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公子,赵佑承
是日,郡守府内
黄之屹翁婿二人将将返至郡守府,便见郑金昭有些局促地在正堂内来回踱步。
黄之屹屏退了下人,便邀着郑金昭坐下,可郑县令眼下是如芒在背,惶恐不安,又怎能淡然落座。
只见黄之屹轻轻吹凉盏中热茶,询问道,“昨夜你不是将曹家之事交代清楚了。怎的,还有隐瞒?”
郑金昭在堂下微微躬身,额头亦冒了些细汗,嗫嚅着又说不出句整话。可眼下若不得黄郡守一个准信,往后恐也是睡不了一个安稳觉,稍稍定了定神,谄媚一笑,弱声问道,“下官哪敢隐瞒,只是不知这林御史今日可有说些什么?”
黄之屹不禁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厉声道,“你既是串通了郡尉,遣人将曹意清的父亲殴打致死,眼下怎的还来问黄某?”
土地兼并一事,在江南并不少见,即便是放眼整个楚国也算常见之事。毕竟眼下的江南就是地多,诸如县令这等有实权的官员,利用手中权力,便宜行事也是常态。
当然此事也并不能完全怪到郑金昭头上,毕竟丹阳郡丞陆礼然与曹意清之父便是故交,郑金昭要灭曹父的口也得多加思量。若非是这林御史凭空降临,郑金昭何须着急要与郡尉搭上了线,将那曹父杀了,这才有了后续。
黄之屹知晓此事,如何能平静。郡守虽说治理一郡之事,但郡中军事可是由郡尉负责。如今治所县县令却将手伸进军中,那丹阳郡改换门庭,岂不是转瞬之事。
郑金昭听闻,更是慌张跪下,不停地求饶,“黄郡守恕罪,下官一时心急。这林御史毕竟是圣上信任的新贵,若是他真要将曹家之事彻查到底,下官怕是性命难保。”
“郑县令,这恐不该是你私下与郡尉串通,沆瀣一气的借口。”一旁的赵佑承一声冷笑,眼中玩味之意更甚,又有些狐疑道,“莫不是觉着我岳丈待下属严苛,郑县令起了他心?”
见黄之屹寒光一瞥,郑金昭此刻更是忍不住多咽了几下口水,连番道,“下官哪敢有二心,只想求一条生路。况且郡守大人既知晓下官与郡尉大人有来往,当知下官是拿出了半数家底才换来郡尉这次出手。”
“本郡守若不知此事,郑县令现下应是躺在县衙里,做那被开棺验尸之人。”
昨夜待郑金昭等人离去后,黄之屹便单独将郡尉唤来,毕竟是郡尉手下兵士打死了人,自然是要寻他问个明白,这才知晓郑金昭的这番手笔。
长安那边的消息传来的慢些,毕竟亦是要细细打听的。黄之屹也听闻过这林御史的事迹,得知当朝御史大夫韦俨便是折在他手,可老太师却不计前嫌,支持他举办科考,由此可见他的手段,也无怪这郑金昭心急要杀人灭口。
郑金昭此刻心神早已乱成一团,只能抓着黄之屹这颗救命稻草乞求道,“恳请郡守大人救下官一命。”
说罢便是俯身一拜,半晌未起。
正堂内此刻陷入沉寂,郑金昭只听到自己因慌张而加速的心跳声,还有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曹意清的父亲···”黄之屹并未将话说完。
郑金昭赶忙抬首回道,“已经烧为灰烬,那几个铺子的伙计也都遣出江宁,送去江都。是胞弟亲自护送,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郑金奎护送?那不就是装作是山匪,半途截杀,又是在江宁境内,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黄之屹闻言,微微颔首,徐徐道,“首告既然都死了,这事也翻不起什么浪。若曹意清仍要状告,便是要在县衙对质,他毕竟背着刺杀监察御史的罪名,林御史既是要保他,想来也不会轻易放他出驿馆。待林御史离开江宁,再做打算,现下你当安分点,莫要再惹出什么乱子。”
这算是给郑金昭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敲打。串通郡尉,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用的什么手段,对郡守而言便是大忌,郑金昭自知兵行险着,可当时若是放任曹父在监察御史面前状告,恐现下便已是在狱中。
黄之屹见郑金昭长舒了一口气,便摆了摆手,“退下吧。”
郑金昭总算是卸下重负,出了郡守府,还未走出几步,便被追来的赵佑承喊住。
赵佑承将郑金昭唤至郡守府外一角,淡淡一笑,悠悠道,“郑县令与郡尉串通一事可未曾翻篇。”
自然,黄之屹在堂内未曾再提郑金昭与郡尉暗中勾结一事,虽说是有利益交换,但是事实便摆在那里。郑金昭自是清楚,只是眼下还能苟活几日,再做打算。
可这黄郡守的女婿特地追来说起此事,究竟是想说什么,郑金昭此时陷入困惑。
可见赵佑承又接着说道,“赵某倒是有一计,既能保郑县令性命无虞,又能享一世的富贵。”
一世的富贵,这郑金昭可未曾指望,现下能保全自己及全家老小的性命已是不易,又回想起黄之屹对这个女婿甚是尊重,倒不似一般的翁婿,眼下只能先信他一回。
郑金昭如此想来,慌忙地张望了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低声问道,“公子有何高见?若能助下官脱离险境,郑氏全族都没齿难忘。”
赵佑承神秘一笑,附耳轻声道,“林御史若是有个意外···”
郑金昭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往后跳了一大步,指着赵佑承,惊呼一声,“你···”
可深感此举甚是不妥,又张望一番,见还无人注意,便走上前,脸色极差,低语道,“公子可莫要跟下官玩笑。林御史是何人物,谁人不知。若是在江宁出了意外,莫说是郑某人,连你岳丈都难保性命!”
越说到后头,郑金昭的语气就越发高亢,说罢便立刻用手捂住嘴,可眼中的惧意难掩。
“倘若不是在江宁界内呢?”赵佑承可未曾被吓到,只淡淡地接过话,“若是缺人手,赵某也可借给郑县令,供你调遣。若是郑县令觉着黄郡守碍眼,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郑金昭闻言,心跳倏地慢了一拍,眼中更是不可置信,嘴角的肌肉都不禁抽搐两下,嗫嚅着,“你···你···疯子!”
郑金昭急忙转过身去便要离开,走着走着还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几眼这赵佑承。
但听闻赵佑承朗声高呼一句,“郑县令且再好好想想。”
正是这一句,让郑金昭都不敢再回头看,这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快了些,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北风乍起,寒意更甚。
“三公子倒真有令尊的风姿。”
赵佑承嘴角含笑,缓缓转过身去,拱手行了一礼,恭声道,“任将军怎来了江宁。”
这任将军回了一礼,语气甚是平缓,“一些小事,不足挂齿。”
可任将军却又顿时一笑,只是这笑中多少带了些诡异,“三公子就不怕这等小人去黄之屹那边告发,以表他的忠心?”
赵佑承笑意更甚,略带着些讥讽之意说道,“既是小人,又无忠心,说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任将军可未在这话题上多言,又笑问道,“三公子觉得郑县令会寻你借兵去杀了林尽染吗?”
“佑承可不信任将军没有准备。”
“还是三公子准备的妥当。”
任将军与赵佑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