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不是东西
那时候他们上学的时间略有差异，他在国外的大学已经休假，她却还要上课。
隔天早上，见到她在公交站台等车去上学，他开车经过的时候，摁下车窗：“妹妹，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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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谢谢大少爷，我坐公交车。”她朝他鞠一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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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小小年纪，怎么一板一眼，小东西怪有意思的。”然后将车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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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分关注，也不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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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她在院子里面乘凉温书，他经过。不知道为什么，于晚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大少爷，我不是小东西，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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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大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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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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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她忽然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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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哈哈”大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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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程叙舟，并不把她当成什么帮佣的女儿，不觉得她在他的家里需要谨言慎行，或者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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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程家大宅，是容得下她们母女两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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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没法想象，那样的人，会在今时今日对她说，“要她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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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恶毒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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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商、聪敏、善意，消失殆尽，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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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只对她这样，在别人面前，依然是那个尽善尽美的程家大少爷。就算再雷厉风行，也会给人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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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不是曾经体会过，如今也不会如此彷徨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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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有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但她所做的，仅仅只是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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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这罪名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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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够大，大概在他的眼里，跟毁掉他的人生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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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当时不能拒绝，但是到了现在，也可以离婚的。他的真爱不是就在那里么，在他身边等着，也并不在意他已婚的事实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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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为了股权还要拖三年，也可以继续无视她，让她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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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他选择了最不像他的那种方式来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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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沐浴到后半程，冲了太久的水，差点缺氧，这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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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姨上楼来：“太太，早餐备好了，先生说不在家里吃，出去了。”
“好。”她说着，下了楼坐到餐桌边上。
刘阿姨跟过来直叹气：“今天早上听见你们又吵架了。太太，你就忍忍吧。”
刘阿姨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时于晚樱好说话，不计较什么。她在这里帮佣了两年，不由自主，就常常把于晚樱当成自己孩子似的说教。
“你说得对，我不该跟他吵。”这话在于晚樱这里，是另外一个意思，不过好歹也把刘阿姨糊弄过去了。
她嘀咕着“家和万事兴”，忙别的去了。
于晚樱摇摇头，人到中年后，真是不好取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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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件事，她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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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怕什么来什么似的，手机上面冒出一条消息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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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族群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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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屏蔽消息提示，虽然除了奶奶，程家的长辈都不大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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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以前会担心奶奶的身体。一旦情况有什么不对，住在程家大宅里的各位能够马上发现，在群里第一时间发出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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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但没有屏蔽消息提示，还把群聊置顶了。奶奶去世之后，也忘了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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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六，家宴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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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叔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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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的第二个周六，是程家大宅全家到场聚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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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也常常会有人不到，需要在群里说明情况——出差、学习、或者有重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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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因为要回去看望奶奶，有个老祖宗在那儿，每个月聚齐一家人，是最基本的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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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奶奶去世了，没想到二叔会出来主持，家宴依然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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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星汇是家族企业，也需要有一定的凝聚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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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没有人发声或者回话，就是大家都默认了。如果有人回消息，多半是有因为什么事情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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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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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大夫人张秀雯说了一句，“会晚一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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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挑了挑眉毛，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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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晚辈们都没有成家，不像她和程叙舟那样在外面公开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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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说是住在大宅，其实真正常留在那儿的时间也不多。每个人都有额外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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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程亦彦跟程叙舟一样，在集团公司任职，也常常飞海外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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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程晓薇在云大念了一个工商学硕士，不是全日制的，镀金用的那一种。但是偶尔也需要去学院里点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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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婆婆，张秀雯女士的消遣就更多了，据说开了一家连锁美容院，时时在外边交流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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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常驻在大宅的，大概也就是二叔程建宏和二婶徐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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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十次家庭聚会，有五次程叙舟都说来不了，希望他今天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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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二叔的消息发出来很久，也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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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犹豫了一下，她要不要发个消息说自己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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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马上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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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就住在这里，她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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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以前从来也没有缺席过，还是别做出什么异常行为来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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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手机，她去车库里面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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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辆车的备用钥匙，都挂在车库的挂架板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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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台给她惹麻烦的SUV，直接略了过去，她换了一台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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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台车子是当初程家配给肖应芳的。
陪护的时候，有临时缺少的药品或者器械什么的，又不想等待的话，就开这辆车子去家庭医生那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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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有七八年的历史了。就算妈妈去世，程家也没有收回，一直停在那儿。结婚之后，她把这台车开回到别墅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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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时做保养，看着还不算旧，性能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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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开着圆滚滚的已经濒临停产的小车子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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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切还好，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大家都有点儿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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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茹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你不是起得很早吗？怎么还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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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扣我的工资。”于晚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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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她在沐浴的时候，差点溺死在过去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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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昨天的订单记录了，真够无耻的。”许清茹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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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给我们涨营业额了，不是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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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不是还在说，也很生气来着么？今天就风轻云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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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于晚樱抛出一个笑脸，告诉她自己今天早上看到的监控画面，“下次我努努力，争取把他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