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返人世间九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大抵便是人世间最适宜的天气。
集谦和肃风也没有再搭商行的路线，而是雇了一艘船，自临安一路向上，往平州府去。
集谦也不再看经义，而是在船尾摆着小案，他与肃风坐着，案上摆着一本从系统那要来的某位着名书画作家记录自己孩子的图画集。
一樽死生笔此刻也不再用来书写罪行，而是在书画集上偶尔点一点，使得画上的小人好像活了一样动起来。
集谦轻轻念着上面的话，有时他也会因为这些话，会心一笑，肃风听得认真，他的手摸着书上的画，似乎也被这温柔地充满童趣的画面感染。
真好呀，有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母亲。
“这使我万般后悔，让孩子们要如我们这些无趣的大人一般，实在是太过荒谬了.......”集谦念道，他用一樽死生笔在这句下面画了一条线，说：“记住了吗，太过荒谬了。”
肃风看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一樽死生笔的集谦，问：“师尊的父母，也如这书上一般吗？”
“有些许不同，但同样是如此爱我。”集谦笑着说道，他用一樽死生笔轻轻地在肃风额头一点。
肃风脑子出现了画面。
衣着朴素扎着马尾的年轻妇人在葡萄藤架下面的桌子上挑选着豆子，她边上坐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怀中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男子手中捧着一本书，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他念一句，孩子跟着念一句。
男子笑着夸奖说：“我们阿谦真聪明！”
孩子拍着手笑着说：“爸爸你也很聪明！”
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脸，说：“我们阿谦早上还帮着妈妈做家务呢！是不是呀阿谦？”
男子欣喜地亲了一下孩子，说：“阿谦真棒呀，还帮妈妈分担家务呢！”
肃风回神，他意识到这是他师尊的记忆，这本是个人十分隐私的事情，但集谦仍然给他看了，他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愣愣地说：“真好啊。”
集谦嗯了一声，说：“我父母对我从小便很好。”
肃风却突然意识到，师尊的父母看着不像是修士，那么师尊又是如何来到修真界的呢，他犹豫了一下，问：“那师尊是为何会来到修真界？”
集谦没有斥责肃风问这种完全属于个人隐私的问题，而是十分坦白的说道：“因为我死了。”
肃风一下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集谦，张了张嘴，声音异常干涩，问：“师尊......死了？”
“我乃是借尸还魂。”集谦望着青山绿水，隐瞒了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说：“我本不是太乙天的人，死后来到了太乙天，恰好在宗门之中，因此开始修行。”
肃风楞了半天才消化这句话，他突然笑了，心里感觉自己这么开心实在恶心，却还是觉得师尊能来太乙天真是太好了，又觉得真是自己十分幸运，师尊本不是太乙天的人，却来到这里做了他的师尊。
集谦颇为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肃风行礼，说：“如果我说了，师尊会原谅我吗？”
集谦对他抬了抬下巴，说：“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肃风说：“我笑因为，师尊能在原来的世界死去来到太乙天，还做了我的师尊，真是太好了。”
集谦无语了一下，心想我可不就是为了你小子才穿越来的吗，你还觉得真是太好了，我要请律师了。
系统在他识海搓了搓手，说：“哎呀宿主，男主都承认你了诶，真是好事情啊！”
集谦没理系统，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肃风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行礼，说：“师尊，我胡说的，请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集谦无奈地笑了，一樽死生笔在手中转了起来。
刚穿越过来得知要阻止肃风黑化，确实心中十分不爽，阻止某个人黑化之类的，简直纯属有病行为，既然要发疯，大家一起发疯不好吗？
不过他在太乙天修行这么多年，再加之收了肃风为徒，也算了解肃风的为人，这点不爽早已消失，何况，迁怒于他人，不是常人所为，说：“你若是觉得做我徒弟很好，说明我这师尊做的还算合格。”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肃风意外了。
从前他讨生活的时候，也拜过师学过艺，刚进门就被穿小鞋立规矩，挨师父的打骂是常有的事。
他好不容易拜了集谦为师，心中只是期待集谦能如初见般待他就已十分好了，可如今真正相处下来，才发现集谦给予他的，要比他想的还要多。
肃风笑着说：“能做师尊的徒弟，我真的觉得，很好。”
集谦将书合起来，叹了口气，说：“徒弟，既然你觉得做我徒弟很好，那我有件事必须与你说了。”
肃风见他神色严肃，恐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告知他，连忙行礼，说道：“师尊有何吩咐。”
集谦叹了口气，说：“我本不该将事情告诉你，只是，这次游历我保守估计最少有两百年不回宗门。”
两百年不回宗门？这话听在肃风耳中，彷如一声巨响，震的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修真界中，出门游历寻找机缘，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的事情，就算他是集谦的徒弟，也没什么资格阻拦，只是，一去最少两百年，就算是在修真界，也实在是有些久了。
“因我是借尸还魂，成就元神之后，还得寻一户人家重生，且要报了这重生之恩。”集谦解释道，他看着肃风还一副惊讶非常的模样，用笔点了点他的额头，说：“我本不该催促你修行，只是，如你成就不了上品金丹，恐怕等我回来，你已陨落了。”
肃风用手摸着被笔尖点过的地方，只觉得自己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之感，这恐怕就是境界不一样，带来的无可奈何。若是我与师尊同境界，是否就可以与师尊一起游历了呢，他行礼说：“师尊，我会等你回来的！”
集谦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肃风纠结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假如我成就了上品金丹，可以去找师尊吗？”
集谦听他这么问，没有拒绝，微笑着说：“我会在宗门内留书，如果你到时仍然要来找我，可去快意法帖楼中找寒江真人询问。”
肃风点了点头，郑重道：“请师尊一定等我。”
“好，那么，你我之约，由天地为鉴，青山绿水为证。”集谦笑着说道。
此时，风更轻，云更淡，山川河流更显秀美，似乎在回应这约定。
而肃风则目光灼灼地看着集谦，心中发誓定要早日成就上品金丹。
“两位公子，平江府到啦！”船夫在船头大声问道：“可要在此处停靠下船？”
船夫朝船尾望去，刚才还听到两人在对话，可此时看去，竟然空无一人，船夫骇了一跳，连忙奔到船尾，只见那案上放了三锭银子，他见到银子松了口气，赶忙拿起来咬了下，嘿是真的！便也不去管两位客人怎地消失了，揣上银子，将船靠岸，准备去吃一顿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