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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中拾菇捉鱼

这次进山,何氏也一起去了。两人跟其他娘娘小娘子一样,穿着带泥屐底的茅窝子,带了袋子、背篓、水,用油桐叶子包了一些吃食,还带了刀和锄头,顺便还计划挖些葛根、蕨根、黄薯龙回来。

倩倩除了带砍刀还带了把挖刀,是用来挖碰到的贵些的药材的。

一行人一大早从南门出发,同行的还有出去打猎的男子们。

都是绑腿裹足,布鞋外面套着厚底草鞋或麻鞋,拿刀跨矛,背着弓箭和成筒的箭镞,装着炒米、大米和粑粑的褡裢顺袋,还有成卷的被子和皮褥子。腰里系着小锣、牛角号、装水的大葫芦或竹筒。

听他们这几日晚上的谈话,倩倩晓得他们准备到跟永明交界的大山里,也许还要到灌阳地界,看这架势要出去个八九天一旬的。

跟猎人们分开后,一群女子向杂树林里前进。油茶树多的地方是不去的,那里冬天里并不会有什么菇。倒是茂密的杂树林里会有惊喜。

从大片脑壳里边找到潭子尾,再进入大片脑壳以北的大片山里。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烧炭的人也不在这边。

倒是有好些高大的苦槠树的大枯枝上有干了和半开的花菇。

有的树太高要爬上去才能摘得到,但大多数人是不会为了那么点东西爬树的,跌下来可怎么办?相对野物,还是命更重要。何况树下还有掉落的槠子可捡。

大人是找菌子,找葛根和大黄薯龙,小孩子则把精力主要花在木耳和花菇身上,像倩倩还要分精力找树下面的药草。

半天时间她就挖到了几棵羊乳参,几棵百部,还捡了小半筐橡子,木耳也有一捧。

就是花菇不多,还是爬树采到的,虽然辛苦,但一想到花菇的价钱,这点辛苦也忍了。

她甚至想若有空可以从山里拖几拫半腐烂的木头回去专门用于长菇,至于能不能长出,就看运气了。

雪还没有化完,树枝上部尚有残雪,叶子上也有些菘,空气凛冽中带有树枝枯叶腐烂的气味。

动物们因前几日大雪阻挡进食,现在不顾白天偷偷出来觅食,石头边、树根旁到处是成堆的兔子粪。

野鸡、斑鸠、云雀、画眉等留鸟在林间、刺蓬上找蔫了的果子,或在草丛中跳跃着寻觅草籽,听到一点声响便哗啦啦一片振翅而起,带起一阵雪雾。

若是徒步赏景的士人看了定会赞一句世外仙境。

但对劳作于其中衣食不继的人来说,这种所谓的美景只会增加工作难度。

不说湿滑的山路和林间积雪,毕竟大多数人穿着带木钉的木屐,光是滑溜的树干就不是那么容易爬的,也要防止摔下来。

何氏找到了一棵看似很大的粉葛,正在挖旁边的灌木根。

倩倩在旁边找了一圈,捡了几捧苦槠果和一把干木耳,便回来帮忙将旁边的石块挪走。

何氏用锄头,她在旁边帮忙铲土,两人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方将一根五六尺长的葛根挖出。

