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家团聚
颜嫣蹦蹦跳跳跑到苏云淮的跟前,见他似是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噗”地笑出声来,“你怕什么啊,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姑娘,你是?”苏云淮俊秀的面庞上一片茫然之色,下意识地想要向自家表妹求助。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颜嫣就已经笑弯了眉眼打趣他:“果然是个书呆子。”
“……”
“上一回在书斋抢了我的书,这才过去没多久你就忘啦?”
经她一提醒,苏云淮隐隐约约记得曾经的确有过这么一桩事,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没忘没忘。”
颜姝牵着小官宝立在一旁,看着二人旁若无人般攀谈起来,默了默,才往前挪了一小步,好奇地问了一句:“三姐姐和三表哥认识?”
她一双杏眼明亮澄澈,里面盛满了好奇与疑惑,盯着颜嫣,后者后知后觉地拾起了矜持,往后悄悄挪了两步,低下头缠着宫绦绕圈,状似羞涩般开口道:“就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她态度转变得太快,莫说苏云淮愣怔住了,便是颜姝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回到信陵的这些日子以来,颜姝平日里与颜嫣最为亲厚,因此对她的性子也摸得清楚,知她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实则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也知能让她一眼记住的,定是颜色无双的,而对好看的事物,颜嫣亦是从不知矜持为何物的。
这会儿瞧着她低头摆弄宫绦的小女儿姿态,颜姝的目光不由瞥向了苏云淮。
但见他今日穿了一身牙白色长衫,愈衬得整个人清朗俊秀起来,眉目清明,言笑晏晏,的确一派温润君子模样。
颜姝抿嘴一笑,只替二人引见了一番。
颜嫣没料到自己还与苏云淮沾亲带故,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苏云淮拱手与她见礼时,她才似是恍然般开口道:“原来你就是苏家的三表哥啊。”
颜书安兄弟曾在太学读书,与苏云淮有同窗之谊,颜嫣从前听颜书安提过他的才名,却未曾料到当日从她手里抢走书斋里最后一本医书的人就是他。如今将人与名对上,颜嫣反倒收起了方才故作的矜持,一如以往那般大大方方的,笑着与他道:“下一回苏表哥可得让着些小妹了。”
知她这是惦记着那本医书孤本,苏云淮十分自觉地许诺改日将书交由好友颜书安转交,之后方得了颜嫣一记甜甜的感谢。
颜嫣生得芙蓉面,柳叶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弯弯的,好似那夜空中的月牙一般皎洁明亮。苏云淮对上她含笑的眼眸,心快速地跳了起来,俊脸微微染上一层薄红,一时失语。
苏官宝眨巴眨巴眼睛,忽而开口道:“三哥哥呀,你怎么脸红啦~”
小团子奶里奶气的声音不算小,话音才落,来来往往经过的人就有三三两两者好奇地看向苏云淮,让他愈窘迫起来。
苏云淮没敢再去看颜嫣,伸手将小肉团提溜到自己跟前,捏着他肉呼呼的脸颊,咬着牙道:“太阳太大,晒的!”
他手劲不大,小肉团却“哎哟”直叫,扒拉开自家三哥的爪子后,扭身就扑向颜嫣,一把抱住颜嫣的腿,仰着小脑袋开始出卖自家亲哥:“漂亮姐姐呀,我三哥他是第一次脸红呢!”
颜嫣看了一眼抖机灵的小肉团,又悄悄地瞥了一眼苏云淮,抿嘴笑了。
今儿个出门好像也没有白走一遭?
等到苏云淮提着小肉团离开后,颜姝看着嘴角笑意一直未减的颜嫣,忽而凑到她跟前,笑着揶揄道:“三姐姐这模样,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就是高兴终于能得到谷神医的孤本而已。”颜嫣瞪眼辩驳。
颜姝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应声:“哦。”
颜嫣伸手在颜姝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以后别看阿妙拿给你的书,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不是好东西。”
颜姝缩了缩脑袋,侧着头看她,杏眼晶亮,“三姐姐,你这样很像是心虚了呢。”
“……”有那么明显吗?颜嫣默了默,才抬眼睨了颜姝一眼,“阿姝,你真的学坏了。”
颜姝听了这话,只顾抿着唇笑。
——
一直到了日薄西山时分,颜桁和苏氏才出了宫回到颜府,彼时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在了颜老夫人的松鹤堂内。
一身戎装的颜桁阔步进了屋,身后的苏氏亦步亦趋,走到颜老夫人和颜老爷子跟前,夫妻二人跪在地上,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颜老夫人看着阔别多年儿子较之从前褪去了青涩增添了沉稳,连着鬓角也染了岁月的霜痕,不由眼眶热,连声道:“平安回来就好,以后啊就好好地呆在京城,别走了。”
她是春秋渐老,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只想一大家子好好地团聚在一起,这儿就生怕这收不住心的三儿子还要再往边城蹦个十几年。
颜桁抬头,见颜老夫人已是满头白苍苍,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儿开口时竟也语带哽咽:“是儿子不孝。”
身在平州十多年,心里装着保国戍边,所也曾念及故里双亲,却从未想过岁月无情至斯。他心里蓦然涌上一阵愧疚,俯身以头叩地,道:“不走了,以后儿子就在京城孝敬母亲。”
听到这话,颜老夫人满意地点头,一旁的颜老爷子却轻哼了一声:“惯会说好听话!”顿了顿,又继续道,“算了,既要留在京城,该学的东西就学起来,这信陵比不得平州。”
天子眼皮下,哪里有松快的时候?
