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人道是损不足而补有余

何济源想了点办法得到一包绿甸子珠子和一包极小的米珠子送给两人，一人一半，让她们穿珠花戴。

为了将花朵做得好看点，不至于戴不久便厌烦，倩倩花了几天时间收集了一些小金珠子和小银珠子，配合绿色的甸子和白色的米珠。

左思右想了几天想出了两个花样子，又在纸上分好珠子，画了步骤方法，再花了四天时间细细地编成了一对石榴花和一个大的方胜蝴蝶喜相逢的珠花片来。

前者缠上铜簪脚才算完成，后者则是与金饰金一起缀在箍子上做珠子箍的。

这边大乡绅的女眷除了戴银丝鬏髻和成套的头面外，额上戴的包头也相当华丽，以嵌宝石的为最，叫宝石箍儿，第二贵的便是珠子箍儿。

听说嘉靖时查抄严氏在南昌和原籍的房产，里面光是成套的头面便有二百余套，散的头面首饰数以千万计，布料几万匹，镶嵌宝珠的绦环都有几百条，宝石箍子才十几个，可见其珍贵少见程度。

这还是严世蕃在原籍的东西，严氏在北京大宅的抄出数还不包括在里面呢。

又听说严家大量的藏金和藏银还没有被发现，不知多少万两，比被抄出的不知多了多少呢，在江西的缙绅大户人家里传得神乎其神的。

那严嵩为首辅二十余年，又贪又卖官，恐怕比当时皇帝都富呢。

又有人说：“那皇帝吃的用的怕都不如严家的，为何？下官但有馈赠，自然挑珍贵稀少之物，那皇帝居于深宫，覆以耳目，哪里晓得哪些好哪些不好？

听说一盒外间市上不到一钱的饼光?寺都报价几十两银子呢，哪有首辅家自在无拘束，遍享天下的美食和美人。”

这倒是实情，倩倩听说后也认可，那皇帝就如同被囿于后宅的大户人家女眷。

听着富贵，规矩却有一堆，一言一行，一饮一啄均有定规，不能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如此一想，那紫禁城说是牢笼也不为过啊。

何况下面的文官，周边的宫人内臣，又有多少是所谓真心的忠诚、敬爱，还不是为了从中攫取利益。

从嘉靖朝的夏言到严嵩、徐阶的党争，再到徐高、高张之争，说得好点听是清除奸佞，但夏言、徐阶、高拱算什么奸佞呢？不过严嵩是真的奸佞。

用何济源的话说，正义与否先不论，争权夺利倒是真的。

隆庆二年，海刚峰以右监察御史巡视江南，那徐氏一家占了苏松嘉等地二十四万亩田地。

二十四万亩啊，那是倩倩想都不敢想的事，那不是一眼都望不到头啊！

又听说，那之前依附于严嵩的前礼部尚书董份，有富冠江南之称，其田亩达万顷，质舍上百，船只数百只，田连阡陌啊。

当然士大夫的田地是不能跟各王府比的。

倩倩想起在长沙城时，听说长沙、善化有额田百万亩，有一半是吉王府的。

蜀王呢，听说富甲天下，四川有一半的田是他的。

又曾听过那些缙绅女眷闲聊，严世蕃曾点评天下富豪，蜀王、云南沐王、贵州宣慰司，几个内官，锦衣卫两家，除了江南的几位商人，都是权力之巅的人物。

相应的小民呢，有点自己的田地还好，日子还能过得，没有田地佃地种的，五五分的田租，一亩要七八斗甚至一石，能活着就好了。

又听何济源说他们去北京时所见，冬日里田地都是荒芜的。

甚至五六月间的农忙时节，北方土地抛荒的也很多，好地尽覆荒草，越靠近京城越是如此，繁重的徭役杂役是主要原因。

何济源还说，楚南好在地广人稀，永州的王府也绝嗣了，所需不多，占地也不多。

像长沙府的那些县，有多少是不堪吉王府多占田亩的。南昌府诸县又有多少是苦于宁王府的。

说实在的，那些人就是投了个好胎，若是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投身在每日里要为衣食奔波的小民之家，恐怕书都没得读的。

即便这样，那位出生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的正德帝听说还不好好读书，学习治理国家。

整日里吃喝玩乐，建什么虎房豹房，最后连子嗣都没留下一个就一命呜呼了，真真正正地永远游玩去了。

看来父母的聪明劲儿不一定就能传给儿子啊，老子英雄儿好汉可不一定正确。

在心里抱怨一会，她就下了决心，没有的就尽量自己动手，能不买就不买，能用少的银钱办好的事就选少的那种，她就不信以何济源的赐进士出身，不能给孩子们一个相对优渥的生活。

又下定决心，就算自己不会有诰命或敕命，也要逼着孩子们读书科举。对，就这样！

何济源灯下见她拿着那朵珠花片和那些镏金八宝小饰片，一会嗟叹，一会摇头，一会咬牙，最后脸上是坚定的表情，就是不动手缝在那个刺绣好了的包头上，有点好笑地向倩倩吹了个轻哨。

“哎呀！吓死个人，哪有大夜里吹口哨的，你也不怕。”倩倩被吓得一抖，反应过来就嗔道。

“说你呢，发什么呆。”何济源见大儿子停笔看过来，用眼光示意继续写。

“喔，没事，就是想起些事呗。”

“什么事？想得这么投入，包头都不缝了。”

“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以前看到的那些大娘子们戴的好头面，叫珠子箍的真的缀了好多珠子喔。”倩倩敷衍。

带着小点的孩子们在外面玩的翠屏听到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何济源也奇怪地走了过来，拿起珠花片看起来：“所以你就想入迷了？”

他是不信的，倩倩在他看来可不是那么喜欢攀比的人。

“嗨！就是想起一些事情，觉得这个世道不公罢了。”倩倩被看得有点下不来台，赶紧找了个理由想应付过去。

何济源倒似松了口气：“这个世道本就是不公的，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是损不足而补有余。”见倩倩似听不太懂便叹了口气看孩子的字去了。

其实倩倩哪里听不懂呢，只是不知如何接话罢了，人道与天道反向行之，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个珠子箍儿最终在一旬后做好，送给了翠屏。

翠屏则将自己还没有用完的珠子都给了倩倩，让倩倩抽时间给自己做一条。

何济源派人到府城的印子铺里挑了一对死当的翠花、一对金镶玉簪花簪，让柏崽转送给倩倩当礼物。

倩倩稍微套了下话就得知了实情，为了不让弟弟难堪，就回了一对金头银脚莲花簪。