旁人也有挖的也有捡的,大家相隔都不远,说话之声可闻,为是的安全。

后来每人锄头后都绑着一捆葛根方坐在树底下吃了些冷食。

有人去深水潭里装水看到下面的沟里有许多鱼,便上来叫人。呼啦啦一下大家都往潭那边走。

这个潭因离得远,路又难走,村人也不会每年赶鱼。那些野鱼儿就这样自由自在地生长,不知长了几年。

上次有人闲得没事在这里捕了条将近四斤重的鲤鱼,据那人说还有更大的呢,将网都撞了个洞出来,还将烂了的网展给别人看。

从此,闲时就有人到那里或网或钓,因为潭深,网鱼效果比不上钓鱼。

现在是枯水期,潭里的水虽少了些,潭面却还存有薄冰。女人们是肯定不会到潭里抓鱼的。

这潭水都是绿的,看着就深,平时又少有人来,不知水和淤泥到底有多深。

在当地人看来,山里水深的水潭里总会有些说不明道不尽的怪物,人还是不要去打扰它们为好。

她们围鱼的地方是潭的出水沟。这沟有一块地方比较宽且深,是个依附深潭蓄水的陂池,一面承接潭水,一面流出。

倩倩他们到时已有先到的搬石头准备截断进出的水。

陂的两边一封,再用带着的碗盆或手往外泼水,尽管效率低但人多力量大,不几时水便只剩两尺余深。

这时大家齐上阵将水搅浑,越浑越好,鱼们因缺氧会冒泡吸气,这时手快的便将鱼抓了。

小鱼抵抗力弱,率先浮起来。随后是中鱼,大鱼最狡猾,通常蛰伏在岸边凹坑或淤泥里,等安静了再出来。

不过人们也不会让它们得逞,最后会沿着岸边摸鱼。

当下众人正急急忙忙地抓浮起来的中小鱼,主要是鲫鱼、白条子、鲮鱼、鰟鲏、条纹二须鲃、刁子鱼、麦穗鱼、叉尾斗鱼、小口白甲鱼、麦穗鱼、马口鱼、虾虎鱼。

泥鳅因为太过滑溜不太好抓,黄鳝呢,更不用说,尽管有碰到,抓一下尾巴哧溜跑了。

鰟鲏是最多的,几乎占了浮起来小鱼的一半。

有一条大概尺把长的鲤鱼在人群中自由游走,一群人大呼小叫击鼓传花似的都没抓住。

另一边却有人被鱼跃起时划出的水淋了个脸儿湿,大喊是条大鱼。

于是大人们自然对那条大鱼的动向格外关注。

倩倩也不去凑大鱼的热闹,一门心思地抓浮出头来的中小鱼儿,她想着天气冷,自己不一定能抓到大鱼,棉衣裤被淋湿了反倒冷,不划算。

各人在岸边用手或树枝挖个小坑蓄些水,抓到的鱼便先放养在里面。有几条泥鳅和黄鳝,在小水洼里沉浮。

这个陂池是丘陵间的草塘,并没有村边那些放草放肥的鱼塘肥沃,是故鱼们长得也不大,像前面那两条作妖的鱼儿大概是从深潭里跑出来的。

还有一种灰白色的比黄鳝大,却像黄鳝的鱼,也被她们碰到了。那灰白色的身影在浑水里划拉,相当显眼。

一群人指着大呼小叫:“那里!那里!”

听到的人忙去找:”哪里?哪里?”

“就在那里呢。”

追的人还是没看到,胡乱地找:“你们不晓得这种鱼,我几年前在江华的沱水边吃到过,叫什么鳗鲡,好吃得很。”

“怎么个好吃法?”听说那鱼好吃,抓鱼的立马来了兴趣,手下不停时眼瞄四方。

“肥、嫩,刺不算多。煮汤甜,用酱煮入了味也好吃,听说全州那边的住在湘江边的人特喜欢吃,还老贵了。”那个四处找鳗鲡的娘娘说,“你们帮到看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这时水已没有最初时浑了。

一个将手上一条半掌宽的鲫鱼丢到自挖的一个小水坑中的娘娘说:“没看到了,会不会是水没那么浑,沉底了?”

“那多可惜。”另一个在水底摸鱼的娘娘接着说。

那个丢鱼的娘娘似恍然般说:“你讲那东西叫鳗鲡,我确实也听人讲有一种无鳞鱼叫鳗的。听说河边人要活鸡活鸭钓的,还喜欢钻淹死在河里的东西的孔窍。”

“你这们讲我听到都有点怕,莫不是也钻那些的孔窍?”摸鱼的娘娘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似乎有些无语。

找鳗鲡的那位直起身子:“可不是,这话一点不假,就是钓这东西的不一定是活鸡活鸭,要新鲜的肉也是一样的。那东西闻到血味,大老远地就凑上来上钩呢。”

旁边几个听新鲜的似乎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正在专心抓小鱼的倩倩觉得脚边似乎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溜过,不过转瞬间就不见了,不知是哪种无鳞鱼。

抓完了鱼,还顺便把底下的螺蚌也捡了,来回扫荡几遍方意犹未尽地上岸。

将两边的小坝推倒让水重新进来,再薅一把茅草将鱼们连腮串一串,洗手洗脚穿鞋。

旁边山上正好有一小片栎树,大家又捡了一会栎子。

有鱼有菇有葛有薯,收工。

一进村,在外玩雪的小孩子就看到了他们并上来看热闹。除了一两个抓了一条尺把长的鲤鱼或胡子鲶外,余下的大多是巴掌大的鲤、鲫、鲮鱼及更多的小鱼。

倩倩家的晚饭自然就是小鱼了,油煎了的小鱼加上酸菜极为下饭。

别的除了螺蛳和蚌要养几天吐沙。

剩下的小鱼趁着新鲜用盐腌了做干鱼。腌入味后再用火慢慢地烘干,以供饷馔。

禹寿和尧寿跟着出去打猎,要到永明界,也许会经过永明也说不定,倩倩想这时香柚早已下树,若不是上村离城远,自己也许还会买几个来尝新。

又想到没有天开这些老的带路,这些稍年轻的猎获有多少呢?