颜桁难得没有与老爷子呛声,反而是伸手挠了挠头,冲着他嘿嘿笑了一声,道:“怕是要劳烦父亲多多提点些了。”
老爷子下巴微扬,哼哼了两声,“休息两日到书房报到。”
颜桁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与一家兄弟厮见后,又接受了几个晚辈的见礼,颜桁才冲着立在颜老夫人身边的颜姝招了招手,将人招呼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比起在平州时好了许多,提了月余的一颗心才稳稳地落到了肚子里。
因见颜姝的眼睛红红的,颜桁便道:“阿姝,这次是爹不好,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知女儿素来心思灵敏,平州战事传回信陵,她定能猜透他送她回京的缘由,怕她心生埋怨,便少不得软和了语气哄两句。
颜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苏氏,又看了一眼颜桁,摇了摇头,“阿姝明白,爹娘都是为了我。”她伸出手,一手拉住颜桁的粗粝大手,一手牵住苏氏的手,抿了抿唇,复又轻声道,“只是女儿想一直和爹娘在一起。”
苏氏拍了拍女儿的小手,“以后都在一起。”
颜姝得了保证,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一旁的颜老夫人却忽然开口问颜桁,“当初你寄回信陵的书信上说什么中箭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信上说的不明不白,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请个太医回来瞧瞧,别落下了病根。”
见问,颜桁也不做隐瞒,细细地将当初城门前有人放冷箭的事情说了,只隐去了太子黎煜那一茬,道:“儿子毫无损,只是牵累了吏部的温尚书。”
“温尚书?”颜老夫人一时记不起是谁。
颜老爷子提醒她,“就是温时慕。”
颜老夫人恍然,唏嘘了一声:“是阿羡那孩子呐,人没事吧?”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就是点小伤,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了,能蹦能跳了。”颜桁想起从宫里出来时,温羡脚下生风的模样,暗地里磨了磨牙。
那臭小子一路上病病歪歪,到了信陵就生龙活虎,这心里也不知什么个盘算。
颜老夫人瞧出自家儿子的不满来,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是什么语气,阿羡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态度?”
颜桁默了默,才赔笑道:“儿子是不想母亲担心。”
“阿羡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这会儿身上带着伤,一个人在那尚书府里冷冷清清的,下人照顾也未必尽心。”颜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才看向颜桁道,“回头多去探望探望。”
颜桁连声应下。
东跨院早已收拾打理妥当,是日夜,颜桁和苏氏就搬了进去。
颜桁脱下身上的外袍,转身时见苏氏锁着眉头坐在桌前,便走到她身边,以手揽住她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了,才回来就不高兴了?”
苏氏微微转了转身子,拉住颜桁的手,“我在想,阿姝住的是不是太远了些。”
晚上与女儿分开时,她才知道女儿并不和自己住在一处,相反是住在了西跨院边上,东西相隔。
颜桁笑了笑,道:“远是远了些,但都在一个府里,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苏氏皱眉:“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阿姝身子不好,住得远了,我心里不踏实。”
听了这话,颜桁寻思了一回也觉得有理,却只道:“眼下也不必麻烦,今日听着陛下的意思怕是要赐了爵位下来,届时宅邸该要另设,到时候再张罗也就是了。”
他知道苏氏是想着将女儿挪到东跨院来住,可却不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苏氏与府里妯娌不亲近,才一回来就折腾,少不得又要闹得家宅不宁。
“别寻思着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怕我跟她们抹不开脸啊。”苏氏挑了挑眉,轻哼道,“我虽气量不大,但也不至于还为十几年前的旧事斤斤计较。”
颜桁嘿嘿一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夫人原谅则个?”说着又赔笑道,“那夫人是个什么章程?”
苏氏懒懒地摆了摆手,“算了,依你的意思罢。”
灯花爆了一下,颜桁打横将苏氏抱起,棱角分明的脸上扬起愉悦的笑容来,“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夫人还是早些歇息罢。”
言罢,就抱着苏氏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苏氏伸手掐了一下颜桁的胳膊,小声道:“我还没沐浴呢。”
“没事,等会儿再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