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时光如水

上京郊区纷纭观。

肃风原先以为，罗浮仙剑派驻扎人世间的道观，不说香火鼎盛，至少也得是五脏六腑都齐全的，只是到了纷纭观中后，竟然发现纷纭观只一间大堂，供着祖师解酲，一间客舍，一柴火间，一口井，十分简陋。

江阁真人指了指柴火间，说道：“小子，去煮些茶水来。”

肃风行礼，说道：“弟子这就去。”

肃风打开水缸，发现里头没了水，挑起一旁的水桶，从观中的水井打起水来，在柴火间生起火，煮水沏茶。

他没有研究过如何泡茶，从前集谦没让他泡过茶，倒是时常喝集谦泡的茶，如今自己泡茶，也不知泡茶讲究些什么，只烧开了水，冲泡起茶就端给了江阁真人。

江阁真人喝一口，评价道：“嗯，刷锅水不错。”

肃风行礼，说道：“长老见谅，弟子不会泡茶。”

“嘿！”江阁真人笑了一声，说：“小子，以后你就在我这好好泡茶。”

肃风说道：“遵真人法旨。”

江阁真人又说：“你小子所修的功法不是五大经义四大剑法，说与我听听。”

肃风知道罗浮仙剑派的真人之间，会相互交流经义看法，何况江阁长老是元神，他对经义的看法，也会比自己、或是集谦更深入的理解。

因弟子外出时，都不能携带本门经义，或不携带自身修行的经义，因此，肃风将《命若碎笔》背了一遍。

江阁真人一面摩挲着粗陶茶杯，一面仔细听着，经义不长，肃风背完之后，江阁真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这经义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江阁真人神识中仔细研究《命若碎笔》，半晌之后，说道：“小子，你这经义倒是合适在人世间历练。”他顿了顿，说道：“外面还有两块菜地，以后也归你管了。”

肃风行礼，说道：“弟子明白了。”

江阁真人眯着眼睛，说道：“小子好生无趣，这样吧，你现在就去京中给道爷买些热销的话本吧。”

肃风沉默了一下，颇有些无语，江阁真人不拘形象是个糟老头的模样，没想到居然也爱看话本吗？

江阁真人拍了下桌子，说道：“小子还不快去！”

肃风连忙行礼，说道：“弟子这就去！”说罢人便化作一丝银光，消失了。

........

肃风在纷纭观边上的菜地里种葵菜。

虽然此刻太阳还未露出头，但知了已经叫的声嘶力竭。

二十余年过去，他早已进阶神魂期了，自然是感觉不到这炎热，只在地里小心的侍弄着葵菜。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

肃风站起身，看着这精心侍弄后，长势喜人的葵菜，不由露出了笑容。

江阁真人一旁看着，说道：“小子，去上京中给我买些话本来。”又说：“再去菜市口买些点心与我吃。”

肃风与江阁真人相处了二十余年，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拘谨，只行礼说道：“弟子知道了。”他在井边打水洗了洗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去上京城中买话本与点心。

相熟的书店小二见肃风来了，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说：“公子，又来买书了么，我呀知道您好久才来一趟，特意给您留了几本热销的呢！”

肃风见他这热络的模样，说道：“多谢你了小二哥。”

小二领着他到书柜边，将留下的话本拿出来，又舌灿莲花般夸起最近上市的话本，肃风也不是挑剔的人，将那些话本都拿上，就去柜台结账。

结完账，他给了小二一小块碎银，说道：“下次还要劳烦小二哥替我多留意些。”

小二手下了碎银，连连点头，说道：“公子放心好了，我省的。”

肃风又问：“最近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二搓了搓手，说：“大事倒是没有，就是今日呀，之前那风光地很的顾鹤顾大人要被杀头了！”

肃风心下吃惊，问道：“怎么要被杀头了？”

小二嘿嘿笑了笑，凑上去悄声道：“我听大伙说是贪了几十万两银子，还暗中陷害大官，这才要被杀头。”

书店的掌柜咳了一声，说道：“在这讲什么闲话，不要命了！快去干活！”

小二连连答应，赔笑道：“公子下次再来啊！”

肃风点了点头，就出了书店，他心中沉沉地，朝菜市口去。

顾鹤已不是当年的贫穷潦倒与顾姨娘相依为命的可怜少年，他少年中秀才，一路高歌猛进，考中了探花，从此飞黄腾达二十余年，此刻，这一家子被拉到菜市口的跪着要杀头的，满满当当地有三十余人。

顾鹤跪在最前面，他真不甘心啊，贪墨银两的不是他一个人，陷害同僚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只有他要被杀头！

真恨啊！

这天道真不公！

儿孙、心腹都在哀哀哭泣，顾鹤喝道：“哭什么哭！没有一点出息！”

他挺直身子，环顾四周，就算是砍头，他也不能失了脸面。

突然之间，顾鹤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人，他身量极高，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做剑客打扮，甚至，二十余年过去了，这个人连面容都没有变过！

赫然就是突然不见的肃风大哥！

顾鹤愣了一下，记忆纷沓至来，少年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截住了要砍到身上的刀子，不管干多少活也不见劳累，很少吃饭喝水却也不见体力不支。

原来，肃风大哥是仙人！

顾鹤精神一震，大喊道：“大哥！肃风大哥！救命啊！”

肃风没想到顾鹤竟然在人群中认出了他，甚至还向他求救。

可惜，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看到了檄文，清清楚楚地知道了顾鹤这些年干的好事。

鱼肉百姓，残害同僚，贪赃枉法，通敌卖国，哪一件都是要杀头的事。

肃风看着他，摇了摇头，随后隐去了身形。

顾鹤看着肃风突然消失不见，心中的恨意到达了极点，他的连声咒骂，可还没骂完，头已经落到了地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肃风消失的地方，他到死也没有悔改。

肃风买完了果子，返回纷纭观，他心中知道江阁真人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去上京，现在知道了顾鹤的结局，心中沉重。

却又扪心自问，假如我与顾鹤同一境地，是否也能初心不改呢？

肃风远远望向纷纭观，道观简陋，葵菜青青，蝉鸣不断，青山之间还回响着他与师尊的约定，世界最美好的事情，似乎就是如此。

他微微一笑，坚定了自己的心，快步朝着纷纭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