但愿可以多猎得几头麂子,一张白硝麂皮值四钱银子,可买一石多米,比野猪贵多了。

家里就祖父母及她和何氏。

天开这段时间将精力花在带徒弟做家具上,剩下的则是研究如何改进多锭纺车。

倩倩的心思早转到染布、纺织上去了。不管长辈同意与否她总是要嫁的,总是要备嫁妆的。

嫁妆多少也会影响以后在婆家的地位。

也抽了几个阴天随着何氏给桑树和果树松土施肥,给桑树刮了桑蟥,寻了桑枝上的桑螵蛸,得了一大捧。

也许是怜她辛苦,也许是让她休息一天,天开决定第二日去州城时将她带上。

那婚事如何也并没有给周夫子的准话,毕竟那边也没回应呢。

倩倩并不清楚何家的情况,想来并不顺利。

也是,她以前听人的聊天时知道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正室生不了子才纳妾,还要问名合八字,看是否合适宜子一类的,像何济源正妻未娶即纳妾的很少的吧。

她跟在天开后面,背着装着蓝布和蜡染的枕套、巾帕,一言不发。

天开也不说话,祖孙二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有点湿滑的小路上,只听得噔噔噔的脚步声。

冬日早间的林子里飘着白雾,极是安静,连吸气都是冷的。

太阳还没有出来,偶尔能听到大老远的山间某个地方野鸡惊起的飞翅声,可见四周极静。

她是多么怀念春夏秋的林间那充满生机的热闹劲。假如此时有珠颈斑鸠的咕咕声也会令让她安心,那也比风吹树梢单调的哗哗声有生气。

天开咳嗽起来,倩倩忙上前一步扶稳鸡公车,又抽出手来拍了几下天开的背顺气,带点埋怨地说:“现下雪还没融,公公也不带风领?”

从鸡公车上把蓝绵线风领给天开围上。

“走得热了。”

“那公公哪每没事想到州上?”倩倩觉着好笑,天开这次出来都不听劝。

“你也别想套我的话,卖点东西的事,还不是看你这几天没精神,笑都少了。”天开哼哼,接过葫芦喝了两口还温着的水。

“公公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事?”倩倩继续装傻套话。

“没得没得,走路。”

倩倩接过葫芦收好,笑了一笑:“公公,濂溪上的桥会不会淹了喔?融雪涨水呢。”

“涨又涨不多,要是过不去就走浮桥,多几步路的事。”

哪里是才几步路的事?倩倩心里犯嘀咕,那浮桥并不易走鸡公车。

公公看着身体又不太好,推车的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不过既然公公决定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假装看起周围的风景来,没话找话:“公公,看那边太阳好像要出来了。”

东边确实亮了许多,一缕半缕的阳光慢慢从云层里透了出来,融雪加速了。

湘南的天气就是如此,冻雨或雨夹雪的时候冷得很,等时间一过出了太阳就让人有阳春的感觉。

“嗯,快点走。”

“公公,你讲现在去卖东西会不会贵一点?前天听松强公公讲他的一栲栲干柴卖了四十几文呢?比平常贵了十几文。”

“那是那几天正在下雪,所以柴就贵,平时哪里有那么贵呢?”

“那柴也是松强公公背过去的,别人不去卖的时候他去,别人卖的时候他不去就是他的精明之处啦。公公这次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天天哈哈笑了一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这是猜对了,前几天刚刚下雪,这几天才停,卖货的人肯定比以前少。外面来的货郎可能都还没进来呢。”

“那腊月水土贵三分,公公为何不在腊月的时候再来呢?”

“腊月有别的事要办,走亲戚,做家具,现在还有两家的没有开始做,你的纺车也还没有做成,这都是要在腊月里做完的,哪里走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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