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晋商案

十二月二十日，御书房，只有朱由校和骆思恭二人。

朱由校轻轻敲着桌面，道：“差不多也该动手了。”

骆思恭拱手道：“请陛下放心，行动计划早已拟定，各地千户所将同时开展行动！”

十二月三十日，大年三十夜，山西介休。

骆养性带着三百名西厂番子出现在介休城东门。城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几名身着西厂飞鱼服的人。

骆养性抬眼看去，领头一人是太原千户所黄锦龙（虚构）。黄锦龙身为西厂在山西的头头，可以说身份高贵、权柄极重。骆养性虽然只是千户，但骆思恭是西厂督主，骆养性就是实质上的西厂二把手。

黄锦龙上前，恭敬道：“见过骆千户，您久等了。”

骆养性点头：“城里情况如何？”

黄锦龙道：“今天大年夜，范家和侯家的人基本都齐聚在府邸中，少部分不在府中的也已派人盯紧，抓捕条件已成熟，随时可以动手。”

骆养性点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下属，道：

“介休范氏和侯氏是陛下钦定的重点抓捕对象，这次行动是我们西厂重开以来的第一战，是正名的一战，事关荣辱！记住，人一个也不能放跑，必须全数捉拿归案，跑掉一人你们就以身相抵，提头来见！”

“是！”

“开始行动！”

介休城中心最大的一座宅院，大门牌匾上书“范府”二字，两侧灯笼高挂，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大院中摆着二十多张桌，都是十菜一汤，鸡鸭鱼肉甜点凉菜一应俱全，很是丰盛。首座上范永斗看着宴席中觥筹交错的族人，以及一旁燃放烟火、追逐打闹的小孩，忍不住哈哈大笑。

旁人也是满面红光，相互敬着酒，说着吉利的祝语，谈着往年的收益，期望来年的利润。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我范府！”

忽然院外一阵骚动。

范永斗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院外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飞鱼服的官差径直闯入，全部手持绣春刀将范氏众人包围。

范永斗见来人不是东厂锦衣卫的飞鱼服饰，走上前来皱眉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夜闯我范府？”

黄锦龙打量一眼，问道：“你是范永斗？”

“正是……”

“是就行！西厂办事，奉天子诏令，将山西介休范氏一族尽数收押，家财家产全部封存，听候发落！”

这一晚，同在介休的侯府，祁县的乔府、渠府，太谷的曹府、孔府，榆次的常府，临汾的亢府，以及商人王登库一族、靳良玉一族、王大宇一族、梁嘉宾一族、田生兰一族、翟堂一族、黄云发一族，连同与这十多个大商家有密切关联的一百多个大小商家商号全部被一网打尽、羁押控制，反抗者全部被诛杀。

为保密，早在天启七年十月二十日，皇帝向西厂骆氏父子下达行动指令，经过两个多月的严密调查和部署，于十二月三十日晚行动。

田尔耕和魏忠贤都是在十二月三十日早上才收到皇帝命令他们配合西厂行动的旨意。行动范围波及陕西、山西、北直隶、山东四省。

山东、山西和北直隶还好，为了让兰州千户所和西安千户所早点收到皇帝的旨意，八百里加急传递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累趴了多少驿骑。

天启八年正月初三，一脸懵逼、被迫上班的东厂番子开始对被封存的宅邸家产进行抄家清算。正月初七，西厂完成初步审讯，主要犯人交付东厂继续审查。正月初八，东厂完成对金银、粮食、珍宝的核算入账。

正月二十五，骆养性回京，骆思恭、田尔耕入宫面圣。魏忠贤收集了所有卷宗向朱由校做工作汇报。

“经统计，本次涉案含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四省以下四十六个州府，抄没一百八十四家，除小部分逃脱或未寻得及拒捕反抗者诛杀三百四十六人，共缉捕归案两万四千四百六十四人，其中主要案犯三千七百八十人；

抄得黄金五十五万两千六百四十七两，白银八千八百五十五万六千三百二十二两；各类粮食约二十亿石；各种珍宝收藏及房产田地数量太多，仍在进一步核算中。”

朱由校听完，皱眉道：“粮食抄了二十亿石，这么多？”

魏忠贤道：

“禀皇爷，据西厂调查，这一百八十四家商人在大明各地仓库数量超过一万三千座，其中存粮规模超过百万石的就有一百五十七座，这还是目前已查到的，有些在南方各省的现正由东厂进一步查抄。”

“我大明去年全国粮产也就不到二十亿石，也就是说这一百多家商人商号就掌控了大明一年的粮食！朝廷国库岁入每年也就四、五百万两白银，这一百多家就有一亿多两！”

朱由校都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高兴。

沉思良久，朱由校问道：“各省粮食各抄得多少？”

“禀皇爷，北直隶七亿石，山东三亿石，山西八亿石，陕西两亿石。”

“嗯！”朱由校点头：

“主要案犯全部押回京师定罪论处，其余人划归罪籍，收入皇庄耕种务农；所有黄金白银着人护送回京，两成入户部，其余入内帑，少一分为你三人论罪；陕西所得粮食全部入当地军仓供给军粮，北直隶和山东则就地设粮仓保存，山西所得留两成在太原官仓，其余就近运入北直隶各仓保存；田产全部归入皇庄；房产和珍宝归户部处理。”

“遵旨！”

此案一出，消息传到京师，立刻就在朝堂和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里面牵扯了极其巨大的利益关系，各大小官员纷纷上疏抨击厂卫，明里暗里指责皇帝，为这些商人鸣冤。国子监生、士人在承天门外跪谏，有心人在民间造谣鼓动百姓。

正月二十八，京城邸报刊登了皇帝钦定一百八十四家商号八大罪。

第一大罪，通敌叛国；

第二大罪，资敌卖国；

第三大罪，官商勾结；

第四大罪，草菅人命；

第五大罪，囤积居奇；

第六大罪，强占田地；

第七大罪，贪赃枉法；

第八大罪，偷税漏税。

八大罪一出来，朝堂上下官员立刻没了声音。

直至二月二十日，押解回京师的三千七百八十名案犯全部受审定罪完毕，其中一百三十三人处极刑，于午门外凌迟处死，一千六百八十人处死刑，于午门外斩首示众，其余一千九百六十七人定死罪但不执行，发配辽东边关充当苦工筑城直至身死。

这一天的午门菜市口，人头攒动亦人头滚滚，哭喊求饶声亦叫好拍掌声雷动。午门外的地面血液凝固了厚厚的一层，人踩狗舔水洗，地面一月泛红，空气三月腥臭。

此案是为“晋商案”，世称“天启第一大案”，是后世认定为天启帝朱由校开始变革的标志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