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邢千言

六月十三日，在同州一路掠夺过来的罗汝才到达耀州城下，见城池还未被攻下，便寻到王二一番商议。

罗汝才见到一脸颓丧的王二，心底一阵鄙夷，嘴上仍好声好气相商：“王大帅无须丧气，攻城不利是因你部兵力不足的缘故，现在有我军相助，攻下小小耀州城还不是手到擒来！待攻破城池所得物资钱粮你我平分，你看如何？”

王二也不可能拒绝。

曹营人马的战斗意志相比要高昂得多，武器装备上也更精良一些，整体战斗力远比王家军强大。

确定了进攻方案，罗汝才命人赶制了大量飞梯、云梯和冲车。

十五日一早，义军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城，尽可能发挥自身兵力优势。

此时的耀州城内四处残垣断壁，靠近城门城墙处的房子全都只剩下地基。

这倒不是因战斗产生的破坏，而是由于守军缺乏守城器具，只能把房屋拆除，将砖块石头横梁搬运上城头作守城之用。

义军兵力数倍于耀州官军，现在又要同时防守四面城墙，兵力被分散，且耀州卫全员是新兵，缺乏战斗经验和死拼到底的决心，仅凭西安左卫一卫兵力很难完全防住四个方向敌人的进攻。

西安左卫指挥使刑千言（虚构）登上城头亲自指挥战斗。

邢千言带着亲兵在城上巡察一圈，发现王家军和曹营是分别负责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的进攻。

于是调兵遣将，让战斗力较强的左卫士卒防守东南两面，战斗力较弱的耀州卫负责西北面。

城上的石头木块如雨般砸下，墙根下早已一片血红。

但无奈义军兵力众多，而守军兵力不足又缺乏守城利器。义军凭着一股子不畏生死的劲头，从城下发射大量箭矢压制守城将士，曹营人马很快就成功登上城头，与守城官兵在城墙上展开厮杀。

邢千言与数十名亲卫坚守在城头上，邢千言更是身先士卒、奋力搏杀，接连将数名义兵砍下城头。

见主将亲临一线与将士并肩作战，左卫士卒深受鼓舞、斗志充盈，手上的武器挥舞得更快，射出的箭矢飞得也更远。

邢千言将最后一名义兵砍翻时，身上凝固的血液已是脱落了一层又一层，他手中的刀也已经更换了不知是第几把。

天色将暗，看到城下的曹营人马潮水般退去，邢千言赶紧带着部分士卒赶到西北面城墙。

王家军人马的战斗力着实差劲，花费大量时间、付出巨大代价好不容易登上城头，却被守城士卒轻易就击退下去。

但城上的耀州卫新兵战斗力也好不到哪去，防守时做不到良好的配合协同，被王家军多次乘着防守空隙登上城头。

双方在城墙上多次拉锯交战，血战一整天，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邢千言命部下清点人员，反而是西北方向的耀州卫伤亡人数更多。

东南方向的左卫将士虽然面对着战力更强悍的曹营，但由于协同配合得好，打退敌人的每一波进攻付出的代价都比较小，所以总体伤亡要低许多。

最后，收殓死去将士的遗骸，安置好受创的伤员，统计下来还能继续战斗的只余几千人。

邢千言明白，这点人马是不可能再撑过如今日一般高强度的战斗的，明天义军再次来袭，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想罢，下令道：“火头军，立刻生火做饭，将所有牲畜宰杀，今晚提前开饭，让将士们敞开了吃。”

将领和士兵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反而一阵沉默，城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将士们明白，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顿了。

吃完饭后，邢千言将所有左卫将士集合起来，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酒。

邢千言举起酒碗，道：

“弟兄们，我们已无力再坚守耀州城。我听闻同州城便是被城外那曹营贼军破城屠戮，全城无一生还。如果等到明日贼兵养好气力大举攻城，我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今晚突袭敌营，擒杀贼首，还有一线生机！”

言罢，邢千言仰头将酒水饮下，然后将碗一把掷下，“啪”一声碎了一地。

“啪啪啪……”

酒碗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趁着夜色漆黑，耀州城门大开，邢千言率领将士冲出城门，直往义军营寨杀去。

之前已经遭受了一次袭击，义军也防着官军故技重施，在城外布下大量哨卒斥候，所以耀州城这边城门刚打开，那边告警的锣鼓声就已经急促地响了起来。

官兵这边今晚提前做饭用餐，邢千言选择的出击时间恰好是义军正在吃饭的时候。

所以即便哨卒斥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人出城，营寨那边的义军反应和集结速度仍旧是慢了一拍，给了官兵顺利冲到营寨近前的时间。

邢千言和麾下将士顶着箭矢，快速冲到王家军营寨前，然后将身上携带的火油罐点燃投入到义军的帐篷上。火借风势，还是在这种气候干燥的时节，很快，王家军营寨前已是一片火光。

众官兵迅速破坏、推倒了挡在身前的寨墙，冲入敌军营寨内。

邢千言带着一支敢死队，不顾一切直冲向王家军营寨的帅帐。

竟然还真的被他押对了宝！

左卫官兵这一波破釜沉舟发动强袭的攻势，把敌人直杀得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

王家军那些士卒毫无斗志，层层溃散，邢千言压根没花多少力气就成功杀到帅帐所在。

邢千言远远地便认出了站在帅帐前被义兵层层护住，却仍然被官兵气势骇得脸色煞白的王二。

取下背上的大弓，拉满弓，搭上箭。

邢千言一声怒吼：“贼人受死！”

“嗖”一声，利箭破空而出，从人群缝隙中钻入。

下一眼，王二就被箭矢贯穿了头颅，连身体都被巨力带着撞入帐篷中。

王家军士卒见主帅已死，从原来的逐步溃散瞬间演变为全面奔溃，所有人扔下武器转过身就冲外面亡命奔逃。

那些溃兵甚至冲击到隔壁的曹营军寨。

罗汝才大为吃惊，观察了一阵悍不畏死的官兵，随后下令撤军，自己带着老营人马率先撤出。

十六日，西安左卫和耀州卫带着百姓从容退到泾阳县。

随着大部分义军撤离关中，第一次关中之战也随之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