽孝,实在亏欠了镇南侯府。”
这当然只是她的部分心里话,前世对镇南侯府乃至整个镇南关的愧疚,只能她自己在心中舔舐。
不由分说,她给镇南侯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接着转向一边的妇人——如今的镇南侯夫人秦氏,她的大舅母,亦行礼。接着是另一边的二舅母小秦氏,行礼。
这两位舅母是姐妹,同出一家,见状都很是动容,这位外甥女好像太庄重了。
再旁边就是小辈了,秦氏连忙拉住她说:“你可别给他们磕头,那都要折寿了。”
陆曈只好歇了念头,笑着站了起来,说:“等大舅舅和二舅舅回来先,外甥女再补上。”
“那我宁可他们不要回来了,这娇滴滴的给他们磕头可便宜他们了。”秦氏打趣道。
众人笑,陆曈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还好,一切都还是原样。
秦氏见她落泪,叹了声气取出帕子替她擦拭,心想她是自幼没了娘,在那吃人的豪门大宅之中受了不少委屈呢。
“到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秦氏说。
“外甥女知道了,不会把自己当外人的。”陆曈一边抹眼泪一边不客气地说。
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家啊,陆渠不在了之后,她的第二个家啊,这些都是她真正的家人啊。
她这番“理直气壮”倒把众人逗笑了,热闹地把她迎进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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